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归一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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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晚篱仰望马背上的人。
“阿逢姐姐，你的本名叫什么？”
宁鸾紧攥鞭绳的手停在半空，扭头望向将要离开的方向，不咸不淡道：“如果还有机会相遇，我就会告诉你我的名字。其实，我也很好奇陈小姐的真实姓名。”
说罢，宁鸾立即策马离去，她不知道那位自称姓陈、名晚篱的神秘少女听完她的话会是什么表情。
无关紧要的人，莫名其妙的人。
宁鸾这么想的轩辕晚篱，可脑海闪过她那双同自己三分相似的眉眼，打乱了思绪。横生的亲切和熟悉感，这种家人一样的感觉，宁鸾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素衣女子的马匹最终停在衙门口，碰巧卫迟走了出来。卫迟在大庭广众之下随六扇门一众返回官府，所以宁鸾不惊讶于碰见卫迟。
二人的目光短暂交汇，宁鸾的眸中看不到情绪起伏。
卫迟步履略有踟蹰，他微微侧身，睥睨着那抹青色离去，直至淡出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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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瘦矮矮的仵作掀开一角白布，宁鸾只扫了一眼，眼神即刻黯淡下来：“盖上吧。”
老梁儿子儿媳的死相都极为难看，儿子被殴打致死，儿媳浸泡在水里三天三夜，尸体也可怖地膨胀起来，腐烂气味直冲天灵盖。
“旁人见了死人相都吓半死，哗啦哗啦吐一地，我看姑娘您却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姑娘胆子真大啊。”那名仵作出声道。
在暄机阁接过委托的她，看见尸体的反应确实要比寻常人平静。
屋门倏地被人用力踢开，哐当一声，重重砸在墙上，宁鸾警觉回头，来人竟是晌午的六扇门领头。
柳臻直接无视般地搡开宁鸾，一把扯起仵作的衣领，快将整个人拎起来：“你死哪去了！要我亲自请你到二堂来吗！”
“柳捕头，根本没人传唤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仵作矢口否认。
柳臻一系列的鲁莽之举惹得宁鸾暗生不愉。
宁鸾抱手而立，扬了扬精致的下巴：“大人这时不去审问传唤之人，反倒找一个仵作的麻烦，会不会太欺负人了。”
柳臻缓缓松开仵作的领口，仵作挪跪到柳臻身后。他眯了眯眼，总觉得眼前岿然不动的少女十分眼熟。
“这里轮不到你教我调教手下，你以为你是谁？他办事不足，就是蠢货！废物！”
宁鸾纤长的眸子瞥见他身后的仵作颤栗了一下，转而哂笑出声，戏谑地望向面前之人：“那你就做到秉公办事，万无一失了？”目光转移到两道泛黄的白布上，“你认得眼前这两具尸体吗？丈夫被人打死，妻子含恨自尽，一对夫妻白白枉死，凶手却没有绳之以法，你们根本不在乎黎民百姓的死活！当官的真就这么冷血无情？狗囊饭袋！”
掷地有声。
“衙门岂是能容你大呼小叫，来人！给她安排两辆马车，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即刻送走！”
“不用你送，我可以带她走。”
屏风后传来令人熟悉而意外的声音。
在看到卫迟走出来的那一刻，宁鸾眸中一刹晃动。
“卫大人，您回来是不是想改变主意了？哎呦，萧免良那案子您就放心交给六扇门吧。”
卫迟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柳臻，冷不丁地从他身边走过。
“我没说要改变主意，反倒是你，柳臻，我走后你火气这么大，看来是很不服气了？”
缁衣捕头连连摆手。
“连其他的命案都解决不了，我又怎么会把萧免良的案子心安理得交给你。”
宁鸾撇了一眼卫迟，他到底什么时候躲在屏风后的。
缁衣捕头扔出一个苍白的解释，老梁儿子儿媳发生惨案那几天，渭城也陆续出现大量的人口失踪，一时疏忽遗漏了。
少女听着他荒唐的理由，手指死死绞住一角衣裙，用力到指节微微泛白：“现在想起来了，怎么不解决？”
缁衣捕头咬咬牙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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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
萧萧寒夜，渔火点点，江水映照着半边月色半边夜幕。
岸边忽然显现一道颀长的白影，桡夫子从小舟里探出脑袋，朝岸上的人喊道。
“姑娘，搭船不？”
“老师傅，到不到潘倩村？”
“能去！潘倩河、吴洞江、归一河，蒲裕河，三河一江相互顺通，船都能到！”
“好。”
宁鸾掀开一角竹帘，托腮靠在窗边，透过那一方天地窥见涓涓流水。
她要前去的潘倩村，是老梁儿子生前和他妻子生活的村落。
临走前，老梁嘱咐她务必到潘倩村把夫妻二人的遗物和钱财带回来，亦是儿媳临死前寄来的书信中所提及的。虽然已经寄了些钱财回去，但还有重要的东西遗留在那。
原本想明天一早骑马前去的，但没成想闲逛江边也能碰上运气。可这个时间点，桡夫子不都该歇息了吗？
一片寂静无声，不安感涌上心头。
“师傅？老师傅……？”
宁鸾喊了几声，回应她的是鸬鹚孜孜孜的声音。
她缓缓提骨剑上前，用刀柄拨起隔开二人的帘子，老者黝黑的背影与夜幕融为一体。
“我刚刚喊您，您没应声。”
“啊，我上年纪了耳朵不好，你大点声。”
宁鸾点头答应，接着问：“平常都这个点出来接活吗？”
老者呵呵一笑，没有回答她。
再度置身那窄狭低矮的空间，宁鸾没有完全放松下来。过了一阵子，桡夫子翁声翁气的声音再度响起。
“到了。”
她刚踩上一寸土地，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被等候多时的居民四面八方死死围住。
宁鸾来不及多想，调头跑向停泊靠岸的小舟想要逃命，却见一路上的桡夫子默默从身后拿出匕首，阴恻恻地笑起来。
“可恶……”宁鸾握住腰间的骨剑，转身面向村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做什么！”
无人回应，所有人提起锄头镰刀一拥而上，宁鸾只一闪身，利落地拔出骨剑，寒芒刺目，使人望而止步。
“桑子，那娘们手里的玩意看起来挺震慑人的，会不会……”
“闭嘴！我们这么多人难道打不过她？至于那剑……确实不错，等会儿留下来。”
桑竺带头喊口号，空气再度沸腾起来。
这不是场恶战，是一场乱战，不，应该把“战”字也抹去，分明是群土匪在抢人。
人群中央的少女猎猎白衣，刀光剑影激起沙尘滚滚。她薄剑一转，击飞挥舞而来的长棍，剑气横扫而过，人群即刻矮下一大片，就在这血肉横飞间，她往前迈几步，跃上墙头的弯腰树。
树下的众人疯魔般地摇晃树干，宁鸾心头一紧，纵身一跃，稳稳落地。
她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骨剑反刺，顿时鲜血喷溅满背。
单凭她一人只能对抗他们一时半会，而且她的精力也即将消耗殆尽，现在已是强弩之弓。
宁鸾拭去唇角那抹猩红，眼底宛如一口干涸的枯井。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宁鸾嗓音略微沙哑，依靠那把深深陷入地中的剑支起身子。
她的头被黑暗蒙住，耳边呼呼的风声消失了，寂寥取代嘈杂，疼痛化作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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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轻盈流畅的河隔开了东西两面，东边的村落贫瘠潦倒，人烟稀薄毫无烟火气。反观西边一派霁风朗月的景象，孩童追逐打闹，妇女沿河洗衣，恬静美好得宛若世外桃源。
东为蒲裕庄，西为归一镇，两者一个“尘泥”，一个“仙境”。
而西边沿河边生长着一种四季盛开的花，名为“芫罗”，芫罗花通体槿紫，形似水仙，芬芳馥郁。
两道灰影一前一后步入这个地方，卫迟掩了掩鼻，和身边的银禽说：“你闻到了吗？”
“嗯，从进入归一镇开始，我就闻到了那股逼人的香味。”
“这气味有些太不寻常了，得小心。”
“明白。”
二人随便叩响一户人家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个头戴头巾的老妇人，她笑着询问二人的来意。
卫迟称他们在返京路途中遇到江洋大盗，与其搏斗时受了重伤，想在归一镇休养两日，再写信让家人寄钱。
妇人从上往下打量起二人，二人脸上沾了点泥土，衣衫更是撕裂破败得不成样，左边铁塔似的大高个身上倒是有些伤，右边那个戾气冲天但毫发无伤，许是还忌恨着江洋大盗。
“进来吧进来吧。”她很客气地将人放了进来。
换上干净的衣服，洗净面庞的污垢，卫迟便像是换了人。
他坐在床榻上，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汤，抬眼望向老妇人和她儿子。
“多谢，该怎么称呼你们？”
“我姓桑，我儿子叫孙楷灿，你叫他小名灿子就好。”
卫迟嘴角牵起一抹笑，但笑意不达眼底，黑瞳深处是化不开的冰霜。
二人离开后，他观察一圈屋内的情况，能看出这家人生活状况不错，但那股强烈的花香仍萦绕周围不散，甚至愈来愈甜侬。
他的目光扫在过一处角落时顿住了，骨剑屹立在墙角，剑柄处斑斑点点还未擦干的血滴像绽放于雪地中的红梅，傲霜斗雪。
瞳孔在一瞬间紧缩。
“不可能，怎么哪都有她。”
“该死的，她又来做什么。”
卫迟烦躁地把碗放到桌上，动作太大，以至于溅出滚烫的药水滴落到手背上，烫起片片红肿的痈，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那些痈竟在顷刻间消散。
屋门被人推开。
“主上。”
卫迟冷冷地望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归一镇（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