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墨》楠方有木AQP

1、第一章

　　“吴墨，快一点，要迟到了。”祈淮喊他。
　　吴墨和祈淮从小一起长大，吴墨父母离异所以性格内向，但是祈淮是个搞笑男。
　　上了初中，吴墨在网络上了解到耽美，他很喜欢，经常看，不过祈淮不乐意看，他觉得太多字了，也可能是真的不喜欢和觉得恶心吧。
　　初二下学期，闫正，大家都叫他扛把子，学校也没人敢惹他，那天他把吴墨叫了出去，当众对他表了白，吴墨不知所措，被赶来的祈淮拉着走了，当时人很多，传来传去的就到了老师的耳朵里，班主任把闫正叫到办公室训了一顿之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同学之间的舆论还是铺天盖地。
　　一天放学，闫正把吴墨带走了，祈淮打听以后得知去了学校后街的酒吧，他飞奔过去，书包都没拿直接冲了出去。
　　酒吧的灯昏暗的很，五颜六色的光打在各个角落，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舞池中央几个穿着抹胸和短裤的女生随着音乐扭来扭去。
　　祈淮扫了几圈，在最里面的卡座上看见了局促不安的吴墨，他对直过去，期间差点撞到服务员他也没停下，说了句不好意思便直径走了过去。
　　他们正要灌吴墨酒。
　　“你们干什么呢！”祈淮大声对他们喊。
　　他们随着声音看过来，嘴里笑的更加狂妄:“哟哟哟，我以为谁呢，原来是你好朋友来救你了。”“好朋友”三个字被他们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出来，让人很不舒服。
　　祈淮没接他的话，走过去拉起吴墨就要走，闫正的小弟一把拦住他们。
　　“你当我这是菜市场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闫正很生气。
　　祈淮对这种人一句话都不想说，他转头趴在吴墨耳朵边讲:“站远点。”
　　说话喷出的空气让吴墨红了耳，但也乖乖的站到了一旁。
　　只见祈淮上来对着闫正的脸就是一拳，闫正没反应过来，头被打歪在一边，他没想到祈淮会这么敢，一时楞住，祈淮乘着这个机会又是一拳，鼻血混着嘴角流出的血一起往下流，他小弟都吓傻了，赶紧拿纸糊在鼻血上。祈淮冷冷的看了一眼，转身拉着吴墨的手就要走，刚抬脚，又停住，“以后要是在敢动吴墨，就想想血从哪里流。”吴墨也被吓到了，他没见过祈淮下手这么狠，以前的打架都只是打紫打肿，从来没有见血的。
　　吴墨僵硬的被祈淮拉着手走出酒吧，天已经黑了，酒吧门口的灯亮起，出酒吧门的那一刻，路边的灯光打在祈淮高大的身影上，吴墨沦陷了，他在发光。
　　“以后谁要是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一句话让他拉回思绪，“好。”
　　回家以后他知道吴墨的爸爸根本不会管他，他干脆把吴墨带回了自己家。
　　一路上亮着灯，身边有祈淮，他一点也不怕了。
　　祈淮开门:“妈，我回来了。”
　　吴墨也跟着叫“阿姨。”
　　祈妈妈做好了饭，很香，祈爸爸在沙发上絮絮叨叨的讲今天工作中发生的趣事，逗的祈妈妈直笑。
　　看见吴墨，祈妈妈很惊讶，却又很细心的发现了吴墨手臂上不太明显的口子和手腕上被勒红的印子，赶忙上前问道:“墨墨，你这手是怎么了。”祈淮也看过去，皱了皱眉，连忙拉着他去上了药。
　　上药的时候，祈淮一直低着头，皱眉，他很生气，比刚刚更生气了，嘴里嘀咕着都怪我，来晚了。
　　吴墨摸了摸他头，“没事，也没那么疼。”
　　祈淮抬头看他，“你就骗我吧，走，吃饭。”
　　祈爸妈一个盛饭一个拿筷子，而祈淮则去端到桌上配合的很默契，吴墨很羡慕，也跟着他们一起笑，这顿饭是吴墨吃的最好最好最完整的一顿饭，吃饭间祈妈妈一直往吴墨和祈淮的碗里夹肉夹菜的，祈爸爸则给祈妈妈碗里夹菜，一家人其乐融融。
　　一次机会，吴墨对祈淮讲“我喜欢男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祈淮先是一惊，又笑着说:“你不会喜欢我吧。”
　　吴墨愣住，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有一种被拆穿的不安。
　　随后他又严肃起来:“性取向这个都是因人而异，没有对错之分。”
　　吴墨又惊了，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会诋毁，但也没想过他会回的这么干脆。
　　高二开学，班里转来一位新同学，陈佳冉。
　　好像祈淮很喜欢她，会追着她问问题，下课会给她打水，还给她带早饭。
　　陈佳冉性格比较内向，对祈淮对她做的事儿她都会表现的很客气，之后有一次，有个中年男人来学校闹，大吵大闹的叫着要给给她女儿退学，班主任来了，知道了他是陈佳冉的爸爸，把他带到了办公室好心劝他“陈佳冉的成绩不错，上个好点的大学完全没有问题，您为什么非要给她退学呢？”班主任苦口婆心了好久，口水的讲干了，而他就是不为所动，最后班主任只好骗他说退学的事我们要往上报的，得等半个月左右才能批下来，陈爸爸知道有机会了也没在叫嚣了，离开了学校。
　　后来班主任找到陈佳冉，告诉她这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老师，我不想回家。”陈佳冉突然这么说，老师一愣，不知所措，她不回家能去哪里呢？
　　之后又因为陈爸爸要去外地干活，得去几年，家里只有继母和妹妹，她把这事告诉班主任，班主任也无奈，学校没有多余的宿舍，只能让她住在老师的宿舍。
　　据后来相处的了解，陈佳冉父母离异，父亲再婚，想让17岁的陈佳冉去打工为家里减轻负担，陈妈妈嫁去了外地有钱人家里，生了孩子，也没在回来看过她，只是偶尔往卡里打钱，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了十几年，转来a市上学是因为爷爷奶奶去世了，这让本来就内向的她更加不爱说话了。
　　因为这些，学校里很多人知道了她就是个没爹没妈的野人，谁都可以踩她一脚，还有人说“她没有靠山，弄死她也不会怎么样。”
　　那天，陈佳冉去厕所，洗手的时候被一个女生拽着马尾往下拉，她也失去重心往下倒，随后伴随的就是一声声惨叫。从厕所出来，她浑身颤抖，咽了咽口水，把马尾随便糊弄的扎上，进教室时，大家也注意到她脸上的伤口，同学们发出唏嘘的声音还掺杂着嘲笑声。
　　祈淮很生气，上次见他这么生气还是他被灌酒的时候。
　　过了好久，那些女生没在找陈佳冉的茬，她也开朗的点，他知道是祈淮做的，但他没问。
　　之后祈淮破天荒的找他问题目，平时都是吴墨用强的他才愿意学两个的，今天突然自觉起来让他一整惊喜。
　　其实祈淮成绩不差就是偏科，文科特别是英语很差，可是他却问的是物理题，他物理明明很好。
　　吴墨明白了，陈佳冉物理不好，所以他才问。他从来不给别人讲题，因为他不会讲，他的解题思路特别简洁，很多步骤他都省了，导致大部分人看不懂，所以他老是问吴墨，把所有步骤都写上，然后在用最简单和大众的方法教她。
　　吴墨很失落，但是他每天还是坚持给祈淮讲物理题。
　　高三很快到了。
　　“我们是朋友吗？”祈淮问她。
　　“是啊。”
　　“你想考那所学校？”祈淮看似不经意的问题，吴墨一眼就看出他想了很久才敢问。
　　“那所学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永远都不回来。”说完她笑着往向远方，微风轻轻吹起来，撩起她的发丝，自由的在空中跳舞，她仿佛也看见了自由，天空下起毛毛雨，他的脸色却变了又变。
　　吴墨知道，他不可能离开a市，他的爸妈，他的家都在a市，他不可能离开。
　　高考如期而至，大家欢快，兴奋的尖叫起来，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高考后吴墨就消失了，祈淮约他很多次都不出来，直到开学前一天，祈淮给吴墨打电话发消息发现被拉黑，他很纳闷，也没问为什么，就这么不了了之，他觉得他这么做有他的想法，他尊重他，他不问。
　　吴墨拉黑了祈淮，不止祈淮，能联系上祈淮的所有人他都拉黑了，还一并拉黑了微信，□□，游戏和短视频，他把所有能联系到祈淮的渠道全都堵死。
　　他觉得只要他见不到他，他就会慢慢忘记。
　　a大和b大一同开学，他走了。如果他不回a市，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永远不不会见面了。
　　六年过去了。
　　吴墨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高中时候的班主任。
　　“吴墨是你吗？”
　　“嗯。”还没等他问出口你是谁的时候，班主任突然问“你知道祈淮出事了吗？”
　　吴墨愣住着急忙慌的问:“他出什么事儿了？！”
　　“车祸。”
　　“妈妈给我打电话说祈淮出事儿，嘴里一直念叨你的名字，他想见你。”
　　“在那个医院？！”吴墨起身直接打车去车站。
　　a市离b市不太远，一天就能到。
　　一路上心都提到嗓子眼，害怕的要死，他怕祈淮死了，更怕自己见不到他最好一面，他恨自己，当年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到了a市，他打车去医院的路上，脑海里他们从小到大的画面如走马灯一样的播放。这是吴墨最漫长的几分钟。到了医院门口，他飞奔进去，像当年他从酒吧里“救”他一样的速度。
　　看见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祈淮，再也没了那时候的意气风发，趴在床前的祈妈妈哭到无声，祈爸爸抱着她，也是泣不成声。
　　吴墨也是如此，心跳慢了半拍，手抖的不成样子。
　　祈淮缓缓睁开眼睛，眼泪不停的掉，嘴里念叨着吴墨吴墨我好想你这些字眼，却没有声音。
　　吴墨冲到他面前抱着他，他满身是血，嘴上带着呼吸机，他眼里的泪已经装不下，波涛汹涌的涌出，他想说什么，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只有眼泪像似在无声的表达。
　　祈淮缓缓闭上了眼，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他的心跳也跟着止住。
　　他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参加了祈淮的葬礼，看见祈淮墓碑上的照片红了眼眶，照片上，少年头发被风吹起，在空中自由飞舞，阳光撒下来，感觉他发着光，精致的眉眼间带着笑，露出洁白的牙，穿着被洗白的校服仿佛还带着洗衣粉里的花香，少年笑的肆意又张扬，眼里是看的见星光和向往的未来，却在此刻变成了灰白色。

　　之后的很久，吴墨都很低沉，他辞掉了b市的工作，在a市他们以前很喜欢的饭馆对面的小区租了房，他把记忆里的那些有他的地方都去了一遍，还有去学校的那条路。
　　秋天，路上的银杏树叶也变了色，和他的照片一样。风一吹就落下来，银杏树叶铺满整条大街，路上的人来来往往，唯独少了祈淮。学校打起了下课铃声，同学们陆陆续续从大门欢快的蹦蹦跶跶，去商店里买零食，那时候，祈淮也喜欢拉着他去商店里买零食，可是吴墨没钱，几乎不会进去，祈淮也不硬拉他，每次出来的东西都是两份，不管吴墨需不需要。吴墨说不要，他就说买都买了你就拿着吧，等你挣钱了在还我就是了嘛。吴墨知道他不会让他还钱的，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他有心里负担。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条街走了多久，天已经染上了黑，路边的灯一盏一盏亮起，像祈淮一样。

　　回到家，祈妈妈寄了封信给他，封面上写着吴墨收，字歪七扭八，一看就是祈淮写的，看起来也算是认真的写了，要不然第一眼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字。
　　他小心翼翼的准备打开，却不知为何手抖的不像话，里面是几张照片，是祈淮偷拍的吴墨，但是他不好意思给，也找不到人能联系上他，就一直放着，直到那天在街上遇到高中时候的班主任，要到了吴墨的联系方式，不过还没来得及加好友，就出事了。

　　有好几封，吴墨不自觉的拿了一封最下面的信，信里祈淮说，“这些是我给你拍的照片，我本来是想用你练练手，到时候给陈佳冉拍照片能好看一点，但是我发现你很上镜，照片里的里嘎嘎帅，不过帅不过我，我想把这些照片给你来着，但是你高考之后就不见了，真的服了，要走为啥也不讲一声，我还是不是你的好兄弟了！！怎么找都联系不上，我就没在想了，我觉得吧你应该有你的想法，我应该尊重，所以我没问，但是三年都过去了，我还是联系不上你，我真的很生气！我还换了手机号给你打电话，但是也没通，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换号了。我跟你讲，你知道吧，我高中的时候不是喜欢陈佳冉嘛，但是她离开了a市去了很远的地方上大学，我那次问她，她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也没在跟过去了，毕竟我家就在这里，而且你也在这里，所以我不想离开，大一那年暑假我本来想去找她的，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可能她还不知道我喜欢她吧，我直接就订了机票，可是她突然就发了个朋友圈，朋友圈里是一张她和别的男生的合照，很亲密，应该在一起挺久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她有男朋友了，我当时可难过了，我的机票啊！！！一千多块钱就这么没了，我真的欲哭无泪啊！不过过了没多久我又好了，觉得这有啥的，我就当过去旅游了，反正我长这么大也没出那么远的门，这次就当是历练行了，我不断安慰自己。可是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去旅游啦，而且还不用自己安慰自己，要是你在的话，你肯定会笑话我，然后直接买票说没事我陪你去，可是你不在，我是真的难受。哦！对了！你听了这些可不许笑我！我不说了，还有的话等我见到你的时候在跟你讲吧，在见到你我一定要骂你！你个狗东西，说不见就不见了！我几十年的真心都喂狗了是吧！你个傻逼！最好赶紧给我滚回来道歉！！不然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吴墨看完明明是笑着的，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涌出，他哭坐在地上，双手环绕着膝盖，泪水染湿了裤子，脑海里又不断重复的播放着祈淮保护他的画面；祈淮带他去吃宵夜；祈淮给他带早饭；祈淮不听他讲题他用强的，把他摁在桌子，祈淮拍他的手说我学，我学；祈淮替他教训欺负他的人；祈淮每天早上叫他起床；祈淮每天等他一起上课……
　　他头痛欲裂，耳朵里发出嗡嗡的声响，他蜷缩在地板上，9月中旬的天气时好时坏，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心痛的颤抖，他想放声大哭，却怎么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周围全是祈淮的声音。
　　“你怎么了，老墨。”
　　“走啊老墨，哥请你吃夜宵啊！”
　　“我买了芽菜包，你吃不吃，还是热乎的呢！”
　　“可乐，呐，给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刚刚就晃了一下，谁知道这气这么足，都喷我身上了。”
　　“你别生气了嘛～吴墨～”
　　“呐，我给你吃糖。”
　　“吴墨你是不是傻逼！别人都骑在你头上拉屎了，你他妈还不还手！”
　　“吴墨别人在找你麻烦，你就像我刚刚那样打他们！”
　　“吴墨你厉害啊！我上次教你的你全记住了！”
　　“吴墨你真帅，不过帅不过我！”
　　“吴墨，快一点，要迟到了。”
　　祈淮的声音环绕着吴墨的脑袋，声音真实的不像话，吴墨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没有祈淮，声音也随之消失，吴墨摸索的打开灯，屋里顿时亮堂起来，可是却异常安静，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吴墨就这么过了好久，明天都在懊悔当时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拉黑他，为什么不给自己留后路，为什么不给他留后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话，这件事，压的吴墨喘不过气，复复返返复复返返，甚至快把吴墨逼疯掉。
　　一通电话打破了这场不完美的结局。
　　“吴墨吗？”陈佳冉问。
　　“嗯。”几天没有吃饭和喝水让他嗓子哑的不成样子，如果祈淮在的话肯定会骂他的……
　　“你怎么了？嗓子这么哑？”
　　“你谁啊。”他没回，直接问。
　　“我是陈佳冉，我要结婚了，我是给你发请柬的，对了，祈淮呢？给他打电话是空……”
　　没等她讲完剩下的话，吴墨掐断了电话，手垂下来，手机受地心引力的影响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看向桌子上剩下的信，他不敢看了，起身将其收好，把里面的照片拿去塑封后和信一并收起，放在衣柜的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