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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   1944年7月19日贝什米特兄弟家的电话一共响了3次。第一个电话来自路德维希,他在拉斯滕堡附近的森林里发扬日耳曼精神和据说有蜻蜓般大小的蚊子抗争了好几个礼拜,终于找到了忙里偷闲的机会打个电话回家问候;第二个来自挪用办公电话谈私事的国防军总参军官,事项是约吉尔伯特晚上出去喝酒;第三个则是在他们一起准备出门时响起的,仅仅三秒,在吉尔伯特奔去抓起话筒时,对方已经挂了。

      “也许是打错了的。”罗德里赫在玄关的镜子前整理自己的领结,音乐会的请柬插在外衣的暗袋里,他错觉那是一片烧红的铁片。太阳刚刚落山,暑热分毫都没有退去,无精打采的行人紧贴着街边匆匆而行,他暗记了一遍前往卡纳里斯上将家的路线,确保大方向不会出错,“我大约十点回来。”
      吉尔伯特利索地套上军靴,把外衣往肩头一甩:“我可能更晚。老朋友们很久没见了。”
      “带上枪。”罗德里赫提醒道,“别喝太多,听着点防空警报。”
      “你也是。别又拉琴拉入了神,炸弹可不懂艺术。”

      他们一起走到路口,然后分别转向不同的方向。在目送吉尔伯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后,罗德里赫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街,拉开电话亭的门闪了进去。
      “是我。”他快速地拨了一个号码,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靠在电话亭的墙壁上,“有什么情况?”

      两线战事都吃紧的时期,军部附近的啤酒馆显得格外冷清。如果盖世太保们足够聪明,他们会发现黑啤酒是最好的审讯道具,尤其是当一个德国人喝下三扎以上的黑啤酒之后,即使嘴再紧也会把什么都说出来。似乎确有有识之士建议过在国防军总参大楼周围的啤酒馆里安装窃听器,但工程量之浩大和风险系数之高让总是能够异想天开的RSHA也觉得这是一桩赚不到便宜的买卖。得益于此,吉尔伯特此刻可以轻松地把小腿架在旁边的凳子上高谈阔论,把从元首到党卫队领袖的帝国高官们的家人一一问候了个遍。

      “贝什米特少将。”
      带有浓重的萨克森口音、属于中年男人的嗓音响起在身后。吉尔伯特直接靠着椅背仰起头。一张架着眼镜的面孔倒置着映入视野。他一时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大约是总参那三五打弗利德里希中的一个,能记到这种程度还是拜此人和老爹同名之赐。不过众所周知,德国男人颠来倒去只有那么几个名字。
      他举起杯子,微微点头示意。“您是?”
      “弗利德里希·奥尔布利特。司令部补充局的。”外表看来文质彬彬的男子绕了半圈,坐在了他的右手边,“我们波兰见过面,那时我在第4步兵师,您忘了?”
      吉尔伯特一愣。他所属的国防军大德意志团原本会在39年9月空投至波兰战场,这项计划却因为苏联出兵波兰东部而取消。整个战役期间他都忍气吞声地在柏林赋闲,军靴没沾上过一粒波兰的土。
      “您认错人了吧,我没有去过波兰战场。”他挑起眉毛打量面前的男子,考虑到对方的领章所昭示的中将军衔,他选择了基本的礼貌用语。
      “如果以下说法冒犯了您,请原谅我的失礼——您的相貌是很难认错的。”男人凑近了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压低了声音,“而且,我的祖父也曾见过您,1866年,在萨瓦多。”
      “开什么……!”吉尔伯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两肩已经被忽然窜上的两个体格壮硕的国防军军官用力压住,手臂被死死地扭到身后。
      “这算什么!?”被抢占先机的不利情况让他重重地坐回椅子上,他牵起嘴角冷笑,“绑架?”
      “不会对您做什么不利的事情的。”自称奥尔布利特的中将顺手摘下了他腰间的配枪,挥了挥手,“您只是有点喝多了,让我给您安排一个临时的休息处吧,贝什米特……不,普鲁士先生。”

      “您看起来最近工作压力过大?”
      被海军上将阁下以关切的口吻问起时,罗德里赫正在往自己的琴弓上擦松香。这把琴是他从维也纳带来的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之一,出自意大利克雷蒙纳的阿玛蒂家族之手。早几年的时候海德里希对之垂涎三尺,罗德里赫却连碰都没让他碰。
      “还好。只要那两个笨蛋先生不在家的话……工作什么的还可以应付。”
      “我听说吉尔昨天回来了?”
      卡纳里斯惯于使用各种亲切到肉麻的昵称,罗德里赫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放下松香块,把琴架上肩头试了几个音。“他后天就回诺曼底前线。”

      他的思绪随着琴弓和琴弦摩擦的声音飞回七年之前。1938年的冬末还历历在目。那时整个维也纳的人都走上街头庆祝——因为反对者都已经被奥地利纳粹党控制了,盛大的典礼上没有任何不和谐的音符。向德军欢呼的人民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奥地利先生已经悄悄地被带走了,当然,他们甚至不知道有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除了数量有限的高官之外,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当路德开车载着罗德里赫和吉尔伯特穿过萨尔茨堡的时候,还被守卫盘查了护照。那时罗德里赫正因为德军进驻维也纳而持续发着低烧,吉尔伯特用一件军大衣把他裹得严严实实,让他躺在后座上枕着自己的腿。那一晚他们留宿在纽伦堡北部的小镇黑洛尔茨贝格,乡村旅店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房间里的家具散发着日久弥新的松木的清香。

      某种意义上的新婚之夜。罗德里赫迷迷糊糊地想。隔着数百公里他依然能感到虎式坦克的履带碾过维也纳的地面,声响沉重而令人焦躁。吉尔伯特把他平放在床上,壁炉里传来木柴爆裂的轻微声响。
      “好热……”
      没有听见回答。但随之而来的动作善解人意——笨蛋先生替他解开了大衣,脱掉外套,抽开了领巾。然后有温热的毛巾贴上他的额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他微微睁开眼,吉尔伯特的银发在暖黄色的灯光中泛起一种旧照片式的怀念味道。他寻找着对方的视线,但那双暗红色的眼却在目光相触的瞬间迅速地转开了。

      一些陈年旧事涌入罗德里赫的意识,他意外地发现有些事他已经开始记不清了。吉尔伯特的侧影仿佛被水晕开一样摇晃着,重新组合出当年更年轻更恣肆的轮廓。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1866年……那时你就想要维也纳吧?”
      “早就该是本大爷的东西了。”吉尔伯特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他额角翘起的一绺头发,轻轻地拽了拽,“要不是俾斯麦那老家伙忽然开始婆婆妈妈,你现在都该在柏林住了70年了。”
      七周战争的末尾,普鲁士军队喊出了“打进维也纳,消灭奥地利”的口号。古老的奥地利帝国从那时开始没落,取而代之的是铁血政权的普鲁士。罗德里赫抬起手贴在心脏的位置,七十年的时光也未曾消除胸口的闷痛。
      吉尔伯特把手叠在他的手背上,俯下身去,距离缩短到可以看清楚彼此的睫毛的轻微颤动。“呐,小少爷。”巴伐利亚的风呼啸着穿过橡树和山毛榉的树梢,积雪轰然落下的声响让他的嗓音听起来出奇地温柔,“本大爷要吻你了哦。”

      罗德里赫本能地闭上眼,炽热的唇如约而至,从眉心到眼睑,顺着脸颊滑到嘴角的黑痣。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却被对方的舌尖先发制人地侵入。和他以往的任何一个联姻对象都截然不同的,生涩、激烈而缺乏技巧的吻,仿佛直接穿透了国家之间繁缛的礼仪和浮华的虚情假意,至少在一个瞬间,令他将与生俱来的矜持和优雅抛诸脑后——他伸手环住吉尔伯特的背,将他拉向自己。
      这不啻为一种邀请,至少吉尔伯特这样认为。他的新娘——好吧,他弟弟也许会对这个说法提出异议——在有意或无意地邀请着他。还未退去的热度在罗德里赫的脸颊上扫上晕红,他紧闭着双眼小口地喘息,微微张开的唇略略颤抖着,像一尾刚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鱼一样需索着氧气。吉尔伯特俯身又吻了上去,唇齿间弥散着香甜的樱桃酒的味道,他拈开碍事的眼镜,右手顺着已经被解开好几颗纽扣的衬衫下摆伸进去,抚上滚烫的肌肤。

      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光洁无瑕。滑过指尖的是一条又一条的伤痕。他这才想起古老的奥地利帝国在比他更久远的生命里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和兵戈杀伐。他扯掉罗德里赫身上残存的衣物,把嘴唇贴上从左肩延伸至右胸的伤痕。那是七周战争的纪念,他亲手划下的,淡红的颜色尚且新鲜。年代更遥远的伤痕已经褪得很浅,但他知道哪一条是继承战争的遗物,哪一条是七年战争的勋章,哪一条是反奥同盟时代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的手笔。他一一抚过它们,单薄的身躯在他的指尖下颤抖,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挑起一侧的嘴角。
      “那时你整天嚷嚷着本大爷占了你最重要的地方,看来本大爷不真的占一下会很辜负你的期待嘛。”他俯身贴近罗德里赫的耳边,恶作剧一般用嘴唇若即若离地摩擦着他的耳廓,右手顺着流畅的腰线滑了下去,“——哪里是西里西亚?”

      “你这个大笨蛋先生!”
      罗德里赫的反应一如他的预料。他稳稳地按住惊叫着开始挣扎的奥地利先生,用膝盖压住他的双腿。“别动。”他占据着居高临下的主动位置,半真半假地恐吓着,“不然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哦。”
      罗德里赫额发散乱并且没有眼镜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陌生,但这丝毫无碍于他的诱惑力。吉尔伯特咽了口口水,把他的两手手腕叠到一起压过头顶。罗德里赫偏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却没有意识到这让他白皙修长的脖颈暴露无遗。尖尖的犬齿随即贴上了颈动脉,轻轻摩擦的微痒里,两人的呼吸都渐次变得紊乱而粗重。

      而房门在此时被推开了。
      “哥哥,我们可能遇到了点麻烦,那辆老旧的梅赛德斯……唔!”

      时间凝固了。路德维希放大的惊愕面孔模糊在了耀眼的白光里。吉尔伯特想要抬起手来揉一揉眼睛,却惊讶地发现手臂不听使唤。潮水般的白光里渐渐析出窗棂的轮廓,他定了定神,察觉到眩晕感来自透过窗户直射在他脸上的日光,而他本人——被结结实实地捆在椅子上,空气里飘荡着尚未散尽的□□的刺鼻气味。
      糟透了。
      “连个梦都不让本大爷做完整!”他朝铺着地毯的地面啐了一口。现在他不得不尽力地把那段新婚记忆从自己的头脑中赶出去,尤其是罗德里赫的晕红的侧脸、线条优美的脖子,还有那该死的诱惑表情——为了管住自己不适时宜地开始自作主张的下半身。

      与此同时,走廊里响起了不止一双军靴匆匆踏过的声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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