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坠落的月亮》鲁班和妲己1984

16、第 16 章

　　没多久，班服寄到了。
　　“班长，待会儿吃完晚饭，你带几个同学到我宿舍去抱班服。”说着，林琅把钥匙递给她。
　　晚饭后，班长和章美琪一起走到教室里，她握着钥匙，对她说：“你去吗？”
　　“不去。”女孩儿抽出纸，仔细地擦干净手指间的水渍。
　　“她人其实还行，总比吴德华那老头子好。”班长顿了顿，“我早跟你说过了，赵立杰不是个好东西，我们一起去吧。“她扯住她的手臂。
　　章美琪一脸无奈地站起来：“先说好，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那天在林琅办公室看清纸条上的内容时，章美琪只觉自己的脸被扇了一巴掌，羞辱、悲愤，心痛的感觉如浪潮席卷了她，比起对赵立杰本人的痛恨，她的感情出口第一是冲着林琅的。她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些？为了笑话她吗？
　　从办公事里出来，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跟赵立杰摊牌，但理智回归后，她还是从心底里感激林琅，只是她对她的情绪太复杂，也做不到主动亲近，仿佛这样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服软了。
　　而赵立杰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好几天都没找她，本想着就这样一刀两断也好，章美琪和其他几个女生一起走到教师宿舍楼时，却看见赵立杰正蹲在花坛边，看见她后马上凑了过去。
　　章美琪紧紧抓着班长的手，假装没看见他，加快步子上楼，赵立杰紧追不舍，三两步横到两人面前。
　　班长把钥匙交给走在前面的三个女生：“你们先去拿。”
　　等三人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才看向赵立杰：“渣男滚远点儿，你的出现就是污人视线。”
　　“关你什么事儿啊，王清赢，”他凶巴巴地说，转头对章美琪，又换了副可怜兮兮的神色，“美琪，我错了，不该把你牵扯到我和那女人的矛盾里的，你都好几天没正眼看我了。”
　　如果不论言行，赵立杰的脸算得上是清秀，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甜言蜜语，把章美琪哄得心花怒放，此时他在她面前服软，章美琪惯性地又有些动摇。
　　“马后炮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你就是个懦夫！”班长王清赢怒目而视，扭头看章美琪的神色，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松开她的手，“我不管了，随便你。”抬脚拾级而上。
　　“你以后不要来纠缠我。”章美琪急于拉住王清赢，匆忙间套上一层冷漠的面具，但这冷漠只是个纸壳子，一戳就破了。
　　赵立杰对此心知肚明，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攥住：“给我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我知道你这两天来姨妈了，你以前都会身体不舒服肚子疼，我帮你去搬班服好不好？”
　　“不用。”章美琪干巴巴地说，手却只是小幅度地挣了挣，没挣脱就任命地被他继续抓着。
　　赵立杰小心地藏好得意之色，继续耐着性子轻声哄到：“我真的知道错了，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就算你不原谅我，我也愿意做。”
　　林琅不知道的是，当时王清赢统计班服的时候，有人起哄给孙无雅也订一套，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成了，他们俩一人有一套班服。
　　林琅收到王清赢给她的衣服时很吃惊，运动会的那几天安排本来只有两节语文晚自习，她也打算别的时间都不出现，眼前的女孩子却说：“林老师，我对大家之前做的事情向你道歉，我知道我们班比较难管，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大家对新老师比较排斥，所以谢谢林老师对我们的忍让。”
　　少年人突如起来的心意剖析让林琅一时乱了阵脚，比起敌意，更让她束手无措的是面对真诚，所谓吃软不吃硬。
　　她眼神柔和下来：“我没做什么，目前做的事情都是作为一个老师应该做的，也谢谢班长你对我工作的配合。”
　　“林老师你真的很细心，女孩子不是非得穿裙子，男生也可以穿裙子，我就喜欢穿裤子，我的理科也能学得很好。”王清赢的眼睛闪闪发光。
　　林琅笑起来：“你可以比任何一个男生都优秀。”
　　王清赢趁热打铁：“那林老师你可以换上班服，和我们班一起参加运动会开幕式吗？”
　　于是这天早上，凌冬至拎着几个包子走到操场时，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
　　林琅穿着班服站在孙无雅旁边，看起来很像一对小情侣的原因。男人身材高大，一张不苟言笑的凌厉的脸，女人匀称纤细，不施粉黛，长卷发随意用缎带束缚着，却给人一种温柔轻盈之感。
　　赵雄刚毫无所觉，絮絮叨叨地说着早上米粉味道不对的事情：“食堂换厨师了吗？”
　　凌冬至敛下眼底神色，从林琅旁边擦肩而过：“牌子都换了，不是之前的承包商了。”
　　他经过两人时，高一九班的班主任刘美菊刚好见缝插针地凑了过来，凌冬至只听见一句。
　　“孙老师，林老师，你们俩站一起真应了一个成语，郎才女貌啊。”
　　刘美菊资历深厚，是锦安出名的名师，同时也是有名的媒婆，最喜欢操心单身老师的婚姻大事。
　　林琅腼腆地笑，想敷衍过去，孙无雅说：“沾了林老师的光。”
　　这放在刘美菊眼里，那可就是郎有情妾有意，慈祥地笑开，眼角的纹路挤到一起：“林老师，你觉得孙老师怎么样？”
　　孙无雅？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还能怎么样？
　　林琅得体微笑：“孙老师，很有责任心。”
　　“对咯，男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责任心，像孙老师这样有责任心的好男人，我看世界上没几个咯。”她煞有其事地摇摇头。
　　孙无雅谦逊有礼：“林老师谬赞了。”
　　林琅确定，自己在他眼中看出了玩味。
　　都是逢场作戏，看谁演技更高。
　　“林老师，不是我夸张啊，我认识孙老师这几年，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和颜悦色，之前有未经世事的新老师不知道孙老师‘冷面阎王’的绰号，对孙老师一见钟情，愣是被他一口回绝了，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的哟，但对林老师你，我看就完全不一般，”刘美菊说完，扭头对孙无雅，“孙老师你说是不是。”
　　“孙老师青年才俊，年少有为，前程无量，”最适合长命百岁，孤独终老。
　　林琅缓缓说道，“旁人不敢肖想啊。”
　　结婚了天天看他脸色吗？她又不是抖m。
　　孙无雅回复：“林老师善解人意，温柔善良，落落大方，不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鲜花插在哪里都行，只是相比于温室里的鲜花，”林琅抱起双臂，笑得和善，凉凉说道，“我倒宁愿做树藤，把树绞死多有意思。”
　　孙无雅不惊不怒：“林老师想做花就做花，想做藤就做藤，是我唐突了。”
　　刘美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后知后觉气氛有些奇怪，幸好开幕式已经开始，人群骚动起来，她寻了个由头回到自己班上。高一十班跟在大部队后面，向操场进发。
　　开幕式一个半小时，实在是冗长乏味，林琅找了个树荫下的座位坐着，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来，风轻柔地吹着，她戴起耳塞，眯起眼睛。
　　人群中的凌冬至挪了下站僵的腿，觑着她小憩的角落，啧了一声，低声自语：“这人是来度假的吗？”
　　不知睡了多久，林琅突然感觉有蚊子盯自己的胳膊，挥手拍过去，没打到蚊子，打到了一只手。
　　将眼罩拉下来，眼睛不适应骤然袭来的光线，又闭上了，堪堪看清来人的轮廓，身体已经自发触动了一种特定的反应机制：“干嘛？”
　　她的声线带着几分不耐烦，但因为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有种莫名的亲昵。
　　凌冬至挑眉，身体向旁边侧了几分，秋日的阳光便毫无遮挡地直射了过来，林琅迅速抬起手臂遮住眼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又站直了身体，重新把阳光挡住了，但语气戏谑：“要不要来个遮阳伞和防晒霜啊林老师？”
　　林琅用手捂住眼睛，从指尖的缝隙看他，不悦道：“合格的小白……”
　　“小白脸”三个字没能说完，因为凌冬至踹了一脚她的椅子，林琅一哆嗦，差点掉下来，手忙脚乱维持好平衡，就看见几个学生窃窃私语经过。
　　张牙舞爪的表情瞬间僵硬在脸上，就看见眼前的凌冬至低眉顺眼，说话尊敬：“林老师，快起来，你的项目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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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琅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项目？什么项目？”
　　余光瞟到那几人已经走远，凌冬至又恢复了本色：“教师运动会呀，没看出来林老师这么喜爱运动，每一项都报了名。”
　　他抬手指了个方向，林琅顺着看过去，一群老师穿着清爽潇洒的运动装，拉伸的拉伸，做操的做操，热身热得不亦乐乎。
　　林琅这下彻底醒了，“谁报的？”
　　凌冬至看着她，没出声。
　　她挑眼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裁判，提前看到了名单，”凌冬至坦诚地迎着她的目光，捡起她方才滑落在椅子上的外套，递给她，“现在还有二十分钟，先去试衣间换衣服吧。”
　　她低头看自己的着装，女生的班服裙是jk的款式，长度在膝盖上面一点，虽然不会走光，但绝对不适合任何运动项目。
　　上次在办公室不欢而散后，林琅再也没有跟凌冬至私下相处过，因此也不知道他报名了裁判。此时，她看着他，戴着顶红色鸭舌帽，穿着红黑配色的班服，色调过于统一，反倒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但因为这套班服是她挑的，所以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林琅站在原地，用两秒恢复了精神，和凌冬至一同走向教师运动会的准备区域，好在主持人是梁主任，他拿着比赛用手枪，正跃跃欲试向体育老师学习如何使用。
　　“梁主任，单人试衣间的钥匙借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林琅笑眯眯地说。
　　“好，给。”
　　接过钥匙，又一把扯住准备坐下来的凌冬至，“这个小裁判也先借我一下。”
　　“好的好的。”
　　梁主任得了新玩具，目光没舍得分出来一丝，凌冬至就这样被林琅扯走了，走到没人处，林琅挂在脸上的笑容冷下来：“你不觉得你的职责履行得很不到位吗？”
　　凌冬至抿了抿唇：“我对林老师有什么必须履行的职责吗？”
　　“拿钱办事，也许你应该好好学习一下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小白脸。”林琅自下而上看他，不笑的时候，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卸去所有的粉饰伪装，他和林琅，确实只是钱货两讫的金钱交易关系。不管是让他入学锦安，还是那天从酒吧出来，还是半夜去打耳洞，都不过是她写好的剧本，而他是她的演员，角色便是“薛嘉木”。
　　“是，我不够尽职尽责，金主要扣我的钱吗？”
　　凌冬至嗓音清朗，只是平时那张生机勃勃的脸上总是有着各种生动的表情，让林琅忽略了这一点，此时他脸上仍挂着笑容，只是冷淡疏离，未及眼底，清越的嗓音也听着含了讥讽。
　　林琅凝视了他十秒，拧开门，换了话题：“进来，把裤子脱了。”
　　门在凌冬至背后阖上，不知是狭窄的空间只剩他们两人的事实，还是林琅的要求，让气血一下子冲上他的大脑，刚才的冷静一扫而光。
　　林琅往后靠上衣柜，抱起双臂，似笑非笑：“金主的要求现在不听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