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言木子

1、夏程

　　夏程是我噩梦的开始。

　　我7岁被领回夏家的时候，骨瘦嶙峋，皮肤苍白，手臂上还有被疯女人殴打的伤痕，局促不安的站在客厅。

　　夏程站在楼梯上，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小西服像是童话里的王子，在看到我的一霎那，他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哪里来的乞丐？”

　　从我记事起我就跟疯女人一起生活在狭小的贫民窟，

　　疯女人很漂亮，瓜子脸，杏眼，皮肤雪白，不发疯的时候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女，但是仙女大部分时间都在歇斯底里的对我拳打脚踢，掐着我的脖子骂我是杂种是怪物。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夏天，疯女人死了。

　　我从外面回来推开门就看到疯女人吊死在房梁上，那双漂亮的杏眼睁得很大，死死地盯着我。

　　门外蝉鸣不断，我仿佛听见疯女人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咒我去死。

　　几日后一个身材高挑，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找到我家，他一身笔挺西装，站在贫民窟四十平米的小屋格格不入，他说他是我舅舅，是疯女人的哥哥，要接我回家。

　　他给疯女人下了葬，领着我回了夏家。

　　夏家是A市名门，夏程是我舅舅的独子，我血缘上的表哥，年少丧母的他被夏家娇惯着长大，夏家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他。

　　至于我，一个小女儿在18岁跟人私奔生下的私生子，身体里流着让他们女儿过着凄惨生活男人的血液，他们虽然把我领了回家却从不正眼看我。

　　与其他夏家人对我的无视不同，夏程从第一次见我便展露他的恶劣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他会把我的饭菜扔掉，心情不好便会对我拳打脚踢，他让我和他的狗一起比赛捡飞盘，我像是他的宠物狗，乖顺的蹭他的手心讨他开心，怕他一不开心就在冬天的寒风里一脚把我踹到泳池。

　　我讨厌夏程，我恨他。我恨夏迟的一切，我恨他耀眼的外貌，优秀的成绩，他是天之骄子，所有人都在讨好他，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我恨夏程带给我地苦难，但是我更恨的还是我自己。

　　我和夏程有过一段关系正常的时光。

　　夏程的父亲，我的舅舅夏远归无视夏程对我的欺辱，对于自己的儿子夏程他也不甚在意，从被接回夏家后我的抚养权归给了夏远归，但他长期呆在国外，除了每月定期给我和夏程高昂的生活费外，我们之间便没有交集。

　　我和夏程两个人被留在了市中心的一座别墅一起生活着，即使我不愿承认，夏程和我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在我母亲死后，夏程是陪我度过第一个新年的人。

　　除夕夜那天，我发起了高烧，即使吃了药还是高烧不退，浑身滚烫，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迷迷糊糊间我听到耳边有人在哭，平常一脸高傲的夏程趴在床边，一脸惊慌，他趴在我的身上，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

　　“夏迟我求你快点好起来，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我被他吵得头痛，只得胡乱的点头应付。

　　“夏迟，你别死，你知道吗？我妈妈在我四岁的时候高烧离世了，我求你了”

　　他跪在我的床头死死的抱着我，像是要把我揉进他怀里一样：“夏迟，这是我在我母亲去世后和别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

　　“夏迟你是我身边陪着我的唯一一个亲人了，求你，别留我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地方……”

　　他抱着我絮絮叨叨哀求了许多，我头痛欲裂，脑袋像是被塞了许多棉花一样，后面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一阵一阵的耳鸣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耳鸣声消失不见，耳边传来现烟火绽放和炮竹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夏程那张挂着泪水的脸，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躺在我的旁边，死死的握着我的手，窗外烟花一个接着一个的绽放，烟花的火光照在夏程那张漂亮的脸上，因为离得很近，我看见他眼眶哭的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到平时欺负我的人哭成这样我不禁有些愉悦。

　　十二点的钟声也随烟火声着响起，我回握住夏程的手冲他笑道：“新年快乐，哥哥。”

　　新年过后我们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夏程一改往日不再欺负我，但是口头上的恶劣还是少不了，对于除夕夜发生的一切我们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新年后管家帮我办理了入学手续，我跟他一所私立小学，一起上学放学，度过了平静的小学时光。

　　我像是得到了一切，家人，朋友，读书的机会，我像是被浸泡在蜜罐里，沉浸在幸福的生活中无法自拔，太久的幸福时光让我忘却了，夏程原本是个多么恶劣的人，也忘却了之前他是怎么恶劣的欺辱我，让我自以为是的认为我是可以得到幸福和别人的喜爱。

　　初中开始我跟夏程关系持续恶化，周边的人为了迎合夏程，在我的学生时代充斥着校园暴力，每天在自杀的边缘徘徊，本以为我的学生时代会在暴力和孤立中度过，直到十六岁时的那件事，夏程被送到国外，我也因为精神问题退学修养。

　　“夏迟！夏迟！”耳边是女生甜糯的叫声，我抬起头看到一张圆润的脸蛋带着开朗的笑容，一双清澈的眸子正满含笑意的望向我。

　　陈瑜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夏迟，我好歹是你的同桌，你真的要对我那么冷淡嘛！理理我嘛。”

　　“嗯。”我有些木讷的回应，在休学一年后我转到了另一所公立学校，虽然在这里没人认识我也没人对我施暴，但开学一个月以来除了同桌陈瑜和我搭话再也没人与我有过交集。

　　可能即使没有夏程的教唆我依旧是个惹人嫌的家伙，也许是我张了一张惹人厌的脸的缘故。

　　随着年纪的增长，夏家人总是望着我的脸露出嫌恶的目光，“别把你那张恶心的脸对着我，长得真像……”我总是听到他们不留情面的羞辱。

　　我的脸……就那么令人恶心嘛？

　　在被霸凌的时候，夏程的朋友总会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脸，每当这时夏程脸色便会更加难看，恶狠狠的推开他们，然后使劲地用手压下我的头吼道“夏迟你这张脸真让我火大，你给我藏好了，不准在别人面前抬起头！还有你这该死的眼睛，不许盯着别人看！”

　　“噗，夏迟你真可爱！”像是被我的反应逗笑了一样，陈瑜眨巴者眼睛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