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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一百零三章 ...

  •   在这脱离世俗,忘却一切烦恼的人间仙境中,他们再次度过了一段美好热烈的毫无保留的短暂时光,不再是未曾宣之于口的暗潮汹涌,而是肆无忌惮地将经年累月的爱意尽数挥洒,不知岁月流逝,温柔缠绵。

      “嗡嗡——”

      营魄灯流转,磅礴的灵力乖顺服帖,被她牢牢把持,她终于境界稳固,回到最初的起点,在飘摇前放纵自己享受这一刻静谧。

      “你在想什么呢?”

      宋蘅枕于他膝头,仰头轻问,他的话更少了,越发寡言,望向她时候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如今热意褪去,又显出他深邃的黑眸,宛如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他伸出手,略显粗粝的带着薄茧的手掌抚上她艳若桃李般的脸颊,她尚且浑然不觉地笑着,瑰丽烂漫。

      微生玉凝视着他,眼睑垂落:“阿蘅,你要活下去。”

      要永远这样,明媚地笑着,坚强到堪称狠心地活着,从前她做得很好,以后也要如此,她是最后的生还者。

      “像这样悠闲散漫地活着吗?”

      宋蘅看看远处如画山峦,这里的一切都很安宁,如果能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也未尝不可,她拉住他的手,两手交握,掌心温热:“和你一起。”

      他难得露出了丝笑容,风华更甚,没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光环,只是朴素地在这山林间展露笑颜,却令人移不开眼:“那就这样活着。”

      宋蘅久久地看着他:“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也更喜欢现在的你。”

      她握紧他的手,那样一个清冷而高高在上的人,终于被她握在手心里了,消融了一身凉薄,生出了一身血肉,变得温暖和煦。

      听见这样的话,他略显动容,心跳如擂:“是吗,我也是,从来都是。”

      “你好像说得有那么长的时间一样。”

      宋蘅扑哧笑道,没有追究。

      两人依偎一处,温情脉脉,谁也没有放开手,远山不改,绿水长流,无论是遥远的过去,还是眨眼的瞬间,谁也没有再提及,直到一切再无起伏,宋蘅站起身,率先向结界外走去:“我们去长生门吧,带你见见那个人。”

      他看着她的背影,喉间艰涩:“好。”

      新北宗。

      “嘭——!”

      一声巨响,大门不翼而飞,宋蘅来势汹汹,毫不客气地一脚踹飞了沉甸甸的大门,如今修真界再无长生门,她自然也不知道长生门何在,但新北宗无疑是继承了长生门,二者间定有联系。

      “告诉我微生玉在哪!”

      她冷着脸,威压沉重,压得人抬不起头,弟子们惊惧不已,匆匆避退,但她并未大肆破坏杀戮,只是站在新北宗广场中央,等着知情人赶来。

      “道友手下留情——!”

      一位须发俱白的长老匆忙赶来,他老地不成样子,气息腐朽,让人疑心他下一刻是否便会就此陨落,他身体发颤,面色愧疚不敢视。

      “久闻灵姬大名,今日一见,实属难得。”

      宋蘅挑眉:“你认识我?”

      她心中怀疑,便细细盯着这位垂垂老矣的长老看,从他的面目来看,她依稀看见了两分故人之影,不禁猜到:“你是……林长老?”

      “嗬嗬——”他摇着头笑了笑,伸出手指:“老朽已是二世孙。”

      “原来如此。”

      是她忘了,外界已然过了两千年,沧海桑田,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的时代了,一时间她心中怅然,语气不自觉和缓下来:“长生门何在?”

      “长生门已然覆灭了。”

      林长老叹息道。

      纵然她心中早有所料,可当真听人说着时,却也难免悲凉,无论如何,那里都是她的起点,爱恨是非,是她最重要的转折点。

      那样庞大强盛的宗门也难逃时间洪流,在漫长的岁月中覆灭了吗?

      她恍然想着,从前种种,真像一场漫长的梦,若非那些经历太过惨痛,她简直要忍不住怀疑眼前究竟是否为真实,亦或她仍陷于过去从未走出。

      可她仍然站在这里。

      也只有她因着无量崖才躲过无尽岁月磋磨。

      见她呆立当场,知她心中起伏,林长老并未打扰,只在她回过神后,向她深深鞠躬,语气诚恳,自陈其罪。

      “宗门生变,三派长老逃离宗门,另寻生路,便是如今新北宗,自隐山门,避世不出,严正门规,不愿再入世俗争执,世代传承,勿忘己罪。

      到了老朽这里,已经第三辈了,若能再遇宋姑娘,全宗上下皆俯首告罪,但因私心私情,门规不严,弟子相争,屡陷宋姑娘于不义,又因急于求成,以至疯魔,犹然不觉,累及仙君,加害于宋姑娘,实属大罪。

      凡人何辜,宋姑娘何辜,我辈修士印证天道,却一叶障目,误入歧路,酿成大错,无论落得何等结果皆是咎由自取,不必埋怨,亦无需寻仇。

      今日宋姑娘前来,终可了断此宿世因果,老朽亦可瞑目无悔矣,长生门上下,但凭宋姑娘处置,绝无怨怼,恩怨相偿,天理所为。”

      他身后颤颤巍巍又迈出数人,皆是年事已高,寿元无多,更有一处山门开启,露出其中丛丛坟冢,过往故人大多埋骨于此,悉听发落。

      林长老垂首道:“老朽厚颜,新北宗弟子多为百余年间重新招纳,他们一无所知,也未曾参与,恳求宋姑娘看在弟子尚幼的份上,留下一条性命。”

      这些昔日仇敌个个俯首,不敢看她的眼睛,恭顺地等着一个结果,无怨无悔,她怎么也没想到到了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

      宋蘅怔怔后退,她向后看去,透过沉默的席玉君,看向新北宗弟子们不知所措地跪了一地,长老认罪,弟子亦不能脱身,没有她预想中的剑拔弩张,也没有那些面红耳赤的争执,他们竟然就这样认罪了,向她告罪。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头哽咽难以成言,明明她应该见到那些面目可憎的敌人们从深处跳出来再来同她决一死战,他们或许依然言辞振振,颐指气使,丝毫不肯屈服,而她则是一副复仇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毫无慈悲地将他们捏成齑粉,将往日恩怨付诸一炬。

      而不是这样的荒凉,这样的落寞,她却只见到了一片坟冢,再没有哪怕一个熟面孔来同她继续斗上一斗,她忽而讽刺地笑了,眼眶却莫名泛红:“那些老东西呢?林微、莫远道、陈清许呢!你让他们出来!你去告诉他们,是我回来报仇了。”

      她忽而大步走近,猛然揪住林长老领口,逼问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吗?不可能!你让他们出来!我还没死呢,他们怎么会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了呢?!”

      “阿蘅。”

      席玉君再也看不下去,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开,她豁然抬头,说道:“你替我把他们都杀了——”

      “阿蘅。”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她红着眼说着,那她为之所做的一切到底算什么呢,他们怎么能死得这么轻易,死得那么草率,都没能等到她来清算。

      她好像仍被困在落霞墟,一刻也未曾走出,化为一具满腔恨意的空壳,除此之外,她到底还剩下了些什么?

      林长老喟然长叹,忆起了那些代代相传的遗憾与悔恨,内心悲戚,只叹岁月无情,因果从来由不得人,既种因,便只得苦果自尝。

      只是不经意间,他忽而隐隐感受到一道熟悉的气息,他心底大惊,不由地抬头看去,正见一人立于宋蘅身旁,他所修分明是长生门法诀,且已臻化境,那道气息更是格外相似,他正欲探寻,却见他微微摇头,打消了他的一切想法。

      “我不信!林微不可能活不到今日,你在骗我!”

      宋蘅咄咄逼人,极力在记忆中翻找,圈出可疑部分。

      “并非自然坐化,而是身受重创,再难维系,宗门血流成河,十不存一,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什么?”

      这是她所不知道的往事,在她跌入无量崖后发生的真相,长生门覆灭的根本原因,林长老见她不知,便又说起了从前。

      “仙君坐镇宗门多年却未能飞升,始终欠缺一线,掌门焦心不已,急于求成,算出宋姑娘正是那道劫难,意欲击杀宋姑娘,却为仙君所阻,消息走漏,宗门苦心孤诣,在仙君丹药中做下手脚,刻意诱导,致使仙君混沌,斩情得道,是故宋姑娘被打落无量崖,世人皆以为宋姑娘已然身陨,盼望仙君飞升,却不曾想,仙君提剑回宗,先伤掌门,后杀长老,状似癫狂,于宗内大开杀戒,无人能逃,众人惊惧,叩首求饶,老朽惭愧,仅有吾等数人逃出。”

      说道这里,他又想起了长老们的临终之时那样惊恐无状的样子,直至临终,也未能挣脱当日阴影,他怅惘道:“宗门就此败落覆灭,再无人敢提宗门,以及仙君之名。”

      所以过了这么多年,现在的修真界中已经没什么人再知晓长生门了,也不再提起鼎鼎大名的微生玉了。

      乍然听闻真相,宋蘅愣住,耳中一字一句地听着,字字清楚,如此清晰地直面过往,不仅是她的难堪往事,更是微生玉及长生门的惨烈,那些深埋心底的疑惑被一一解开,却是这样残酷冰冷,由旁人劫后余生地平静叙说,却又擅自盖棺定论,化为古老的前尘往事。

      只有她还活在过去,也背叛了自己,彻底地沦为了笑话。

      原来那些她自以为的仇恨,只是一粒被做了手脚的丹药,而那样的仇恨,又由始作俑者报仇雪恨,所以呢,她该就此止步吗,就该在此放下吗?

      仅仅因为这一切不过是个误会,而且谁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了吗?

      “呵呵——”

      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我到底算什么啊?!”

      “谁让他救了我,杀了我,却又没能干脆地了结我,谁允许他就这样自顾自地堕落魔障了,我只是他飞升的工具,这些感激、爱意和恨意全都不重要了是吗?”

      她忽而撕开衣袖,指着身上交错的伤势,不知向谁质问着:“连这些付诸于我身上的无数剑气便也不作数了吗?”

      当时她被那把剑狠狠穿透,刺骨的剑气深入肺腑,直接废了她多年修为,带给她无数折磨,无数痛苦,在无量崖下,若无这股痛彻心扉的恨意,她又怎能活着重见天日,渡过那些迷茫虚无而煎熬的每一日?

      “阿蘅——”

      席玉君从后紧紧抱住她:“你没有做错。”

      这一切都仿佛在告诉她该放下了,但她偏不,她早就没有回头路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既定因果,又怎能不去成全一个圆满,这是她的报应,也是她的清算。

      “微生玉到底在哪里!”

      她近乎嘶吼着,迫近着一切起因,冥顽不灵地、执着地要求一个结果。

      “嗡嗡——”

      山门大开,露出后面一座高高的山峰,最接近天道的地方,弗盈山。

      “仙君不知何故昏迷不醒,道心受创,根基不稳,已于弗盈山上沉眠多年,老朽不敢打扰,不知仙君近况。”

      宋蘅全然不理,她眼中只有这座熟悉山峦,她终于再次回到这里,步步登上窄小山路,不见灵气环绕,也无剑气隐藏,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向着山上走去。

      身后席玉君默不作声地跟着她,无论是他还是宋蘅,都逃不开宿命因果,他们唯有坦白相对,而后,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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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一本开《当冬天来临》(现言) 正在全文存稿中,感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点开专栏关注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