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玫瑰》李碰碰

3、03

　　林酌焓是被疼醒的。

　　空气中弥散着浓烈的酒气，伏特加混合着铁锈味，像是要入侵进骨髓里。

　　她一共中了三枪，除了手臂的擦伤，剩下两处伤口都相当棘手。

　　突然，剧烈的疼痛爆炸性地从大腿处传来，林酌焓瞳孔骤缩。紧接着强烈的灼烧感席卷而来，她条件反射地曲腿，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按住动弹不得。

　　她本能想要挣脱，却又牵动了腹部的伤口。

　　“别动。”沈汝冰死死控住林酌焓的腿，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将烈酒浇灌在做完清创的伤口上。

　　林酌焓失神地盯着天花板，在她找回神志之时，已经在自己唯一完好的那只手臂上留下了清晰的牙印。

　　沈汝冰神色晦涩不明，瞳孔不自然地缩放。

　　沉默的黑蛇含了一口伏特加，俯身吻上了林酌焓腹间的伤口。

　　烈酒带来的灼烧感和冷血动物唇舌的冷却效果交织，冰与火的对抗让林酌焓一阵战栗。

　　黑暗中沈汝冰对空气的振动愈发敏感。她酒量不好，更何况是这种高浓度的酒精。可是烈酒的作用下，她非但没有丧失感知，反而觉得女人灼热的呼吸就萦绕在耳畔。

　　伏特加像是流动的火焰，在血液中愈烧愈旺。

　　沈汝冰眸色愈深，她欺身而上，够上林酌焓微张的唇。

　　女人柔软的唇珠此刻显得格外诱人，沈汝冰脑中那根名为克制的弦分崩离析。她小心翼翼地含住沾染了血色的唇，探出舌尖轻轻抚慰。

　　伏特加经蒸馏去除杂质，是最为纯净的酒。而如今和血液混合，原本的甘冽爽口也消逝不见，只剩下烈焰般强烈的刺激。

　　酒精的刺激性在口腔中爆发，更让舌尖的伤口愈发疼痛，林酌焓按住沈汝冰的肩膀，偏头躲避这堪称得上是温柔的吻。

　　突然林酌焓手上的重量一轻，她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嗅到了危险的征兆。借助窗外微弱的月光，蛇类冰冷的眼神几乎要将她钉在死刑架上。

　　沈汝冰抓住那只抵在她左肩上的手，压在身侧，力气大到几乎要让林酌焓手腕脱臼。

　　林酌焓吃痛咬唇，却被突如其来的吻撬开了牙关。

　　熟悉的烈酒味席卷而来，激烈带有攻击性的吮咬几乎要带走林酌焓的所有神志。窒息感让她心跳加速，心脏疯狂地跳动，像是要榨干血液里最后一丝氧气。

　　这种生理性的振动让蛇类更加癫狂，沈汝冰加重了唇齿间的力度，像是要将猎物吞之入腹。

　　林酌焓快要承受不住，生理性的泪水混合着汗水打湿了暗红的头发。她伤口处的疼痛丝毫未减，灼烧感自肺部燎遍全身。

　　沈汝冰终于放开了林酌焓那被凌虐到红肿的唇，蛇类的獠牙缓缓掠过女人露出薄粉的脸颊，停留在了纤细而脆弱的脖颈。

　　她饶有耐心地舔舐猎物的颈部，像是在用温柔的轻抚麻痹对方。

　　颈动脉微微跳动，沈汝冰恶劣地用牙齿抵住厮磨，却在那块皮肤被磨得通红时又安抚似的轻吻。

　　猎物的心跳趋于平缓，邪恶的蛇类这才亮出它们的獠牙。沈汝冰没有丝毫预警，一口咬上了猎物的脖子。

　　危险的毒液缓缓注入猎物的体内。

　　林酌焓全身脱力，只能任由冰冷刺骨的液体融入血液。

　　沈汝冰毫无保留地将毒液尽数灌给了身下的女人，她抬首离开时也略有些气喘。

　　蛇类在捕食欲望强烈的情况下，才会加大毒液的注射量。不过即便是饿急了的蛇也不会用光所有的毒液，倒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幼蛇才会不管不顾地注射。

　　耗尽毒液的毒蛇异常虚弱，它们需要一个完整的生物周期才能恢复。

　　毒素开始作用，疼痛如潮水般退去。

　　林酌焓瞥了一眼左手臂上正在愈合的伤口，将喘息咽了下去。肌肉组织高速修复，挫伤的骨骼也在飞速重建，痒意从骨髓里滋生，潜出皮肤像是要覆盖人体的所有感官。

　　她的右手依然被沈汝冰禁锢，只是力度不再像先前那样强劲。不断蔓延的痒意让林酌焓疯狂想要挣脱束缚，她强迫自己冷静，安静地等待体力恢复。

　　黑蛇微微喘气，冷白的下颌沾染了一片鲜红的血迹，就连双手也被血液浸透，暗红的十指触目惊心。而此时，她的猎物在黑暗中蛰伏，伺机反杀。

　　寂静中，只有两道频率不同的喘息交织。

　　“希望你下次咬我，是在取悦我。”林酌焓猛地挣脱沈汝冰的压制，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沈汝冰面不改色，她攥住林酌焓的手腕，卸了女人的力，沿着脖颈一路向下滑去。

　　“七寸是蛇的心脏。”沈汝冰加重了力度，带着林酌焓的手停留在了胸口，“而我的心脏，在这里。”

　　说话间，沈汝冰用膝盖抵住了身下女人尚未愈合完全的伤口，粗糙的作战服布料摩擦着血肉，林酌焓一时说不清到底是疼痛还是刻进骨子里的酥麻。

　　毒素的镇痛作用和施暴者的凌虐对抗，林酌焓痛苦地闭眼。

　　不过须臾，攻守之势几番逆转。林酌焓错判了一点，用完毒液的蛇和残血的犬类，谁被压制根本无法预料。

　　蛇类缓慢而平稳的心跳沿着掌心传来，林酌焓用空闲的那只手拨开被汗水浸湿粘在肩颈上的发丝。她的头微微后仰，露出被蛇獠牙咬出的伤口，平直的锁骨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脆弱而妖冶。神经毒素影响泪腺，失控的泪水湿润了嫣红的眼尾。

　　沈汝冰愣神了一二秒，松了膝盖的力度。

　　林酌焓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沈队…你的心跳好快……”狐狸半阂眼眸，目光迷离似有三分醉意，“嗯？你听不到吗？”

　　沈汝冰本就低温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近冻结。蛇类心跳足够稳定，除非……是在求欢。

　　谁都知道林首长最不喜情人动真情。

　　她暴露了……

　　本以为冷血动物的面具足够具有欺骗性，没想到……

　　“呵呵……”林酌焓轻笑，她很享受这种将对方情绪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蛇类听力是有缺陷，但对振动敏感，自然不可能连自己心脏的跳动频率都感受不到。沈汝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心跳实际上平稳得没有丝毫变化，这才意识到她被林酌焓骗了。

　　只是……狐狸的瞳孔为了在夜里聚光，扩张得非常非常圆，竟然有几分可爱。更别提因为笑而露出的犬齿了，不是狡猾而是狡黠。

　　沈汝冰不自觉眼神柔软了几分。

　　林酌焓得寸进尺，那只按在沈汝冰胸口的手稍稍用力，恶劣地捏了捏。

　　“唔……”沈汝冰下意识松开禁锢住林酌焓的手。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下的女人一把抓住衣领重心不稳地向下栽到。

　　二人间不过十几厘米距离，吐息相碰，四目相对。

　　“我在想到底怎样，才能让你悸动。”林酌焓眼尾的红晕愈染愈深，似是要燎遍全身。

　　沈汝冰盯着林酌焓微张的唇，受蛊惑般地将食指按在吐露的舌头上。

　　口腔的温度高到惊人，沈汝冰像是被烫到一般想要收回手，却被林酌焓抓住不让离开。

　　“热……”女人喘息声愈发急促。

　　沈汝冰用舌尖抵住上颚，收起了为数不多的怜惜之意。

　　舌根被按住，神经毒素的作用下，唾液、泪液和汗液不受控地淌出。林酌焓已经无法完整地发出一个音节。

　　“好热…我好热……”含糊不清的语句破碎得几乎要拆散重组好几次才能拼凑正确。

　　毒素的副作用之一，受体会不断发热。

　　林酌焓泪水根本止不住，灼热的液体几乎要将沈汝冰烫伤。她胡乱地想要脱去身上的衣物，只不过这件高定礼裙早就破碎得不成样子，她已然不着寸缕了。

　　沈汝冰微怔片刻，没有再多犹豫，她撕开衣领的粘连带，迅速脱下了作战服。

　　她将林酌焓捞进怀里，用身体帮她降温。

　　女人像是要融化般虚弱无骨，沈汝冰稍稍用了些力才没让她倒下。

　　而此时的林酌焓跨坐在沈汝冰的右腿上，只觉得自己抱着块上好的玉石，凉而温润。

　　灼热的吐息萦绕在耳畔，沈汝冰的体温都不似平常那么冰冷了。她略有些无奈：

　　为什么这次的副作用这么明显？

　　她将目光移向林酌焓脖子上那两处浅浅的孔状伤口，心虚地用舌尖抵住了獠牙。

　　她这次给她的太多了……

　　整个新人类群体的医疗水平严重落后于旧人类。在合作对抗变异种的时期，新人类也享受旧人类科学家提供的强效治愈剂和止痛剂等一系列医疗用品。但是决裂后，这些物品就断供了。新人类本就是为战斗而生，不曾受过人类种群的高等教育，能知道怎么用药剂已然是不容易，更别提制造药剂了。

　　现在整个第三基地的强效治愈剂也不超过二十支，每一支的使用都要经过严格审批。

　　由急需使用者所在区域的区长负责向上提出申请，首长通过后将申请递交至政界。

　　政界层层审批后，直到许常月拍板，这支治愈剂才能从冷库中取出运往该区域。

　　但凡有一步申请被驳回，就意味着伤者被宣告死刑。

　　通常伤势严重者根本等不到治愈剂审批下来就已经死亡。

　　所幸新人类的身体素质因为基因的改变而有所强化，大部分的枪伤也可以通过原始的手术方式治愈。

　　而致命伤就只能靠部分物种含有愈合因子的□□帮助恢复。

　　沈汝冰就是少数毒液有治愈能力的毒蛇，但是副作用也很明显，愈合因子和神经毒素伴生。毒素甫一入侵血液就会让胆碱酯酶失活，过量的乙酰胆碱会让人体的神经中枢严重紊乱，中毒者会因负性肌力作用触发心衰，直至死亡。

　　而林酌焓是为数不多对她毒性耐受的人，不过……这次剂量太大，林酌焓虽然不会因为毒素而心力衰竭，但取而代之的副作用是……

　　刺激情.欲……

　　在封闭房间内突然飘起淡淡的玫瑰花香时，沈汝冰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过量分泌的ACh无差别作用于腺体，泪腺唾液腺已经得到验证。

　　沈汝冰低头看向被液体打湿的右腿……很难不用泛滥成灾来形容。

　　黑色的裤子被晕出一大片湿润，黏腻而潮湿，沈汝冰略有不适地想要调整姿势，却在屈膝的一瞬听到耳畔传来的一声低吟。

　　粗糙的作战服布料此时成了抚慰难耐的道具。沈汝冰不过是轻轻托住身上女人的腰，想要稳住对方胡乱扭动而不稳的重心，就感受到急促的喘息变了味道。

　　玫瑰含苞待放，丝丝缕缕的香气缠绕住空气残留的烈酒味，像是贵族小姐正在邀请觊觎贵族家财宝的盗贼跳一支华尔兹。百炼钢尚能化成绕指柔，何况是早已稀释过的烈酒，不过是与之共舞一曲，便锋芒不再只余醇香。

　　哺乳纲的动物在发情期会释放外激素，也就是带有“求偶”意味的信息素。

　　而爬行纲的信息素则是功能性的，多半用于感知外界，若非同类便察觉不到这种信息素。

　　动物总喜欢在猎物、配偶或是领地上留下自己的气味作为标记。然而冷血动物做不到，就算它们疯狂地留下功能性的信息素，也无法起到宣告主权的目的。

　　占有欲无法疏解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沈汝冰嗅着愈发馥郁的玫瑰花香，刻在基因里的进食欲望也愈发强烈。

　　这是一株血色中生长出的玫瑰，它酗酒嗜杀，用麻痹人的气味诱惑众生，再将那些为之倾倒的众生杀之后快。

　　杀伐果决的盗贼在纤纤玉手面前罕见犹豫，她自知卑劣不堪，却又贪婪地想要更多。

　　一曲舞闭，血液顺着贵族的礼裙流下，将那些繁杂冗余的花纹勾勒得愈发清晰。

　　空气中的烈酒味此时消失殆尽。只留无辜的玫瑰花香混合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像是无数尸骨上艰难爬出的一支野玫瑰。

　　沈汝冰轻轻按住林酌焓的后颈，忍受肩头的疼痛。狐狸的犬齿嵌入血肉，蛇类用极其包容的姿态全盘接收。

　　她想让她留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