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王与打树花人》板块儿

7、第 7 章

　　屏幕上赫然飘过：常记者，多疼疼弟弟吧！

　　他眉尾忽地上挑，侧过在光晕下略显温婉的脸，再次看向了身旁的付川行。

　　“我下次给你送点护手霜怎么样？年轻人的手，要好好保养。”他说话时，两眼暗含笑意。

　　付川行有些惊诧地看向了常宴，瞬间就被他的双眼吸引，好像刚刚说话的是这双明媚的笑眼。

　　“好不好，川行？”常宴的话音粘着他，寸步不让。

　　付川行章目结舌地打量着他挂着问号的脸，结巴了好久，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好、好啊，小常记者有心了。”

　　常宴满意地把双眼转回到了屏幕上，浏览着粉丝对自己的称赞。

　　小常记者，川川嘴好甜！

　　小常记者要好好照顾川川！

　　小常记者在付川行面前显得好娇啊！

　　“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付川行略微向前躬身，凑到了常宴脸庞侧面，截断了他直勾勾看着屏幕的眼神。

　　常宴没有搭理他，对着意犹未尽的粉丝道：“那今天就到这儿了，感谢各位！”说完，不等任何人作出反应，立马关掉了直播，脸色恢复如常。

　　这人变脸也太神速了吧。付川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讪讪地站在一旁，保持着刚刚前倾凑近的姿势。

　　常宴的语气里很快就没了刚刚的热情，但好歹还是保持着些礼貌：“怎么还愣着？收工回家了。”

　　“就这么些，就结束了？不是说要采访吗？”付川行不可置信地看着常宴缓步离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地问。

　　常宴从兜里掏出重新塞进电话卡的手机，看着自己飙升的粉丝数，声音都带着甜蜜：“结束了，回去睡个好觉，晚安川行。”

　　“哦，对了，”他往黑夜里走了几步，又折返回到付川行的面前并把手机调到了拨号键的页面上，“留个电话，川行。”

　　付川行的嘴巴开合了几下，却没发出什么声音，随后略带着些尴尬地把两手伸进袋子里摸索了片刻。

　　“我不记得自己的号码了，手机也没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又高又壮的男人脸上微露出一些羞涩。

　　不光常宴，就连一旁忙着收拾器械的石文景和小助理都章目结舌地盯紧了挠着后脑的付川行。

　　“你不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常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奇闻，夜色都挡不住他脸上的诧异。

　　付川行觉得他这样的眼神实在让人觉得背后刺挠，难受地伸手在留着板寸的后脑上搓了几下，解释道：“手机我平时不怎么用，也用不着联系什么人，不喜欢揣在兜里，很麻烦。”

　　常宴愈发觉得面前之人的所言所行令人费解：“那你总不至于不记得自己的号码吧。”

　　“平时谁会问我要号码啊，都不知道多久没碰过手机了，要是手机在，我还能去那什么本机号码里看一眼。”付川行理直气壮的回答着实令人哑口无言。

　　他看着常宴语塞得想要收手机转身，鬼使神差地挽起了自己的袖子，指着自己的小臂说：“你拿笔把你的号码写这儿，晚上回去了我打给你，你再把我的号码存下来。”

　　没等常宴反应，小助理已经贴心地把笔递了上来。

　　常宴抿着嘴面露不悦，还是接过了笔，揭开了笔盖。

　　付川行把手挪到小助理打开的手电下，看着光侧了侧身子，不让自己的阴影遮住常宴写字。

　　水笔在皮肤上不太好写字，常宴烦躁地捏着笔在付川行的手臂上反复描着一个数字，硬生生地把他皮肤上划出几道红痕。

　　“别抹，”他写完后紧蹙着眉没好气地说着，“这水笔不防蹭。”

　　付川行并没有看到面前的记者满脸不爽，而是听话地小心拉下了衣袖。

　　当他与石文景道了别，回过头时常宴早就不见了身影，估摸着已经钻进了贴满黑膜的商务车。

　　小助理打开了后备箱，帮着石文景把设备搬进去，搭话道：“那个付川行，感觉傻乎乎的，难怪招人喜欢。”

　　石文景扛着东西走过来，一手撑在车屁股上，一边回答道：“现在网上不都说什么笨蛋帅哥么？”

　　“那叫钝感。”常宴靠在车子里上下拉着羽绒服的拉链，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两人闲聊，一时没管住嘴插了句话。

　　车尾的两人在他的说话声中一怔，随后一个非常细微的耳语在寂静的黑夜里响起：宴哥今天心情很好诶。

　　“这儿就我们三个人，说悄悄话我听得见，”常宴似是带着笑腔，“涨粉了，当然开心。”

　　他说完话，把亮得刺眼的手机屏幕对着后面晃了晃，上面明晃晃地挂着个粉丝突破五十万的小奖牌。

　　汽车发动后，一辆行驶飞速的小电驴从窗前擦过，随后一声呼喊响彻在了已经沉睡的夜空中。

　　“小常记者，回见了！”付川行将近一米九的大壮汉拘在一个不大的电瓶车上，后面甚至还载着双腿快擦着柏油路的蒋十一。

　　两人的笑容似乎是完全感受不到窘迫。

　　常宴没有摇下车窗，躲在黑黢黢的窗户后面，怔怔地注视着面前被风吹开的笑颜，干净纯澈。

　　商务车一加油门，嗖地在无人的街道上疾驰而去。

　　身后缓慢的小电驴上，师徒俩笑得异常欢快，蒋十一拼命拍着付川行的背，指着前面跑得快没影的商务车，像个幼稚的老小孩一样指挥着前面的司机：“再跑快点，跑快点！”

　　付川行很配合地像是要把车把手拧断一般，身子都不自觉地向前压，嘴里嘟哝着：“冲，加速，您老人家坐稳！”

　　电瓶车压过了路上的一个小坑，减震器吱呀呻吟了一下，揉杂在两人的嘻笑声中丝毫没有违和感。

　　不大的轮子承载着两人沉甸甸的幸福与欢愉，一路朝着家的方向缓缓驶去。

　　老旧的小区里，所有人家都关了灯，两人把车停稳后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推开了家门。

　　付川行捏着嗓子，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指了指门：“你先去睡吧，门我待会儿锁，去打个电话。”

　　“早点回来睡觉。”蒋十一边脱袜子边朝浴室走，顺便对着门口扬了扬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好在小区门口的照明路灯还亮着，付川行踩着鞋跟，从兜里掏出壳子略微泛黄的手机，倚靠在了路灯杆子上，撩起了袖子。

　　手机嘟嘟响了几声，屏幕上显示着已接通后，付川行把它凑到了耳边。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常宴万分警惕的声音。

　　“小常记者，是我，付川行。你睡了吗？我没打扰到你吧。”付川行把声音压低，与白日里高亢的嗓音相差甚远，多带了点沙哑与温柔。

　　“川行啊，”常宴如释重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还没睡，今天直播谢谢你配合。”

　　付川行低头笑了笑，接话道：“用不着谢，这是我的电话，早点睡小常记者，晚安。”

　　“其实你不用老是叫我小常记……”话还没说完，对面却已经传来了挂断后的杂音，原本还有些困倦的常宴瞬间又被气醒，愤愤地捏住手机一头栽进了枕头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把手机屏幕再次划亮，把刚刚的号码加进了通讯录，在打字键上缓缓叩出了付川行三个字。

　　大年初二的早上，满城的鞭炮声在天还没亮时就已经开始骚扰尚未睡醒的人。

　　常宴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窗帘顶上缝隙里露出来的朦胧微光，按了按后脑勺微翘的发，掀开温暖的蚕丝被，把脚送进了绒毛拖鞋里。

　　房门在他还没站起身时就被轻轻推开了，江兰从那刚好容下一个脑袋的缝隙里探进头来。

　　“宝贝，今天要出去吃顿饭哦，你赶快收拾，把自己打扮好看点儿。”她看着常宴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眼神里满是能化开冰的温柔暖意。

　　本就带着对窗外哄乱的满腹不满，此时再听到又要参加目的性明确的饭局，娟秀的眉毛在他半睁不闭的双眼上紧紧拧在了一起。

　　“我不去。”

　　他回绝得异常坚定，本来准备起身的姿势瞬间瘫软，甩掉鞋子又打算躺回尚有余温的被窝。

　　江兰见势不妙，慌乱地推门进来，语气却还是依旧柔和：“今天去吃饭的有个拍综艺的老板，人家可是点名要你一定要去的，快快快，我在衣帽间给你熨好了几套衣服，你去看看。”

　　女人轻轻掀开了被子一角，用那带着和暖温度的手拎了拎常宴垂在床沿的手腕。

　　被子里的人蠕动了几下，还是顺从地揭开了蒙在脸上的被子，趿着鞋进了洗手间。

　　当他顶着整理得干净利落的头发，容光焕发地从里面出来时，床上已经依次放好了几套正装，并且每一套都精心配好了一条合适的领带。

　　常宴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在几套衣服上拐了拐，选上一套低调的灰色西装，整理妥当后在镜子面前打好了印着稀疏条纹的黑色领带。

　　一旁的桌子上，还摆着几枚或玫瑰金或雪花银的胸针。他用手指划过它们，最后停在一枚银色的香奈儿logo浮雕胸针上，犹豫半晌将其别在了胸口。

　　楼梯间很亮堂，楼下所有的水晶灯都被调到了最璀璨的模式，满屋金碧辉煌，颇有地主过年的庸俗感。常宴把手虚扶在实木扶手上，笔挺干净的西装裤下掩着略有些可爱的绒毛拖鞋。

　　“常宴，快点儿，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常胜柏手里提着两瓶包装精美的红酒，脚步轻快地朝门外走，顺嘴催促了一下正在慢吞吞挑鞋的儿子。

　　常宴躲在鞋柜前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拎起衣架上的呢子大衣和灰色格子围巾，匆匆在下颌线处喷了点香水，跟在打扮得很富态的江兰后面出了家门。

　　直到汽车行稳后，他才从鼻尖游走的香味中嗅到了一丝清淡的玫瑰味，皱起眉回想着自己是不是拿错了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