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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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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方舯咬牙说,“你这人是有多损啊!整天不是扒寡妇墙,就是欺负疯子,你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沈麒毫无心理负担,自顾自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蹲下来用手指刮去鞋上的泥巴,然后站起身,随手抹了方舯一脸泥。
方舯立马炸了。
“自己再加点泥,再把雨衣穿上,等会你负责敲开门引开那个女人,我去卢和平房间里探探底。”沈麒的语气温和,就差再加一个“乖”字了。
“你真当我什么脏活都愿意替你干啊!”方舯不干了,破口大骂,猛地警醒起来,“是不是又想让我在疯子家被抓,二进宫直接被拘留,你就可以不用自首逍遥法外了?”
“呵呵,”沈麒被逗乐了,用手背捂着嘴笑,说,“果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废话!你知道自己像条毒蛇就好!”方舯又羞又怒。
“好吧,那就由我去干脏活,你只需要在外面等着,我出来以后,咱们就可以去派出所了。”
“啊?好!”这么好说话,方舯又不习惯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他注视着沈麒慢慢用泥抹黑了脸,因为套着灰色雨衣,所以看起来比平时胖了一大圈,如同幽灵般在忽明忽暗的闪电掩护下走向卢家。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雨幕,方舯根本不可能准确地看清楚他的每个动作,何况他还要不停地眨眼以缓解雨水的冲击,就这样,在两段闪电交换之际,一团影子忽地消失了。
人呢?怎么没了?不会这么快就进去了吧?方舯吓出一声冷汗,用力瞪大眼朝着那个方向看,电闪雷鸣之中,那扇黑洞洞的大门像一张缺了门牙的狞笑的嘴。
“这叫什么事啊!”他内心烦燥地咒骂着,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要是这家伙被人逮住会怎么样?搞不好会被认定为杀人犯,毕竟他现在还是凶案嫌疑人。
要不要去帮忙?要不要把他救出来?
他痛苦地内心纠结着,深深后悔刚才自己应该先去探路,何必小心眼呢,就算被坑被抓,顶多就是个小偷惯犯;而沈麒则不同,派出所本来就在找他归案,要是在卢家被抓,就成了罪上加罪,这下更加无法自证清白了!
时间过得慢极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极度地忐忑不安之中,方舯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藏身处,两只脚情不自禁地往卢家大门划了过去。
天黑得可怕,雨点在耳边刷刷地抽响,冷风贯进领口袖口,方舯已经冷得麻木了,只是死死盯着那扇黑色的大门,脑中盘旋着各种不详的预感。
还没走到门口,头顶又一记闪电劈下来,随后耳边隆隆的雷声滚起,不过这次不同,雷声之中,一连串尖锐的惨叫声从院子里传了出来,一声高过一声,撕心裂肺到音调都扭曲变异了,配合着雨声雷声,一时几乎连男声女声都分辨不出来。
方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傻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进退,听那声音万箭钻心似的,猛地意识到可能是沈麒已经得手了,此刻正在卢家兴风作浪呢,而自己则面临着一个新的选择,要进去控制一下场面?还是把良心捂起来,躲回树桩堆后等他出来?
犹豫了半天,还是踏前一步,把手贴上大门,略一用力,门居然开了条缝。
臭小子,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居然还给自己留了逃跑的后路。
方舯硬着头皮往里钻,大门后的卢家已经彻底乱了,黑暗中惨叫连连,不光男人的叫声,还有女人的叫声。离近了听,男声嘶哑女声苍老,是卢和平和卢母在叫。
卢妻张红玉大约是被疯子男人和婆婆折腾得心力交猝,早就不管不顾了,虽然拧开了电灯,人却没有出来。附近的邻居想必也习惯了这家的混乱,毫无动静。
男人和老人的惨叫声近在咫尺,方舯一阵心惊肉跳,暗骂挖坟的实在太缺德,调查事情用得着这么努力吗?自己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全力配合!把人吓成这样,搞出人命怎么办?!
他定了定神,决定不能任由沈麒一错再错了,现在就进去把这只假鬼拖出去,天一亮直接押到派出所自首不可。
正往前摸索,眼前人影一晃,竟然看到沈麒从卢和平的房间里跑出来,可是,他仿佛意犹未尽,并没丝毫离开的意思,相反转了个弯,朝着张红玉的房间快步而去。
他还想干什么?处理完男人老人后再去欺负一个弱女子?简直就是人性泯灭丧尽天良!方舯气得脸色都变了,开始深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相信一个明明看起来就是变态的变态!哪是什么调查问题,根本就是来满足自己畸形的欲望!
理智终于战胜感情,他撸起袖子,强忍住怒火,朝着沈麒的背影大踏步地赶了上去,脚下踩得水花四溅“啪啪”作响,前面的人听到了,扭头看了一眼,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跟进来了,顿时浑身一僵,调转方向,绕过院中杂物,开始往大门处奔去。
想跑?没这么容易!方舯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上去一脚把他踢倒,然后捆起来直接上交派出所。再不想相信他说的任何话,有的人白白长了一张清秀端正的脸,满口正义和底线,偏偏干的却都是下流的事,这才叫作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惜,才跑了几步,他就差点被地上堆的杂物绊倒,黑灯瞎火又是在陌生的环境里,空有满身正气的方舯并无用武之地,眼看人影已经跑到了门口。
心急之下,他大喝一声,随手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朝着沈麒的背影狠狠扔了过去。在野外工作时,娱乐项目匮乏,以致于他练出了一手打水漂的绝活,投石的力道、角度、准头早已把握得炉火纯青,就算此时光线幽暗,感觉依旧十分到位。
只听“啪”地一声,前面的人影,一个踉跄,随即以手护背,显然被砸中了。
趁着这个停顿,方舯快步窜上去,挥拳击向他后背,沈麒奋力闪身避开,同时拉开房门想往外钻。方舯“咣”地一脚踹在房门上,把人堵在门口,沈麒无路可走,困兽般地转过头。
方舯用力拽住他的衣服,一手高高举起,刚准备冲着他脸上来记老拳,突然间,他意识到不对头,手心处抓住的根本不是雨衣,而是一种滑叽叽的尼龙纤维布料,同时迎面飘来一股刺鼻的馊臭味。方舯的动作僵在半空:沈麒从来没有尼龙纤维的衣服,他所有的衣服都是全棉的,而且,他的身上从来没有任何臭味。所以,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沈麒!
就在这么一个愣神,那人已经转身用力推开方舯,然后拉开房门逃了出去。
只剩方舯呆在原地,脑子“嗡”的一下,犹如被炸雷轰在头顶一般,浑身发麻,双腿发软,随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因为就在他被推开的瞬间,闪电无声地擦亮了天空,电光火石之间,他看到了对面人的脸。
那个人戴着黑色的运动帽,帽沿下露的脸,皮肤呈现出阴森的青灰色,细密的青筋从皮肤下浮突而起,根本没有五官,诡异又恐怖,哪里是一张活人的脸。
无脸人!方舯彻底懵了,大脑转而一片空白,在地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身后有人用力把他拽了起来,沈麒诧异地声音响起:“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说罢提起方舯胳膊往外跑,别看他身材精瘦,力量倒不小,硬把比他高出半头的方舯架出去老远,直到重新避进那片树桩后,他才松了口气,甩手把人放下。
方舯垂头耷脑,低头一言不发,额头上青筋爆起,血管突突地跳着。
沈麒又问:“你到底怎么了?”
过了半天,方舯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着厚厚的雨衣,满脸惊异,不由吃吃地说:“我刚刚……看到了……难道你没看到……”
“你看到什么了?”沈麒更奇怪了。
方舯重重喘了几口气,把刚才自己进院后发生的事源源本本说了一遍,见沈麒的脸色渐渐严峻,不由焦躁起来,大声说:“你别像看神经病似的,我可没疯,我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鬼,那明明就是个大活人,我听得到他的呼吸声,还有身上的怪味,可是他的脸,他的脸不正常!”
“我明白了。”沈麒想了很久,沉声说。
“你明白个屁!”方舯无法释怀,再次望向远处的卢家,依旧黑沉沉的,没有一丝人气和声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做了个噩梦,没有人能证明。
“不对啊,你刚才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你?”他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恶狠狠地盯住沈麒。
“我进卢和平房间时他已睡着了,所以我又去了后院的杂物间,刚翻了一会,卢和平就叫起来,然后他母亲也开始哭,我还以为是他们把我当成鬼了。”沈麒说,“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张红玉已经不管丈夫和婆婆了。”
“废话!谁家遇到这种事都会放弃,尤其她一个女人家,杀鸡的力气都不够,除了关起门来自保,还能干什么?难道有本事同时制服两个发疯的疯子?不光是她,周围的邻居也态度冷漠,闹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见。”
沈麒不说话了。
方舯不可置信:“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我出来时只看到你一个人坐在上,像个傻子。”
方舯瞪着沈麒的脸看了很久很久,对方的眼神平静而坚定,坦坦荡荡,他反倒渐渐泄气,苦笑一声,“算了,就当我运气差,活该撞鬼!你要查的问题查清楚了吗?”
“可能吧。”
“天一亮咱们就去派出所!”
“好!”
这么痛快,倒把方舯整不会了,怀疑:“你,你不会又在动什么小脑筋了吧?”
沈麒摇摇头,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淡淡说:“你要是不相信,我们现在就走。”
不等方舯回答,他慢慢地转过身,朝着派出所的方向缓步走去,方舯心里七上八下的,欣喜、担忧、迷惑、感慨糅合成一团的混乱不可言的心情,只能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一直走了十几分钟后,才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对了,刚才你是用什么办法进的卢家?骗张红玉出来开门的吗?”
“骗?不,我不需要骗,门本来就是虚掩的,根本没有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