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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维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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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处罚不了你,那就我来。”
陆隽站在前方,长身挺括,姿态闲散,悠悠看着这边。
“少爷!”
春桃一见陆隽,眼里便迸发出一道微光,她忙跪下向陆隽行礼,声音细软含情:“少爷,奴婢口无遮拦,冒犯了少夫郎,奴婢知错,请少爷责罚。”
一副委屈不迭,却又咬牙强撑、极力悔过的样子。
头低垂下来,嘴角却微微翘起,按照以往,陆隽对她们往往会怜惜不已,轻易不会责罚她们。
陆隽看不惯林纾,每每见着他总要挖苦讥讽几句,她们就更是处处顺着少爷,常讨得陆隽又笑又赏的。不过今天,少爷看着不似从前,久久未见叫她起身,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纾从陆隽出现开始就提起了一颗心,他抿紧唇角,拿着食盒的手微微收紧。
陆隽走到林纾身边,看到他状态还可以,心下稍安。
他看向跪地的两个婢女,这两人在昨天自己刚回院子后就猛地贴上来,殷殷娇声问好的样子让陆隽着实不适,当时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她们,倒是没想到还挺会惹事。
语气瞬间严肃起来,不容置疑地开口:“既然犯了错,该如何罚,就如何罚吧。谷风,你带着她们去找管家,亲自监督执行。”
说完又头疼地加了一句,“还有,以后不必在和韵院伺候了,让管家另行安排一处活计。”
春桃今杏一听大惊,这下是真的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两人仓惶求饶,奈何谷风听到命令就强拖着她们离去,半丝犹豫也无,现场留下了一串哀嚎声。
陆隽又看向乌拉拉跪了一地的人:“嘴下不严,你们也跟着过去,好好学学规矩。”
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后,云庚看了看两人之间微妙起来的气氛,突然就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般,他朝林纾伸出手:“少夫郎,要不糕点让我送去主院吧,咳,您歇一歇。”
林纾显然不在状态,愣怔怔地把食盒交给了他,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本以为自己又将会面临一场暴风般的指责,可是陆隽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冷言冷语,更没有怪罪他私自处罚他的丫鬟,甚至还帮了他。
他,从昨天开始态度就甚是奇怪,这是怎么了?
他一脸迷惑又不敢相信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陆隽咳了一声提醒他回神。
林纾一顿,微微局促起来,他抬头望向陆隽,“你......”
指尖拽着衣角不住摩挲,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陆隽无奈笑笑,他不欲解释他如今的变化,只能挑起了其他的话题问道:“你没事吧?”
林纾欲言又止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
陆隽想到刚才的事情,和外面那些纷纷扬扬的言论,料想林纾心里也是忐忑得很。
他索性敞开了话头:“今日之事,算我的错。外面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我并未想过休夫另娶,你可以不用理会。”
“至于以前那样对你,”陆隽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柔和了下来:“以后再也不会了。”
林纾一怔,有些震惊于他还会解释和道歉。
他看着陆隽的眼神变了几变,涌上些许复杂,好半晌,才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陆隽知道这里哥儿名声和闺阁女子的一样重要,可是地位却远远不如女子,他若是做了传言那些事情,几乎预见到以后林纾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他自是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发生,况且,从昨天的相处中来看,林纾给他的感觉不错,气质干净不闹腾,是一个挺好的人。
原身不识时务,丢了宝玉去捡瓦砾,哦,瓦砾还没捡到呢,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也是挺悲哀。
现在既然他过来了,和林纾的亲事已成定局,又没办法回去,倒不如坦然接受。
两人若是能相安无事地相处,也未为不可,府里多养一个人罢了,也无甚大碍。
他们说完原是要各自回去,林纾却忽地叫住了他,犹豫了一会儿,道:“我粗做了些糕点,少爷若不嫌弃,待会儿我叫云庚送一点过去尝尝。”
陆隽一愣,没料到林纾会主动开口,心里愉悦了些,便莞尔说道:“自然不会嫌弃,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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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和今杏最终还是受了惩罚,管家陆伯听到是陆隽的命令,惊诧得不行。
看着被带过来的这一大帮人,和两个要求着重处罚的丫鬟,陆伯不敢懈怠,按规矩办事,把两个丫头遣到外院做杂活的粗使下人了。
同时了解到陆隽惩罚这些仆役的原因,他深觉不可思议,忙将此事上报给老爷夫人。
陆青沉夫妇听说此事也是惊奇得很,这不着调的儿子居然也有维护自己夫郎的一天?
程秋苑大感新鲜,追着问事情始末。
恰巧云庚送糕点还在,听到夫人问话,压着兴奋开口:“真是少爷做的,当着大伙儿的面,威风凛凛的,大家也是没想到呢。”
他负责照顾林纾,早被那些拈酸刻薄,惯会见风使舵的下人气着了。
看到陆隽一反常态地维护林纾,他虽然也是震惊不解,但不妨碍他高兴快意的情绪,此刻绘声绘色地将刚才在花园里发生的一切说出来。
说完才惊觉自己似乎太过得意了,春桃和今杏怎么也是贴身照顾陆隽的丫鬟,未过问老爷夫人就这样处理了,还不知他们对此事怎么看呢。
他偷瞄了一眼座上两人,未发现两人有任何不虞的表情,才安下心。
陆青沉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哼,孺子还算可教,也不枉费我昨日的跟他说的这么多。”
程秋苑笑道:“隽儿也不知是为何突然改了性子,但他能对纾儿好,总归是不会错的。那两个丫头,也是自食恶果,既然处理了,就随他去吧。 ”
“就怕他这性子是一时兴起或是又要作妖。他现已成家,也该立业了,明儿便把他叫来我书房,让他好好了解一下家里生意。成天还游手好闲的,不成体统。”
陆隽还不知他爹又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他回到自己院里,陆府家宅甚是广阔,个人住的院子也是寝屋厨房、待客小厅齐备,还有一间书房,俨然“大宅中安小宅”的格局。
院子太大,他虽然知道各处布局,但未亲身走过,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于是四处转了转,脚步一拐,走进了书房。
书房异常空旷,却并非是空间上的宽广,而是那几排书架上空无一物,本该堆砌书籍的架子上积满了灰尘,一吹,还扬起一层浮尘。
足以看出主人对书籍知识的探索毫无欲望。
书架前方有一方长桌,紧挨着窗户。
桌上倒是放置有笔墨纸砚,只是上面纸张散乱、墨笔横斜,砚台上有一层已经干涸的墨水,旁边的白纸上也透着一个个圆圆大小不一的墨水印。
陆隽挑了一下眉眼,原身不看书却会动笔写字,应该也不算太废?
但若这动笔能用在正道上,多读书写字,而不是用在其他不正经途径上就不会连一句好诗都写不出来了。
果然,走近扒拉了一下桌上的纸,底下出现一个信封。
抽出里面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信,展开,是一首不知从哪里抄的酸诗,词意倒是情意绵绵,只是未免太低俗放浪,像是勾栏瓦院里的淫词艳曲。
写信的对象,自然是那听说在奉城有“小才女”之称的林家小姐林意儿,原身胸无点墨,照抄别人的情诗都不会,抄了如此不堪的酸诗。
他记得,这是一封回信,它还有一封别人寄来的去信,信上写:“五日后午时,流香楼见。”署名自然也是那位林才女了。
陆隽一哂,这林家人,既不待见他,又写信约他见面,着实有点意思啊。
他放下这封信,叫来谷风:“找些人把这书房打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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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陆隽提到的林意儿,此刻正倚在精致榻上,神情惬意,姿态放松,手里捧着一本书,在慢慢闲看。
下头站了一个丫鬟,嘴里开开合合的正在说着什么,表情略激动。
“小姐,那流言传得太快了,连桥下的乞儿都知道呢,还说得怪欢的。”
听着丫鬟的汇报,林意儿脸上的悠然闲适僵住了,慢慢的变成了不快,还掺杂了一丝丝嫌恶。
“陆家那混不吝还真是阴魂不散,平日里就老是纠缠人不说,现在还闹出了这等丢脸事,真是厌烦!”
林意儿本来就是诗书文家出身,祖上曾出过清贵文官,父亲又是一名秀才,自己从小经受家族熏陶,耳濡目染长大,颇有才情,“小才女”之称由此而来。
她看不上行事粗鄙的陆隽,更恼他成天跟在自己后面舔脸虚伪、假殷勤的把式,着实上不得台面。
如今又是惹出这等流言风波,叫她丢尽了脸,她现在快要气死了。
最重要的是,跟这样的人传出这样的流言,连累着她的名声也甚是不好听。
哪个人愿意自己的名字与一个泼皮纨绔扯在一起呢。
清高如林意儿,当然不愿意,甚至颇为厌恶。
她气得把手里的书一扔,正要恶狠狠骂上几句,只是又想到什么,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说话了。
只是心里厌恶的同时又在隐秘地想着:这奉城首屈一指的富家之子,也就只有自己能与之比肩了,别人还轻易配不上。
林意儿陷在自己扭曲又奇怪的心境里面幻想了半天,脸上表情变换不停,一会儿嫌恶一会儿自傲,也是非常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