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我的美梦》西水水

2、三年前

　　虽然早就知道她是这个专业的，但叶渡没想到在这里碰见李相心。

　　庆市真小。

　　她剪了短发，一身灰色干练的正装，如果抛开眼神中的错愕，看上去倒颇有个律师的样子。

　　成年人的默契在这一刻展示得淋漓尽致。空气短暂地凝固后，两个人互相点头致意，擦肩而过。

　　电梯载着李相心从高空降落，方方正正的密闭空间，隔绝了现实的一切。李相心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好大，天旋地转，她定了下神，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起自己的样子。

　　“不错。口红还在，眼线也没晕，还好今天为面试画了个妆。”李相心自言自语道，“是我的错觉吗，感觉他好像长帅了。”

　　等等。

　　叶渡来律所干什么？

　　他碰着什么麻烦了？

　　没听说啊！

　　再等等。

　　我有这么爱吗，不至于吧！这都几几年了……

　　想到这里，李相心对自己有点无语，算了，给苏遥聊聊。

　　你相信吗：你猜我来面试碰见谁了
　　苏遥：？
　　你相信吗：叶渡！！
　　苏遥：！！他为了你转行了？
　　你相信吗：……
　　你相信吗：造谣式磕cp是吧
　　苏遥：嘿嘿，你们之前，也没把话说死嘛。

　　之，前。

　　多久之前呢，算一算，有三年了吧。

　　那是李相心刚考上研的一年。

　　功不唐捐，想来应是个皆大欢喜的时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录取通知书的那张照片，至今仍是李相心点赞数最高的一条朋友圈。鲜花和掌声簇拥着她，李相心却时常沉浸于一种巨大的无意义感中，如深蓝色的潮水般，压抑、窒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长安花不过堪堪够看一日，走到尽头后，前路却并非康庄大道，而是深渊。脚底下，绿色的藤蔓贴着峭壁爬下去，李相心觉得，那里是她的未来。

　　如此令人心驰神往，她就快要跳下去了。

　　但这话说出来着实矫情，更何况她还有那么多未能得偿所愿的朋友。

　　李相心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也许只是一时的情绪罢了。

　　事不遂人愿。有天早晨醒来，迷迷糊糊中，李相心刷牙时盯着镜子中的脸，发现下颌线清晰得可怕，骨头如刀锋，快冲破纸一般的皮囊。她被吓了一跳，连忙和朋友发消息，说自己暴瘦，朋友彼时正在被减肥困扰着，回了她一个捶桌的表情，并附言：姐不是闲人，姐需要工作。

　　李相心被逗笑了，说：“别学我，不健康。”

　　但紧接着一段情绪袭来，像是被潮水包裹住。泪珠划下，李相心沉默了一会儿，暗暗想着这是最近第几次莫名其妙落泪了。她走过去拉开窗帘，阳光打在脸上，暖乎乎的，将潮水蒸发得干干净净。

　　她又点开聊天框：“下班陪我吃个饭？”

　　“好，地方选好发我。”

　　吃的是泰国菜，点得不太好，菠萝咕噜肉和咖喱牛肉不太搭。但这家餐厅临江，不远处是庆市的金融街，夕阳夹在林立的高楼中。遥遥望过去，江对面，1号线穿楼而过，李相心漫无边际地想着，那里该有许多旅客举着手机。

　　这是李相心多年的朋友夏途途，认识她的时间快比不认识她的时间长了。正值人生分岔路，李相心继续上学，而夏途途则选择投身工作。未来，未来如江水奔涌而过，不知流向何方。李相心和夏途途许久未见，相谈甚欢，买了罐强爽，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北滨路的尽头。

　　中央公园的广场上传来被音响放大的小提琴声，杂音很重，声音又很远，李相心竖着耳朵：“是《引子与回旋随想曲》。”

　　咔嚓。

　　夏途途举着手机拍了对岸的洪崖洞，月牙高悬，熙熙攘攘，人影摇曳。

　　明天大概是个晴天。

　　李相心带着两分醉意：“你是外地人。”

　　夏途途带着三分醉意：“错。是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这夜，李相心做了梦。

　　久违地，梦到了叶渡。在梦里，他们分道扬镳，再不相见。李相心惊醒过来，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还好这是个梦。”又苦涩地微笑了下——现实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他们确实不会再见了。

　　但我要见到他。

　　李相心把头埋在枕头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但显然没什么用。李相心翻过身来，摸到手机，打出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还好，叶渡仍然在她的好友列表里。

　　你相信吗：你现在有在耍朋友吗？

　　李相心觉得自己有点疯。

　　你相信吗：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发这条。

　　李相心确认了，自己着实疯得不轻。

　　叶渡：没有。
　　叶渡：怎么了。

　　秒回。

　　整日清醒克制又有什么用！李相心觉得似乎偶尔疯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