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坠落的月亮》鲁班和妲己1984

23、第 23 章

　　李鹿笙当然没答应对方用小推车送她去医院的好意，倒不是担心丢人、害羞这种情绪，主要是——硌屁股。
　　陈鸣风听出她的犹豫，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那你下来吧，我把小推车送回去。”
　　李鹿笙等着他下一步的安排，就听对方下一句道：“你自己去医院吧。”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大步流星的，好像真的怕她赖上他一样。
　　……
　　等到了医院，还没来得及开药，李鹿笙就接到了远在漂亮国的父母的电话，母亲单刀直入：“受伤严不严重？”
　　……李金科这个叛徒。
　　李鹿笙是李父李母老来得女，夫妻俩醉心科研，李鹿笙完全继承了他们的衣钵，也是一个科研怪人。只是夫妻俩自己晚婚晚育，却不可避免地像一对寻常父母一样，担心子女，更何况李鹿笙的生活自理能力几乎为零。
　　李鹿笙心中暗骂李金科，嘴上却老老实实回答：“表皮组织擦伤，一周就能好。”
　　“研究受挫了？”李母接着问道。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从李金科那儿得知自家女儿在小区送外卖时，她就知道，这孩子又犯病了。李鹿笙打小就这样，有一套独特的应对失败的方法体系。
　　“嗯。”李鹿笙应道，情绪明显有几分低沉。
　　“那你应该知道，进入一段感情关系，是快速刺激大脑细胞活性的方式，更不用我来告诉你血清素和催产素的作用，而且你知道为什么有话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吗？因为在这段关系中，男人剥削了女人的价值。”
　　“寄生，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利用别人的感情。”
　　“小小建议，你的研究你自己决定。”她放缓语气。
　　不得不说，李母完全戳到了她的死穴，做好研究是李鹿笙人生中一顶一的大事，李鹿笙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来。
　　没得到回应，李母又加了把火：“如果你没有合适对象的话，我推荐你陈叔叔的儿子，陈斯洋，他对你有好感，我们两家又是故交，而且明年春天就回国了，你们可以先网上相处一段时间。”
　　“明年春天？”李鹿笙皱眉，“等他回来我的研究黄花菜都凉了……”她及时止住了话头。
　　然而大洋彼端的李母挑了下眉，心中了然，姜太公钓鱼，愿者已上钩。
　　陈鸣风全然不知自己成为了某人的目标，他已经回了老家。老家有几块地，种了些花，这个月份正是鹤望兰开花的时节。老早就有朋友惦记着要几盆，恭维话说了几车，终于磨得陈鸣风松了口。
　　于是李鹿笙在明馨花园小区门口晃了几回，都没看见想看的人的影子，于是她打开手机应用超市，把“聊天社交”分类排行的前十名软件都下载了一遍。
　　男人不重要，但科研等不了！
　　半个月里大浪淘沙又筛选了好几轮，终于到了今天收获的日子。茗馨花园附近一百米处有个公交站，是这条线路的最后一个站台，临海，后面背靠着海滨公园，风景秀丽，适合约会。
　　于是陈鸣风从公交站一下车，就看见十来个男人伸长了脖子，齐齐往他的方向唰唰扭头，眼冒绿光，又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
　　……
　　受了注目礼的陈鸣风不动声色地从这些人身上瞟过，穿得都人模狗样的，不会是来寻仇的，难道是——来旅游的？他看见一个小红帽往这边走来了。
　　一步、两步，越走越近，陈鸣风脚步暂停，迎着阳光，微眯着眼，李鹿笙的脸在视线中越来越清晰。
　　“不送外卖改做导游了？业务范围挺广啊。”
　　陈鸣风翘着嘴角调侃，声音却没有传到李鹿笙的耳朵里，因为在他说话的同时，身后不约而同传来几声高呼。
　　“鹿笙！”
　　“李鹿笙！”
　　“这儿！”
　　“我在这里！”
　　……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诡异，不约而同振臂高呼的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唇微张，却讷讷无言，电光火石间终于回过味儿来——他们等的是同一个人。
　　“什么情况啊？”有人开始躁动了，拉住旁边方才没出声的人，问道，“兄弟，你不会也是找这个女的吧。”
　　兄弟没搭话，他凑近一看，对方手机屏幕上放大了一张照片，这不就是他保存的那张？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李鹿笙终于走近，看见陈鸣风后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就移开了视线，摘下帽子，不慌不忙道：“大家都到齐了吧，那我们先清点一下人数。”
　　她微微提高了音量：“天外孤魂，是哪位，被叫到的人举一下手。”
　　天外孤魂……
　　如此中二杀马特的网名被念出来，当事人从没像今天这样想死了飘走算了，自然没人吭声。
　　“没来嘛？”李鹿笙拿着一张名单，看向第二行，“荆无命呢？到了没？”
　　她这般淡定，在场的男人们却破了防，有人默不作声地走了，生怕其他人注意到自己，有人则走出来骂骂咧咧：“搞毛线啊，遛人玩儿呢。”
　　陈鸣风不动声色地往男人和李鹿笙之间的位置走了两步，隐隐形成三角对峙之势，倘若男人动手，他可以第一时间阻止他的动作。
　　李鹿笙没注意到三人站位的变化，她盯着男人的脸，挑了下眉：“小兔子不乖，你之前说会为了我收敛脾气的。”
　　男人身材魁梧，一米九的身材格外有震慑力，更不用说那两条存在感极强的大花臂了，长得也是一脸凶神恶煞，然而被叫出社交软件网名的那一刻，男人的整张脸都烧起来了。
　　她居然认出他来了，靠，他忘了他给她发过自己的照片！
　　男人明显听见了周围的努力憋笑的声音，尤其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笑得飞扬恣肆，一口大白牙都闪到他的眼睛了，一点儿都没藏着。
　　男人涨红着脸：“笑屁啊，别笑了，再笑揍你了。”
　　陈鸣风顺从地压平嘴角：“嗯，我不笑了。”
　　男人又转向李鹿笙，愤慨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幽怨：“你不是跟我网恋奔现么，咋冒出这么多人呢？”
　　李鹿笙一脸正气：“是奔现啊，他们都是来奔现的。”
　　陈鸣风又没憋住，看着还在场的男人们，只觉脸上都泛着一层绿光，感情这是在皇帝选秀呢。
　　男人被李鹿笙的义正言辞给噎住了，连忙深呼吸一口，捋平额头上跳动的青筋，“我是来奔现的，还是来面试打工的啊！”
　　李鹿笙无辜地看着他：“面试题也有的，点完名再答题，一个一个来，你别急，把你排到第一个。”
　　一边的陈鸣风快要笑死了，这人的脑回路是钢筋造的吗？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头：“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啊？”
　　“嘿，”李鹿笙被冒犯到的表情，“你被淘汰了。”
　　李鹿笙在社交软件上展现的形象，简而言之，就是一盘亮条顺还不会来事儿的傻白甜，没谈过恋爱，不了解男人险恶，还有点缺心眼儿，要不怎么会轻易告诉陌生人真名和照片。于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竟然还剩了人没走，而且完成了李鹿笙的面试。
　　陈鸣风看了场热闹，抬脚要走，却见李鹿笙朝自己走过来，还以为对方要说点什么，结果李鹿笙将名单伸到他眼前：“你是哪一个？”
　　……
　　原来把他当成面试者之一了啊。
　　……
　　这样居然没给他一个vip卡直接晋级？
　　陈鸣风的表情由怔愣变得微妙起来，有点不爽。
　　于是他抬眼瞟了下站在一边等待的男人，颇有余裕地说：“哦，那你误会了，我只是路过看个热闹，还以为这里在演舞台剧呢。”
　　他将嘲讽碾碎了揉在每一个字眼里，于是心眼直的李鹿笙愣没听出来，她点了下头，说：“行，那我们就先走了。”
　　……
　　更不爽了。
　　陈鸣风抬脚就走，抿着唇，却竖起耳朵，仔细听身后两人的交谈，听意思两个人这就要出去约会。
　　真是个大傻蛋，真喜欢你的男人怎么受得了被当街选秀，之后还巧言令色对答如流，无非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陈鸣风虽然说家大业大，一辈子不上班也饿不死，但既然做了保安，就有做保安的职业素质，他今天请的是全天的假期，结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还是一骨碌下了床，接了另一个人的班。
　　冬季的夜晚来得早，六点多，夜色已悄然降临，路灯已经点亮，茗馨花园的灯更像是不要钱一样亮着。陈鸣风坐在保安室里，手指无聊地滑动手机屏幕，眼睛却不时往监控屏幕瞟上一眼。
　　约会还没结束？
　　为了约会连外卖都不送了？
　　时钟转到八点的位置，陈鸣风已经坐不住了，男人最了解男人，而白天里那个瘦高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不会被欺负了吧？看着就好欺负……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把一旁躺着昏昏欲睡的人吓了个激灵。
　　他当时为什么没阻止她？
　　若真出了什么事情……陈鸣风皱紧眉头，向来见人三分笑的脸显出凝重来，他抬脚便往外走，走出两步却又骤停——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她。
　　“咚咚咚。”
　　突然，保安室的玻璃被敲响，声音隔着一层遮挡物，传进来时模糊不清。
　　房间里另一个人兴奋地跳起来：“外卖终于到了，陈哥你饿不？”
　　陈鸣风瞬间扭头朝外望去，看清对方的面庞时却大失所望，他后知后觉自己的动作有些激烈了，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掩饰道：“我去拿，你们又点了烧烤吗？”
　　他走出去，接过外卖，一抬眼，却看见了他担心了一晚上的那个人，正言笑晏晏，将手中端着的一盆花递给站在她对面的男人。
　　电光火石间，陈鸣风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
　　鹿笙，李鹿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