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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贰拾伍 ...

  •   赵珏澧点人入营商讨勤王事宜时,胥凌快步走到郁凝身边,压制着声音道:“凝儿,你不该出面。”

      “我觉得六哥或许是可信的。”郁凝道。恒羽军消失数年,竟还有此等威望,很难不让人忌惮。

      胥凌摇头道:“这是后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赵珏澧对恒羽军如何想,还得是登基之后的事情。而登基之前,他们还面临着最后一赌——勤王能否功成。

      按照原本的计划,赵珏澧只是在这场宴会里试探阵营,但没想到赵珏鸣动作如此之快,赵珏澧只好立即变更成勤王。

      率先响应赵珏澧的武将,应该是胥凌。但江北武将们担心的事情,郁凝也在担心。

      万一赵珏澧失败了,怎么办?出头鸟必然会被赵珏鸣赶尽杀绝。

      而现在赵珏鸣没在假圣旨里提及胥家军,显然是给胥家军一个选择。他并不想和胥家军做对到底。

      郁凝的出场,是为胥家军保留了这一步。若功成,胥家军作为勤王阵营的实际主力自然要受嘉奖,若失败,赵珏鸣大可拿早已名存实亡的恒羽军开刀。

      “若你同六哥一样孤家寡人,你当然可以一条道走到底。”郁凝道,“但依靠着你的七万胥家军,背后还有十几万家人,凌哥哥,我们要给他们留一条后路。恒羽军已经没了,爹爹不会在意虚名的。”

      胥凌目光涌动,于己,他并不想让郁凝出面,更不想再拿恒羽军做文章。于“胥将军”,他知道郁凝给的后路是对的。

      郁凝轻轻笑了,“我们进去吧……”

      话音刚落,忽然又一匹急马冲入军营,马背上的人高呼;“北城放烽四炬,蛮贼万余人不知头数,已攻城!”

      四座惊变,有人怒道:“蛮贼竟然此时入侵?定是有内贼!”

      “离北城最近的云州有三万驻军,他们与蛮贼对战多次,想来可以应对一些时日。”左将军道。

      赵珏澧站在舆图前,道:“不,云州不会出兵。”

      “怎么可能,云州驻军本就是为抵御蛮族而建。”

      胥凌掀开帘帐,与郁凝走进,“王爷说得没错。帝都出事之时,蛮族也恰好攻入,内贼是谁显而易见。赵珏鸣此时引狼入室,是为了牵制我们。既如此,他那岳丈——云州驻军将领石涣,定然不可能出兵。”

      江北知府道:“可蛮族生啖血肉,凌辱南朝子民啊!”

      “赵珏鸣不会顾及百姓,他是要和王爷比谁更狠。”郁凝道。

      十几道目光凝聚在赵珏澧身上。在野,赵珏鸣有爱民美誉。但朝中人或多或少知晓,那只是他往自身贴的金。他和赵珏鸣是相似的,他也曾在权利争夺中殃及无辜,让人敢怒不敢言。
      例如皇帝要军费时,赵珏鸣暴力征收,赵珏澧同样会巧立名目,平添苛捐杂税。利益在前,百姓轻如鸿毛。

      “扑通”,临州那位刺史忽然跪下,“王爷!蛮族集结万人,北城无法独立迎战。求王爷发兵救援北城!末官三代为国守疆,我父亲、伯父皆为蛮族所杀。末官怯懦,融刀褪甲,苟且偷生,可我那堂兄承父遗志,十年未敢卸责啊。”

      赵珏澧投眼在舆图之上,始终不表态。

      刺史爬向赵珏澧,抓着他的衣摆,求道:“末官愿为王爷肝脑涂地,求王爷救救北城——”

      众人欲言又止,胥凌道:“蛮族去年被胥家军重创后,实力不复以往,哪怕云州不出兵,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攻开北城。此时,我们举兵勤王方才是要事。”

      赵珏澧终于转身,将恒羽军兵符按在桌上,道:“北城驻民两万五千余人,一旦被攻破,这些人无处可逃。更何况还有以北城为屏障的宁、海二城,北城失守,它们一样全城倾覆。”
      末了,他一字一句,明晰而决然,“本王,要出兵驰援北城。”

      “那帝都如何?”胥凌道,“我们手中统共只有十二万江北守军,其中四万甚至尚未将兵权交接给我们。而赵珏鸣坐拥巡防营,环帝都的守军很可能也被他控制。皇后甚至还可以调动两万禁军。”

      赵珏澧道:“巡防营有本王的人,哪怕不是统帅,也依然有牵制作用。七万胥家军虽定然已被困帝都,但若是能里应外合,我们便有可乘之机。”

      “风险有多大,王爷您不会不明白。”胥凌道。

      赵珏澧却对风险避而不谈,再次道:“本王要出兵驰援北城。”

      两人目光相触,仿佛短兵相接。

      交锋中,胥凌忽而松了一口气。他屈膝道:“末将愿为王爷分忧,两万江北守军,抗敌二十日。”

      “末将愿与将军同守。”左将军道。

      “不行!”郁凝突兀地尖声道,“两万江北守军,不可能抵抗住蛮族!”胥凌带七万胥家军,用尽手段才能够打怕蛮族。江北守军的实力远远不如胥家军,胥凌怎么能守住这么久?

      “江北守军的确难敌强敌,故而末将只敢说抗敌二十日,”胥凌道,“待王爷收拾皇庭,再请驰援。”

      “离北城近的还有青州!可以让他们调兵。”郁凝道。

      赵珏澧道:“青州守将首鼠两端,除非帝都定鼎,否则他们根本不会插手此事。”

      郁凝依旧无法接受。哪怕胥凌是兵神在世,面对这样悬殊的实力,胥凌说的抗敌,只会是死守。

      赵珏澧按住郁凝的肩,“三万江北守军,十九日。”

      胥凌道:“末将,领命!”

      暮色将江北起跃的群山隐去之时,三万江北守军已经引马待发。他们抛弃辎重,只随身携带四日干粮,千里驰援北城。

      胥凌带着武将和赵珏澧商讨完部署,散去时,赵珏澧叫住了胥凌。

      “你总要给她一个交代。”赵珏澧说着,退离了营帐。

      而郁凝端着药和纱布,从舆图后走出。她试图弯起眼眉,好让胥凌安心,可一动眼睫,便挡不住江北的风沙。

      “别哭,过些时日我就回来了。”胥凌弯下腰,道,“你和甜豆豆在帝都等我,收拾好行装,我回来时,便是我们离开帝都的时候。”

      他笑说:“我老早存好了盘缠,都放在我书房里,你知道我喜欢藏在哪。你把它们带上,不管我们去何处安家,都够我的大小姐吃香喝辣了。”

      郁凝不理他,道:“把衣服脱了。”

      “不是吧?在军营里欺负我?”

      “脱了。”
      “哦……”

      郁凝趁他褪衣,仰着头忍了好一会,才收好眼泪。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他裹伤的纱布,一点点清理结痂的血迹。

      胥凌在山中被赵霆的强弩射击得遍体凌伤,最凶险的那道,几乎贴着他的心脏。昨天他才能够下床,今日便要领军出征。

      “我会关照好盛伯母,你放心。”

      “嗯。你下次见到她,喊她声娘,她会高兴的。”

      “还没娶我过门,就想占我便宜?”

      胥凌想了想,道:“确实,于礼不合。不能委屈你,你以后想在哪成亲?我给你打一顶金轿子好不好?”

      “俗气。”郁凝嫌弃道,“去我爹娘坟前拜堂就行了。”

      “好,都听我夫人的。”

      “下辈子,我不想见你了。”她突然说。

      “厌我了?”胥凌扭过头,眨着无辜的眼。

      “你总说我最重要,可紧要关头,却从不选我。”郁凝说。

      “对不起。”胥凌垂下眼眸,伸手似想牵她的裙,却又蜷住了手。

      “不要对不起,”郁凝娴熟地为他包扎好伤口,“要你回来。”她说着,洗净了血,回身轻轻吻在了他紫黑的侧颈。

      她再也不想和胥凌一较高下了。她顺从着他,轻柔地拥着他,她想做书里写的那种温柔乡,让人魂牵梦绕,哪怕排除万难,也要千里奔赴。

      胥凌一点点扣紧她,“傻丫头,你从来都叫我神魂颠倒……”

      “你……你必须回来找我……”

      “遵命。”

      ————
      “别看了,”赵珏澧向郁凝挥了挥手,“以后日日都能见。”

      “哦……”郁凝回过神,牵紧了马辔。

      甜豆豆从她背上的行囊里钻出一只脑袋,向着胥凌离开的方向喵喵叫个不停。

      “爹爹过些日子就会回来了。”郁凝嘀咕着,也不知是对甜豆豆说,还是对自己说。

      胥凌带着三万兵马出发去北城,郁凝和赵珏澧同时带着四万兵马向帝都勤王。

      他们途径的第一个城池便来了阻拦,好在江北守军中有将领实力不弱,迅速赢得了战事。赵珏澧说这次赵珏鸣在帝都挟“天子”,同时北面引蛮族,又在他们的归程上设置不少阻碍,显然是早有预谋,绝不可能是得知皇帝死后才开始的。

      赵珏澧遥望帝都,道:“赵霆用一块糕,引诱我和赵珏鸣鹬蚌相争,竞相替他做事。赵珏鸣发现赵霆舍不下权利后,便滋生了谋权篡位的念头。我察觉了他的异心,却不曾想他当真敢付诸行动。”

      “他像赵霆,欲望无穷尽。被制约的情形根本无法打压他,只会让他愈发膨胀。”郁凝道,“可惜我们都没料到他胆大包天。”

      “我那父皇,可真是留了一道好题。”

      ————
      “老夫人。”小丫鬟敲了敲盛瑛的窗,低声道,“全城都戒严了,奴婢无能,进不去胥家军营地。”

      盛瑛在床上打坐,她闭着眼,道:“无妨,你切莫轻举妄动,照顾好府里上下。”

      “是,夫人。”小丫鬟离开了。

      七日前,胥府忽然被包围,紧接着巡防营的人出现在城中每一个角落。她想去找胥家军,却连门都出不去。任何试图闯门的人,都会被守卫直接射杀。

      要变天了。

      她有把握胥家军不会无令而动,但主帅不在,他们也不可能在帝都动武。

      赵珏鸣到了在帝都用兵的地步,恐怕皇帝已经凶多吉少。在外的赵珏澧是他最大的对手,而胥凌……赵珏鸣说胥凌要盛瑛带胥家军支持他,盛瑛半个字都不信。

      尽管胥凌一直瞒着盛瑛,但她的儿子,她自然懂,胥凌和赵珏鸣合不到一条道上。

      盛瑛怒斥了赵珏鸣,赵珏鸣却还留着她,显然是为了威胁胥凌。

      盛瑛一辈子只会打战,把儿子当兵来养,但这个儿子对她,的确是把她当母亲的。

      英雄了一辈子,老了怎么能做战俘?断然不能让胥凌投鼠忌器,她宁可胥凌用赵珏鸣的命,祭她的头七。

      盛瑛摸了摸袖中一片薄刃。那是胥凌爹向她求亲时给的,同时压在婚书上的,还有胥家军兵符。他说他没本事,不配握她这柄刀,若盛瑛不嫌,请准他做她的刃,参列她一生的无匹无畏。

      “砰、砰”窗户又响了。

      “谁?”盛瑛警惕地问。

      “老夫人,是在下,南宫岘。小姐命我前来。”

      “多谢南宫先生费心,”盛瑛道,“但此地戒备森严,我若离开,立马便会被发现。”

      “无妨,老朽已经打通道路了。”

      盛瑛还是未动,除了在她四周巡逻的守军,每隔半盏茶,还会有人检查她是否在屋内。她走出这间屋子,全府都会喧动,很可能连累南宫岘。

      “老夫人,”南宫岘道,“小姐需要您。蛮族入侵,胥将军带兵前去守疆。如今能号令胥家军对抗巡防营和禁军的,只有您。”

      “赵珏鸣竟如此歹毒?”盛瑛瞬间猜到了蛮族入侵和赵珏鸣有关。她走下床,推开了窗,“有劳。”

      南宫岘带着她一路避开守军,但在翻出院墙之时,所有守军都进入了对战状态。强弩不间断向空射箭,没来及躲回屋子的侍从霎时被殃及。

      南宫岘打算护卫盛瑛硬闯时,一个影子忽然闪到了他们附近。盛瑛立即钳制了此人,却发现是赵嘉南。

      赵嘉南被捂嘴到几乎窒息,盛瑛收手后,她艰难道:“我送你出去。”

      “你?”

      赵嘉南吃力地直起身,对守卫喊道:“停下!”她亮出一块玉牌,“盛瑛已被我劝降,我现在要带她去见我哥哥。”

      射击停止了,守军道:“殿下,王爷对您下了禁足令。”

      “他不过一时气话罢了,否则给我这块腰牌做什么?”赵嘉南将腰牌扔给守卫,“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是不是我哥哥的?”

      守卫还在犹豫,赵嘉南怒道:“耽误我哥的大事,你们全要掉脑袋!诛九族都不为过!”

      那道府门终于开了。

      赵嘉南陪着盛瑛和南宫岘走出,她急道:“他们一定派人去问我哥了,走快些,再快些。”她催着盛瑛,自己却捂着小腹越走越慢。她生子之后连遭打击,一直卧病在床。

      身后的火光突然大亮,是赵珏鸣亲自追来了。

      赵嘉南逐渐停下了步伐。

      盛瑛反手将她搭在自己肩上,“一起走。”

      赵嘉南推开,苦笑道:“娘,帮我向胥凌说一声对不住吧,我不该耽误他。”

      她回身,一步步走向赵珏鸣的车马。她从未如此明目张胆地与赵珏鸣对着干,她不敢。

      听见赵珏鸣和母后谋划造反时,她便将赵珏鸣的令牌偷到手了,可她一直在犹豫是否要用它救盛瑛。赵珏鸣是她的依仗,背叛他不会有好果子吃。她怎么明知不可为,却还是为之了呢?

      南宫岘拉住要回头的盛瑛,“老夫人,他们兄妹之间,不会有事的。”

      盛瑛游移一瞬,还是跟着南宫岘进入了暗巷之中。

      不会有事的。盛瑛一直想着,直到她听见弓弦崩断的声音。她不知这声来自哪里,却莫名觉得,出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贰拾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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