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路线》FeelinSophie

3、三

　　林楠不知道康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躺在床上努力回想着和靳之间所有的一切，然后从中寻找出他可能在哪里的线索。林楠记忆里最后一次和靳接触是在近一个月前，那天他下班回家，在路上接到了他的一个电话，说最近可能不会回来，要好好照顾自己。内容很平常，所以林楠并没有当回事，可就在近公交车站台的路口，他遇到了交通意外。记忆中只有一道刺眼的白光，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康栎，当时的林楠头上缠着纱布，大脑有些混沌，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在叫他，然后是又一轮新的检查，然后第二天他彻底清醒，他们告诉他，他的靳是一个罪犯，他们现在正在全城搜捕他，希望他配合。

　　两星期前，林楠出院，发现自己身边突然多了些奇怪的人，好一会儿他才想明白，自己现在也是一个疑犯。而康栎，在医院里见过一次后，他就再也没有来，直到一个星期前，他闯进警局。

　　至于靳是不是那个他们告诉他的人，林楠只是纠结了一天，剩下的就全用来担心他的安危，然后想着法儿给警察添乱，甚至给假信息，可是他们比他想的聪明，从来都没有上当。最后那个康栎就开始时常出现在他的周围，盯得他不敢再有任何新的举动，而他的靳，也一直没有出现。

　　白天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林楠，心情极差，事情想得他头也疼，胃也疼，整个人快要炸开了，也找不到一条可用的线索。在林楠的记忆里，他的靳是一个充满正气的人，他唯一做的坏事就是时常欺负他，还有经常出门很久。双重身份吗？林楠把头埋在了枕头里，脚却还在蹬被子。粉红的脚掌上，细细的划痕新旧不一。脚底心还有一个圆形的疤痕，周围的皮肤有些凸起，就像一朵极小的花儿。

　　傍晚时分，林楠出了门，在小区口打了的，跟司机说了声全城绕后，有些坏心眼地笑了笑。刚出来的时候，他就看到康栎的车进来，而现在他就跟在的士后头。莫名地，林楠趴在后座对后头毫不避讳追上来的康栎吐了下舌头，正想用口型说什么，却发现车突然提速，急转，拐上了小路。

　　林楠扶着后背转头正要骂司机，骂人的词还没想到第三个，就全部化作了尖叫。

　　“别叫了。”驾驶座上的人从后视镜里又埋怨又疼爱地瞪了已经趴过来的林楠。“别乱动，危险。”

　　“靳，靳。”林楠红着眼睛，抱着驾驶座，像个被遗体的孩子，一遍遍叫着还疯狂开车的人。他才不关心他们坐的车七拐八拐到了那里，不关心身后的警察有没有被甩掉，即使被抓了，他们也要在一起。

　　“是啊，你别哭，你一哭我就怕。”

　　“靳，我好想你。”撒娇，伸长手臂去摸靳的脸。“警察，他们一直跟着我。”

　　“我知道。”

　　“那你还来？万一……”

　　“我想你。”

　　“靳。”

　　夜幕中，一辆毫不起眼的的士在城市街道上灵活穿梭着，车外飞逝的景物和车内一前一后静止的二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他们所处的地方失掉了时间，将永远这样安静地保持下去。

　　那里，林楠紧紧抓着他的靳，一直抓着。

　　康栎的车停在路边，前一个路口，他看着那辆的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小康。”车窗被敲打了两下，女警站在车外。

　　“我没事儿。”康栎摸了一把脸，放下车窗。“头儿有吩咐什么吗？”

　　“他说如果你不想去的话……”

　　“我为什么不去？我说过我要把他救回来，我已经错失过一次，怎么可能再来一次？”

　　“小康。”

　　“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康栎看着车前一个小小的照片夹，里面的他和林楠，幸福地拥抱在一起，笑得眼睛都成了四个月牙，两排白白的牙齿闪着光，很傻的两个人。“我能够扛得住的。”

　　“我们咨询过专家，可能……永远不会恢复，也没关系吗？”

　　“至少……他记得有人爱他，会一直爱他，这就够了。”康栎握了握方向盘。“确定地点了？”

　　“嗯，方向是灯塔，你知道为什么是哪里吗？”

　　“能跟头儿说，到了那里，让我一个人上去吗？”

　　“小康，靳可能有枪，会很危险。”

　　“他不会再伤害楠楠的。……你知道吗？那里，是我向楠楠告白的地方。”

　　“为什么来这里？”被靳拉着，林楠仰头望着灯塔，听着海浪击打岩石传来的声响，有些糊涂。

　　“不记得这里了吗？”靳将林楠拉近，怀抱住他的腰，在他微凉的鼻尖点上一个吻。“冷吗？”

　　“我当然记得，你就是在这里硬要做我男朋友的，真没见过你那么霸道的人。”林楠撅了下嘴，用额头去撞靳。“可是为什么来这里？会不会有危险？我不想你有事情。”

　　“康栎都跟你说了？”

　　“什么？”林楠抬起头。“康栎？靳，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做了很多的坏事吗？”

　　“你相信，我是那样的一个人吗？”靳反问，很温柔地搓着林楠的胳膊，怕他冷。

　　“我知道你很爱我，别的我都不要知道。”林楠孩子气地把脸埋在靳的颈间，蹭了蹭。“不要知道。”

　　“傻楠楠。”靳宠溺地揉着林楠的后背，远远地看到路的另一头几个亮点正在变大。“我们上去吧。”

　　“好。”撒娇地贴着靳，赖在他身上不愿意用力，感觉着腰间的手掌的温度，林楠幸福望着越来越近的灯塔。那天那些话还都在耳边，那灯塔是指引，照亮的是爱人通向彼此的路。

　　灯塔塔顶，林楠靠着围栏，望着海平面上那弯金色的月亮，听着有些碎的海浪声。身后，是靳的怀抱，将他整个包裹住，从体表透进的温暖，一直抵达心灵最深的地方。

　　“你知道吗，靳，我一直觉得，在我的心里，有一股很强烈的爱的存在。”林楠说道。“有你真好。”

　　“楠楠，跟我走，好吗？”靳吻了吻林楠的耳廓。

　　“好，我们一起去亡命天涯，要是被抓了，我也跟着你。”

　　“楠楠，如果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林楠在靳怀里转了个身，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你是说，你真实身份的这件事情？”

　　“楠楠，如果我抢了你最宝贵的东西，你会恨我吗？”靳没有问答，继续着他的提问。

　　“最宝贵的东西？靳，我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你，你知道的。”

　　靳笑着吸了吸鼻子。“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回来一次，就是为了告诉你。”

　　“靳，你怎么了？”

　　“告诉你，我真的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我一直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靳凑上前，在林楠的眉心，眼睑，鼻尖，脸颊，唇栎，下巴上都印上吻。“不过现在你知道了。对不起，楠楠，我是一个很坏很自私的人，我想你……永远记得我，记得爱我。”

　　“靳！”

　　“他来了。”

　　“谁？”

　　“我。”

　　灯塔下，四五辆警车停成一个扇形，所有的人都在原地待命。头儿站在最中间，手里拿着望远镜。

　　“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个警察问。

　　“再等等。”头儿简单地回答。

　　“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办？那个靳是亡命之徒。”

　　“小康不是，他会有分寸的。”

　　“那楠楠呢？”

　　“楠楠……”头儿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会坚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