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期》二十来岁

7、007

　　推着行李箱出来正要打车，就看到了酒店门前倚着车单手插兜的陆照，莫一帆不太确定地转头问许可，“这就是你说的谈得没怎么样？”

　　“昂，是没怎么样。”许可理直气壮。

　　“那他怎么又来了？”

　　“世界是人类共有的，他爱去哪去哪。”

　　莫一帆：真想打扁你。

　　陆照看见她俩出来，上前接过两人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许可也不客气，直接拉开车门招呼莫一帆上车。

　　眼见着就要开到火车站了，莫一帆还觉得这一切还有些玄幻。不过心里还挺开心，照这么发展下去，他俩不成她就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陆照把车开到停车场，跟着进站，把人送到进站口的候车处。

　　还有四十多分钟小时才发车，现在车站人来人往，没有找到空余的座位，许可也不想折腾拖着行李去车站里的肯德基麦当劳。

　　倒是莫一帆跟在他俩身边觉得自己有些煞风景，找了个借口说去买些路上吃的就跑了，让他俩留下看行李。

　　昨晚的谈话终结在许可一言不发的沉默里。至今没有下文。

　　“出去玩也注意安全，戴好口罩。”陆照伸手帮她整理了下口罩，她的脸小，带着成人口罩显得有些宽松。

　　许可也不知道现在这是算怎么一回事，以前见多了他坚决果断的做事风格，突然这么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早就做好了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的准备。但是突然听到他的消息、突然与他重逢、突然久违地被他拥在怀里，她有点忍不住想哭出来。

　　扪心自问，她对陆照还有很深的感情，分开的四年时间没有消磨她对他的爱意，安城到西城的一千多公里距离也不过就是飞机两小时的事情，她也不再是四年前那个自卑窘迫的自己，现在也从陆照那里得知他一直喜欢她想和她重新开始。

　　她也不知道还在别扭着什么。

　　可能是觉得明明是当初说好要分开一段时间的，我接受了这个结果，熬过了最需要的那段时间，现在你说你想继续在一起，那这四年的远离又算什么呢？

　　也可能是看多了虐恋情深、追妻火葬场的网文，代入一下此刻的他们......轻易复合显得她圣母，不复合却还又念着显得矫情。要是虐他千百遍，卑微跪下哭着求她.....一想到这个发展趋势，许可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他们应该都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拎着一大袋零食回来的莫一帆提醒，“开始检票了，该去排队了。”

　　陆照默默地推着行李箱跟在许可身后排队，坠在长长的队伍身后，告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验票机前。

　　待许可转身接过自己的行李箱，陆照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孤零零地站在一旁。

　　许可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他，身后的人催着她快点，已经检票进去了的莫一帆也在催，“小可，走了。”

　　让她无端想起了当初的场景。

　　毕业那时候离开安城，她透过安检口回头去看送她的莫一帆，也看到了站在莫一帆后面不远处赶来的陆照。他没想到她突然回头看到了他，冲她笑着挥了挥手，如同很多次放假回家他来送她。

　　那时她站在原地挣扎了许久，想原路返回去跟他说些什么。又在广播的登机提醒中坚定地拖着行李大步往前。

　　她挡住了后面的人，眼看着她没跟着前面的人挪动，后面的人担心会耽误时间来不及检票，渐渐就有了不满的声音。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快点检票啊！”

　　“是啊，快点啊，等会来不及上车了。”

　　抿了抿了嘴，深呼一口气，最终下定了决心。

　　她把行李推到一旁，大步往后朝陆照走去，在他专注的视线中她的样子越来越清晰，直到她扑到他的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

　　排队的人群中传来起哄的笑声。

　　莫一帆原来着急的催促也停了下来，露出“我就知道的”姨母笑的同时还不忘打开手机相机，放大，对焦，拍照。

　　就像曾经很多次那样，在她每次放假他送她去坐飞机，她也这样突然跑回头抱他。即将26岁的许可，和曾经20岁、21岁的许可重叠起来。

　　陆照只愣了一秒，很快就反应过来正要抬手搂住她。

　　感觉自己此刻被巨大的惊喜包围，心跳剧烈跳动。

　　失而复得，柳暗花明。

　　然而下一秒许可的话让他的心又冷了下来。

　　“上次走得很突然，没有和你好好说声再见，我一直觉得很遗憾。应该和你好好道个别的。”忍住突如其来的汹涌的泪意，许可搂在陆照身后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陆照，那我先走了。再见。”

　　在一起的时候真诚热烈，直白坦言。分开的时候也应该要落落大方，郑重地与他、与念念不忘的自己道别。

　　说完即刻退开，也没有抬头去看他的表情，转身推着行李箱验身份证往前走。

　　——

　　酒吧里。

　　陆照一脸沉郁地推开包厢门进去，松了松领带，直接坐到离门口最近的沙发上。

　　在场的都是他认识多年的朋友了，其他人很少见他这么摆着脸，都不敢轻易上前。唐辞倒了两杯酒，拿着坐到他旁边，递给他一杯酒，“许可走了？”

　　下一秒觉得自己这说的都什么废话，又问：“不开心了？”看他不说话，唐辞拍了拍他肩膀，“去西城坐飞机也就两个小时的事情，想她就去找她啊。”

　　其他人瞬间懂了：哦，好不容易出现的女朋友又跑了。

　　在座的大多数都见过许可，陆照和她在一起时没少带着人一起出来吃饭。就算是没见过本人的，这些年也没少听到“许可”这个名字。

　　现在还能和陆照唐辞玩到一块儿的，不是自己有本事就是家里有本事。在他们眼里，陆照家里祖辈留下来的家业足够他肆意挥霍，而陆照自己本身也很优秀，他们都以为陆照会找个条件差不多的女朋友，不说像江晚柠那样家境相当又相貌出众，起码得占一样吧。

　　“门当户对”这几个字好像已经被家里长辈完全灌进了他们骨髓里。

　　于是当年陆照高调秀自己有女朋友了时，引得众人对许可十分好奇，见面后稍微有些失望，就一小家碧玉的女生，家境相对他们来说实在差距太大。

　　刚开始大家还不太看得上许可，也不看好这段恋情。可后来看陆照事事关心护着宠着那架势，大家后面渐渐觉得陆照这怕是要奔着结婚去的。

　　最后倒是没结成，甚至没逃脱“毕业即分手”的魔咒。关于他们分手的猜测不少，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据说是因为许可吃醋当众打了江晚柠让陆照生气，所以陆照甩了许可，然后出国留学去了。

　　不过前段时间陆照回国，大嘴巴唐辞说破了真相。这哪是陆照甩了人家，分明就是人家不要陆照了还消失了四年。

　　有人顿悟：怪不得陆照出国没多久又休学回来，原来是回来找人。

　　人没找到，留学两年变成了三年。不巧遇到疫情又多待了一年。

　　前天晚上唐辞突然在群里@所有人，谁和照哥在一块儿呢？叫他给我回电话，许可在安大学生街。

　　群里八个人，除了主人公陆照，还有刚进群没多久还没出过声的江晚柠，剩下六个人都在疯狂打电话找人。

　　无视这帮人八卦的眼神，陆照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随手扯开领带扔到一边，解开最上边的扣子，晃了晃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手背直接擦过沾着酒的嘴角。和在许可面前的斯文温柔的样子完全不同。

　　也有人心里不屑：照哥怕不是被下蛊了，为这么个女人昏迷颠倒这么多年。

　　突然陆照想到了什么，看向唐辞。

　　唐辞被看得有些发毛，照哥只有对着许可才收敛着，让许可觉得他温柔斯文，实际上背地里心黑得很。

　　用贺婵的话来说，就是“狗啊，太狗了!”

　　“兄弟一场，有什么事你就说！”别这么阴森森地看着人又不说话。

　　“你和贺婵什么时候去西城拍婚纱照？”

　　“......这不是为了要加她微信瞎说的吗。”唐辞无语，想起昨晚被许可呛就胸口发闷，“再说了，我和阿婵去不去西城拍婚纱照，和你俩能不能和好没有半毛钱关系。知道她在西城不就得了，她还能跑了不成？”

　　说完，唐辞心里一咯噔，这话略熟悉。

　　哦，陆照出国前他也跟陆照说过类似的话——

　　“本来两年前就已经定好了出去留学了，不过就是延迟了两年出去。怕什么，知道她就在安城不就得了，她还能跑了不成？”

　　那时候他们以为许可毕业回一趟家，还会回来安城工作。

　　谁知道一语成谶，许可真的跑了。

　　陆照显然也想起了这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闭嘴，喝你的酒。”

　　打开手机一看，晚上十点十三分了。许可坐的那趟高铁到站时间是22：07。

　　点开微信唯一置顶的许可的对话框，对话框还停留在昨晚刚加好友时的样子。
　　LZ：到重庆了吗？

　　一直等到十点半，都没有回复消息。陆照接着又喝了几杯酒，越喝越烦躁。

　　看他一直在时不时地点开微信看消息，唐辞终于忍不住了，打开他自己的朋友圈给陆照看，最上面一条是莫一帆的朋友圈：

　　和好姐妹来重庆啦~配图是她俩的自拍合照，看背景应该是在站外。

　　陆照点开许可的朋友圈，更新停留在前两天。

　　唐辞默默点开许可的朋友圈，知道是和陆照看到的一样，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被屏蔽。但下一秒又觉得，现在这个情况，他和陆照在许可那里应该差别不大。

　　“你后面什么安排？”唐辞看他。

　　唐辞没有直接问，陆照也明白了他问的什么。他现在回国了，按他家里的想法肯定是要留在安城进自家公司的，但是许可在西城。

　　其实也没什么好考虑的，他一直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这边安排好了，就去西城。”陆照又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和唐辞倒上。

　　“我真不明白，她是哪点让你着迷。”唐辞问出了在座众人的疑问，大家都放轻声音侧耳听着。

　　陆照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下杯，眼里都带着笑，“哪哪都好。”

　　一下子把众人说得鸡皮疙瘩起一身，要不是陆照那张自带少年感的脸，这话真略显油腻。

　　说起许可，陆照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他们能走到一起，全是他所求。每次去记者团都刚好碰巧看到她也在，她的声音很空灵总是能立刻把他的目光吸引过去，配上她总是很认真的样子，让他总忍不住去关注她。看起来是个很乖巧的女生，大家讨论问题的时候她很少说话，但每次问到她，都能一针见血地点出问题所在。

　　哦，他还追完了她在校刊上连载的武侠小说。看不出来还是个心里有江湖梦的姑娘。

　　关注得多了，慢慢地，这个人自然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她性格很好，和她在一起会觉得很开心。他没有多久就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原来规划好的本科毕业就出国留学愣是被他往后推迟了两年，变成了继续留学校读研，最后才出国留学。

　　他发现她喜欢温和斯文的男生，所以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这么一副形象。当时怕把人吓跑，还耗了不少时间暗戳戳地撩她。

　　像是一座宝藏就站在他面前，而周围没有人慧眼识宝，独独只他发现了，偷笑时总忍不住想要跟别人秀一秀。

　　这样的许可，当然哪哪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