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卦桃花》青梅酱

7、桃花七卦

　　江无妍在卜算楼依旧睡几日，醒几日。

　　坐在屋子的窗旁，风拂上她的发线，感觉似极一只手极轻地抚过，卷起缕缕青丝。近几日她总是上书房找上几本昔日的私藏随意翻翻，以供消遣。在卜算楼一待半月，倒是鲜少外出走动。

　　外面隐隐有了灯光，街道上也渐渐热闹起来。长安的夜市向来天下闻名，香车游马，结伴的人三两成行。江无妍的视线落过，眼里隐隐的光，也辨不出是否烛色。

　　“想出去吗？”

　　江无妍回头看到立在门口的慕怜香。背对着月色，感觉他的身边似笼上了一层光边，有点幽幽的亮，恍若梦境。她转而望着窗外的一片旖旎，点了点头。

　　不论是身为朱颜，还是如今的江三小姐，她似乎都少了几分可以随意游玩的自由。

　　“我带你出去看看。”

　　江无妍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忽然会善心大发，然而对于外出却是愉悦的。慕怜香随意地握上她的手带她往外走，江无妍低头看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唇角微微一抿，也是由着他牵了去。

　　慕怜香的手有些微微冰冷的感觉，但并不会叫人感到不舒适。

　　长安的街道两旁都是各色小玩意堆积成的小摊。手镯首饰、面具、香粉、花灯……整个硕大的长安城就被这么一点点零星的小东西给填充得分外充实。

　　江无妍玩得眼花缭乱，面上不禁也透着几份绵绵的笑意。

　　“这个给你。”眼前忽然多了一个粉面糖人，江无妍一愣，转而只见慕怜香温文尔雅的笑，“第一次见你，不就是拿着这个吗？”

　　江无妍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不由也是想起那一次让人猝不及防的相遇，因为自己一不小心的“露底”，倒是让这个人给捉了去。她悄悄地吐了吐舌头，转身继续走去，却也不答。

　　江无妍转到一处摊子随意地看着满目琳琅的小玩意，糖人在指上随意地摆弄着。不远是个书摊，慕怜香踱步到那里，也是随意取了本书翻了几翻。

　　江无妍本未留意，依稀只觉那个书贩待慕怜香倒也热诚，不住地推荐着什么。周围吵吵嚷嚷的也听不清，然无意中一抬头，发觉慕怜香百年不变的笑意间竟然有些僵。心下好奇，她霍然凑近了将头一探，问道：“怎么了？”

　　原本正在滔滔不绝的书贩见她突然冒出来，话语顿时断住。

　　“这个不要了，我们走。”将书往书贩手上一塞，慕怜香拖起江无妍转身便走。

　　江无妍被迫拉着离开，然而回头的一瞬她依旧看到了那略略敞开的书籍里透出的页面。竟是春宫图。

　　江无妍的视线在慕怜香仿似落荒而逃的背影上一落，眼角弯弯的：“其实……如果怜香想买，要买上几本回去私藏，也是不错的。”

　　原本在前方疾步走着的人此时步子霍然一顿，江无妍一时未留意，险些便是撞上。然极少有时间可看慕怜香出糗，她盈盈地笑着，将手在背后一负，耐着神色待他反应。

　　街上车水马龙，两人一前一后地立在那里，都默而不语。

　　半晌，才有话语悠悠飘过耳：“如果有时间研究这些，倒不如挑些实际的好。”言语间慕怜香已经转过了身子，脸上是愈发无懈可击的优雅的笑，然而慢慢走近了江无妍，在她的耳边轻耳软语。

　　耳垂仿佛被那人轻轻地咬上一下，江无妍感到全身在这样的语调下霍然一酥，下意识得已经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慕怜香微微俯身的姿势一时落空，悠悠然摇了摇折扇，直起身笑道：“无妍，你觉得我还需要那个吗……”话语间尽是身为一个男人的自我炫耀，江无妍的视线将他从头到脚落过，然后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了。若不是落了几分通红的耳根，任哪一处都是显得格外镇定。

　　慕怜香在身后缓缓踱步跟上，一把折扇，风度翩然。一路上不少女子纷纷投来目光，娇羞了一片。

　　“祸水。”江无妍默默在心里诽谤这两字，正摇头，余光里落入一片青衣，忽然愣了愣。

　　不远处的桥头上人影络绎，然而她依旧看到了那个身影修长的人，从桥的另一边正慢慢地走过来。

　　段逸风？他怎么会在这？江无妍下意识地转身要找慕怜香，然而却只见那个白衣翩翩的人影恰被几个女子围在中央，各各举了小扇拿着笔墨让他题字。想起方才语气闲散的那句“我需要吗”，江无妍不禁哑然。

　　的确，春宫图的那一类东西，他慕怜香还确是不需要……江无妍一时哭笑不得。

　　路边的那家茶楼，在一片嬉闹之间此时是分外安宁。本是祥和景象，然而无人留意时，霍然从中冲出一群手举兵刃的人。和乐融融的氛围中有人猛然一声尖叫，顿时烟消云散。

　　人与人之间茫无目的地挤压着奔命，江无妍在人群中一时被一片推挤，跌跌撞撞间顺势也不知道是被人流往哪边冲去。江无妍好不容易在桥头攀住石狮才在人流中幸免于难，遥遥看到慕怜香本是推开了那些女人要往她身边赶，然而却是被那些人拦住了去路。

　　眼见慕怜香被十来人围在中央，江无妍往桥后面瑟了瑟身子。没想到这些人的目的竟然是慕怜香。她悄悄躲过几人的视线，待不见人影后才霍然拔腿飞奔。她若留下也不过一累赘，这一时无疑需要去寻些援兵。她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岚佑。

　　岚府离这里方隔了几条街，眼前却是长安出名的烟柳胡同。时间紧急，江无妍一咬牙跑进了烟柳巷，旁人多有指指点点，她本闭耳不闻，却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句“江小姐”。

　　步子一顿，江无妍抬头看去，只见二楼的一处阑干旁落出了两个脑袋，倒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却记不清晰。

　　“江小姐，该不是来找岚少爷的吧？”

　　调侃的语调溢于言表，江无妍的眸里霍尔落过几分清亮。这时终于记起，这两人不正是那日在画舫上把酒言欢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之一么？他们言下之意似是——岚佑在这里？

　　江无妍抬眸望去，灯火旖旎之中，“飘香阁”三个富丽堂皇的大字分外醒目。

　　青楼。

　　江无妍咬了咬唇，声色一扬：“岚佑人在哪里？”

　　那两人本就只是微醉，闻言顿是清醒，看着江无妍，神色间满是复杂的情绪。这个江三小姐莫非真是来抓奸的？如是这样……岚大少会不会事后将他们给碎尸万段？两人想着一下瑟缩，倒也不说话了。

　　“问你们没听到吗！”江无妍心里焦急，一跺脚，径直往楼里冲去。

　　在一楼饮酒作乐的客人们都有些醉意迷蒙，冷不丁地看到跑进一位姿色不错的姑娘，以为是新人，有几人色心一起，不安分地攀了上来：“哟，小娘子，新来的姑娘么？来陪爷喝两杯。”

　　江无妍焦虑得很，哪有心思理会他们，一下拍开那只蓄谋不轨的手，酒杯一落，酒液顷刻在地上一片撒开。那人眼里的怒气正欲涌起，然她已经扯开嗓子大声喊起：“岚——佑——！你给我出来！”

　　声音极大，惹得周围一片迷迷的祥和氛围在此一声后顷刻烟消云散。顿时静得针落有声，所有人的视线皆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大雍国中，鲜少有人可以这样直呼岚将的名字。

　　“江……小姐？”一片寂静中终于有人瑟瑟地应了声。

　　江无妍闻声抬头，阑珊站在二楼走廊上，神色好不古怪。她自然也知寻常女子来不得这个地方。江无妍在一片注目中奔上楼，将阑珊的手臂一抓：“岚佑在哪里？”

　　“这……”阑珊也是为难。

　　“在哪？”江无妍这一次格外的固执，逼近了，咫尺地看着阑珊。

　　因靠得太近，阑珊被她迫地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背便抵上了墙。江无妍一迫近，两人的面咫尺地对上，渐渐地感觉面上也落上了女子的吐息。

　　如是与普通的青楼女子这样接近，阑珊或许还能心平气和，但面前的这个女人却偏偏是他家少爷的未婚妻，他的脸色也不由渐渐难看了几分。

　　周围人的神色更是多彩缤纷。

　　江无妍留意到阑珊的窘迫，眼里渐渐漫上了几分了然的神色，眼眸弯弯地笑起：“阑珊，你说是不说呢？如果你不说，我可是要——亲你了。”最后的吐息恰好擦过他的肌肤，有一种别样的腻味。

　　阑珊僵立当场，莫名竟然有想死的冲动。若真是得了这一吻，一旦被少爷知道，恐怕才叫生不如死。

　　权衡了利弊，他最终选择了妥协：“少爷他在……天字一号。”

　　“很好。”江无妍眼一笑间将阑珊一松，轻轻地拍了拍手，“带我去。”

　　阑珊垂头丧气地带着江无妍到了房前，尴尬异常。

　　外边隐约可以听到里面的云雨正浓。同房交欢的喘息声透过房门的缝隙传来，每一声入了耳朵里都是让全身酥麻的感觉，隐隐间都有些燥意。

　　阑珊偷眼看江无妍的神色，入眼的却是出人意料的泰然。这个江小姐当真喜欢自家少爷么？他心下诧异，却见江无妍瞥了他一眼，只得万般无奈地伸手叩了叩门。

　　里面显然正在高处，敲上了几次门却也无人回应。

　　阑珊为难地回头看江无妍：“江小姐，这……”

　　“让我来。”

　　“啊？”不待阑珊反应，江无妍将他一把推开，已是直起一脚。“嘭哒”一声作响，阑珊下意识地捂面不忍看去，然而天字号的大门已经应声大开。

　　屋子里的动静在一脚过后静下，周围仿佛霍尔陷入寂静。

　　江无妍也知扰人行欢是不厚道，然现在不知慕怜香那是核情况，心下焦急，也顾不上是否会开罪岚佑了。

　　听瑟瑟的声音，可以辨析是里面的人手忙脚乱地穿衣的场面。

　　“滚进来！”

　　岚佑穿好衣服的一声吼，阑珊一听便知道自家少爷是真的动了气，不由哀怨地看了眼江无妍，踟躇着不知到底该不该进去。

　　江无妍此时双手放在身前搅了搅系在腰上的腰带，垂着头已是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神色，慢慢地挪着身子进了屋。

　　岚佑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是见进来的是江无妍，也有几分窘意。冷冷地扫了眼随后进来的阑珊，他的唇角微微一抿：“无妍啊，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来请你救人的。”江无妍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而已娇羞地垂下了眸，然而眸子落下时却尽是强忍住的笑意。

　　岚佑身旁的女子现在依旧面色绯红、娇喘连连，方才云雨是何等旺盛可想而知。在这个时候被人打扰，倒也难为岚佑可以依旧面无异色。只是那件里衣依旧穿的有些匆忙，松松垮垮地挂着，隐约露出起伏的胸，泄了春光。

　　岚佑蹙了蹙眉：“救人？什么人？”

　　江无妍扭捏道：“怜香。”

　　“慕怜香？”果不其然是不悦的声音。

　　江无妍抬眼见岚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能诚惶诚恐道：“方才怜香陪我上街游玩，不知为何突然有人行刺，我万幸逃出，唯一想到的只有找你帮忙……我……”话语落在最后有些娇欲垂泪，她咬了咬唇，别开眼去。

　　岚佑的视线始终落在江无妍身上，眼里似有几分翻涌的思绪，然看到这样不安无助的神色，话到嘴边只轻轻吁了口气：“在哪里？”

　　江无妍不想他就这样松了口，一愣下慌忙道：“云来茶楼门口。”

　　“阑珊。回府去带一队私家军出来。”

　　“……是。”

　　“我也一起去。”江无妍一转身正高高兴兴地要随阑珊同去，不料一只手在她的手腕上一握，用力下将她带入了一个怀中。岚佑起伏的心跳落在她的身上，鼻息间几分深邃沉稳的呼吸：“无妍，打扰了我们，你是不是应该做点补偿呢？”

　　言语间岚佑已经吻上了她的脸颊，一点点吮过如脂的肌肤，慢慢咬上她的耳垂。江无妍心中警铃大作，想将他推开，但是岚佑的力气远大于她，只是随手地一托，她便已被拦腰抱起，转而已经丢在了床上。

　　房间中弥漫着一种檀香的味道，落入鼻息，仿似有什么挠上心间，江无妍险些意乱情迷，一声娇媚的呻吟落下，才霍然一惊。这是她发出的声音？

　　青楼中为了能让一些恩客能更好地享受，房中往往会燃上一些催情的香料。这些香与那些药物不同，对男子无效，但会让女子的欲意更盛，添了很多房中情趣。

　　“岚……佑……”江无妍下意识地想挣扎，然后面的话却已被落下的吻堵住。他的舌尖顺着这一吻挑开了她紧闭的腔，然后一点点地吮吸着深入……

　　江无妍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点理智在这一刻又不自觉地散开，她感到神智在一点点地散，暗暗地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臀，顿时涌上的痛觉才让她眼前的景象又稍稍清晰了几分。胸腔略略起伏，岚佑娴熟的动作一点点地引导，此时竟然让她有几分想攀上那个男子身躯的冲动。

　　江无妍“抵抗”地有些许的勉强，心里暗叹，心知只需要再进一步，她或许要彻底地沦陷在这个男人的怀中了。勉起最后的几分理智，她忽而蹙起了眉心，起伏的胸膛间震出几声清咳。

　　岚佑正欲解她衣带，闻声一抬眼，却见江无妍霍尔痛苦的神色。他不由将她松开，然而她的手已经紧紧地反抓住了他的手臂，极重，似乎在把自己身上的一些力气都落上这只手的掌心。

　　难道是蛊毒又泛了？岚佑想起那日在画舫的情景，心下霍尔一跳，也不顾衣衫狼狈，一掀外套慌忙飞奔出房。一路下楼，他并未留意到床上那人轻轻一吐的舌尖。

　　待岚佑带着车夫赶回房时，那张床上已是空空如也。

　　立在门口，周围的氛围一僵，楼下传来的迷迷歌声仿佛也远了几分。

　　“岚少爷，你说的人呢？”车夫看着这人低邃的神色，壮着胆子问。

　　岚佑却是不答，甩去一锭银子，摆了摆手打发他离开。车夫极识时务，接了银子一阵点头哈腰，忙不迭走了。屋中一空，岚佑走到桌边倒上仰头喝尽一杯，低沉的眸色淡下，唇角渐渐扬起的却是玩味。

　　这个时候他自然也知自己是落了江无妍的脱身之计了。那个女人假装毒发，来了一招金蝉脱壳。

作者有话说

　　再次合并一章内容……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