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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章·肆陆】 (主18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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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al with its meaning read wrong and emphasis misplaced is the unreal.
真实或者不真实,就在你的一念之差中。颠倒与不颠倒,全凭你的判断正确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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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愿不断地闪现于他脑海的最深处,或许那夙愿并不是他的。
如同微热的光斑,忽明忽暗。却又仿佛一阵阵的波动,让他的内心一抽一抽地疼痛。
依稀察觉到有人在叫他,声音很模糊。
他知道这是梦境,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很清醒。
但是此刻,他却不愿意醒来。
面前是大把大把的五色梅所簇成的花海,酱紫与香槟色的搭配独特而又异常艳美。暗紫色中染出的几抹红虽不及纯色却依然像是鲜血泼洒,花瓣周围的色彩比以往记忆中的暖鹅黄还要淡上些许。
一深一浅,一明一暗,如火如阳。
他在花海中行走,还没几步就看到一个满头银色长发的女人靠在尽头的一棵大树下,她垂着眼睑,缩着身子环着膝盖,浅浅地呼吸着。
那卷曲的银发翘起,勾在脸颊上衬出那愈发清晰的脸孔轮廓。
大姐姐……
他蓦地瞪大眼睛。心中一阵狂喜。
似乎是心里的这声呼唤传递到了那女人的耳畔,睫毛轻颤,银发女人便睁开了浅闭的睡眼,目光朦胧地望过来。
阻隔着一阵被风吹动而摇曳的花海,梦境中的相遇竟然比无数的想象来得更加真实而浪漫。
像是来自于五色梅花海中的一首回旋曲在不断地迂回着,绵长而悠远。
隼人。
她轻轻开口,面带微笑。
隼人。
她不断地叨念着,目光如水般平和。
隼人。
隼人。
我的孩子。
狱寺的眼睛突然就有些红了,喉咙发涩,呼吸也略微急促了起来。
想要冲出口的一声妈妈却如何也说不出来,梗在心口处便是一阵闷疼。
没有在她有生之年认出她的身份并且叫上一声母亲,已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五色梅的香气愈来愈重,如同波浪般怔怔袭来,每一次撩入鼻翼的浓香都惹得他眼前一阵晕眩。
看着一直驻在原地没有动的青年,银发女人便是微微一笑,扶着干枯的树干缓缓站起来,发丝随着她小幅度的动作而从耳后顺落到了胸前。
她似乎是想朝他走过去,但是迈了一步却又退了回去。
狱寺疑惑地看着她。
隼人。
她再次开口,声音竟然有了些许的悲哀。
隼人。
隼人。我的孩子。
——隼人,彭格列与我,你会选择谁。
银发女人的声音蓦地更加悲伤,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甚至紧紧闭上了双眼,将那双透出水波一般的温柔眸子隐去。
狱寺惊讶于女人这样的问法。
彭格列与我,你会选择谁。
一面是信仰,一面是亲情,无论是那一方,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哪一部分都是不可以割舍的。
狱寺仅是停顿了几秒,心中就已经做出了答案。
我不会面临这样的抉择。母亲已经死了,这也只是一个梦。眼下珍惜还存在的人,才是正确的抉择。
仿佛听到了狱寺的心声,女人的表情哀愁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轻轻捂住胸口,声音蓦地哽咽了起来,放低声音道。
隼人。
隼人。我的孩子。
你是属于彭格列的。你的心全部都给了彭格列。
你不会认我的,对不对。
隼人。
隼人,我的孩子。
为什么你会离开我,我又为何注定不能够与你在一起,又不能够与你相认。
狱寺诧异。他看不得这在记忆深处永远最美丽的人落泪,几乎是疾步地奔过去想要将她搂到怀里安慰,但是刚刚迈开步伐时,五色梅突然如同被狂风的呼啸而过般疯狂地涌动起来,漫天的花瓣顿时飞旋着起舞,瞬间阻碍了他通向她的路径。
花瓣刮在他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却没有伤口。
密密麻麻的花瓣甚至遮盖住了他原本便纷扰的视线,只能够从盘旋的花瓣缝隙中看到女人微微摇晃的身影。
隼人。我的孩子。
你注定与我们是一个世界的。
在这个世界,我们可以欢乐地生活在一起。
我们可以一起弹钢琴,一起唱歌,一起看华丽的舞台剧,一起赏最美的花海。
忘掉彭格列好不好。
忘掉黑手党带给我们的伤害好不好。
忘掉那些厮杀与无尽的恐惧好不好。
隼人,我们把一切都统统忘掉,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
他觉得胸腔内一阵如同要炸裂般的疼痛,几乎是拼尽全力,他才渐渐说清楚想要表述的话。
我不会离开同伴……
他们是我想要守护的全部,不仅仅是十代目,如今还有混蛋鸟王,凤梨头,棒球阿呆,草坪头,笨牛……
他们都是我的伙伴,教会了我生命的意义,他们给了无家可归的我一个温暖的归宿……
所以不管怎么样,遗忘也好,背叛也好,消失也好,我们彼此间的羁绊永远不会散尽。
听到这句话的女人突然开始失控地尖叫起来,她捂住脸,缓缓蹲下去,声音中尽是哭腔。
隼人。
隼人,我的孩子。
这是五色梅的海洋。这是我为你布置的世界。我一直在等你来。
我的孩子,可是这些你全部都不要。
你想要什么,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来到这里。
狱寺刚刚想要再次开口表明自己的立场,脚下突然一沉,一阵失重般的感觉猛然袭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就陷了进去。
手胡乱地挥着,却只抓到了一把把冰凉带着湿意的新鲜花瓣——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漆黑一片。但是却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额上布满的冷汗。
他根本来不及回想刚刚做的梦,因为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引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实质上,他是被疼醒的。
右肩膀和左胸上的枪伤此刻叫嚣着疼痛,他甚至感觉到有液体漫出了缠绕着的纱布,而那种撕扯般的疼痛更是让他忍不住就想要呻吟。
这伤口,真的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根本就忘记了它的存在,不好的时候却又能够让你整个晚上疼得无法入眠还要忍受非人般的折磨。
云雀将他搂在怀里,浅浅睡着,没有任何反应。他一只手枕在狱寺的脑袋下面,一只手轻轻环着他的肩膀,身上带着好闻而清爽的薄荷香气,散发着体温的暖意不断地给狱寺增加着安全感。
不敢惊扰到云雀的睡眠,狱寺紧紧抿着下唇咬着牙,忍着不去发出痛苦的呢喃声,悄悄把手伸向枕头下面。
摩挲了一阵子,他才触到一个冰凉的细长玻璃瓶,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握着那小小的玻璃瓶退出手来,由于伤口的作怪,他捏着瓶子的手都有些抖。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辨别到这就是自己白天压在枕头下面的东西后,用大拇指撬开了那小玻璃瓶的瓶塞,刚要喝下去里面的东西时,手里的瓶子直接被突如其来的一拐子抽飞了。
先是瓶子碎裂与液体溅出的声音。
接着便是拉灯绳的声音。
昏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狱寺下意识地别开眼,突然一阵心虚地不去看云雀的表情。
果然还是如此。
一向浅眠的云雀早就已经醒了,或者说从狱寺刚刚做梦开始,他就已经醒了,只是没有睁眼罢了。
“这是什么。”他冷声问着,狭长的凤眼瞥向地上那早已成碎片的玻璃瓶,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
云雀已经坐了起来,而狱寺却依然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硬撑着身上的伤口没有说话。
宽松的睡衣领口大敞着,里面那浅色的吻痕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了。
“这是什么。”云雀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深色的眸子透露出几丝狂躁,语气也更加阴冷:“不要让我逼你说出来。”
狱寺紧捏着被单,过了几秒钟,这才开口说道:
“……杜冷丁。”
云雀突然一阵沉默,再次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瓶子,然后将刚刚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拐子抛到一旁的沙发上,手插到狱寺的腋下,将他慢慢地抱起来,搂到怀里,然后拾起一边的棉被盖在他的身上,声音却比刚刚要轻了不少:“身上的伤口很疼么。”
“还好。”狱寺笑笑,知道云雀现在不会和自己太生气,声音也就逐渐平缓了一些:“能忍着。”
“这就是你今天去找夏马尔的原因?”云雀微微皱眉,手轻轻按揉在狱寺右肩的纱布上,帮他分散一些注意力。
睡意全无。
“不然你以为我去找他做什么。”狱寺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将注意力从疼痛上转移开,也就顺着云雀的话题一点点往下说:“不如你来告诉我,早上夏马尔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说了说你最近身体的情况。”云雀依然在轻轻按摩他的伤口,力道很柔,很难把此刻的他与平日里嗜战好斗的样子联系在一起,“以后不要再用杜冷丁了。那医生怎么能给你这种药。”
狱寺有些劳累地闭上了眼,笑笑没有解释。
或许云雀一直身边,就是最好的止疼剂了。没有云雀,估计吃多少杜冷丁都没有用吧。
这样的瘾,比杜冷丁还要强大。
似乎察觉到狱寺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云雀便改为从背后将他圈住,低头吻了吻他的耳垂,说道:
“要喝水么。”
“我自己去接吧。”狱寺推了推腰上的那双手,没推动,只好回头朝他道:“顺便还要去洗个脸。”
这才松手。
楼道里的灯昏暗。偶尔可以听到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水珠顺着下巴滑落,估计是觉得自己回去也睡不着了,所以换了干爽的红色衬衫出来,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又甩了甩头,大脑这才清醒起来。
身上的疼痛也舒缓了很多,刚刚锥心般的刺疼就如同在骨骼里生出了尖锐的东西一般,似乎还有撕裂的声音随着骨头传递到大脑里,一阵悚然。
空旷的楼道里,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这才开始慢慢回想刚刚的梦境。
五色梅,那种多色的花他曾经在城堡的生日宴上接收过,是来自那位大姐姐。
那种五色梅被除去了根茎,徒留几朵小花包裹在漂亮的花纸内,但是香气非常的浓郁。
不要摆在卧室里噢,隼人。
当时她是微笑着这样对他说的。
因为这种花是有毒的,越是漂亮的东西,越要远离。除了观赏,这花毫无其他存在的意义。
他捧着那束花,懵懵懂懂地点头,然后被她牵着手走向琴房,进行那一年仅仅才能一次的小型相聚。
隔天他就找不到那束花了,问了仆人才知道这花被他的父亲亲手扔掉了。
当时他哭得很伤心,蹲在城堡的门口,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周围的人冷漠地看着他,没有人上去搀扶,或者轻声安慰。
他就一直在哭,直到下课归来的碧洋琪心疼地带他进到城堡里。
他的身子冻得很僵,那是临近严冬的季节。
大姐姐……
狱寺头疼地捂住额,望着潮湿的水池,心口有些发闷。
虽然只是一个梦境,但是之前假蓝波被袭击与他的梦境相符了,虽然后来枪击骸的梦境被骸直接否认,却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有时候会因为一场噩梦而一连好久都缓不过劲来。
所以他不仅担忧于为何会梦到过世的母亲,更是担忧于梦境中,她的目前所说的话。
她说,隼人,彭格列与我,你会选择谁。
那句话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旋着,让他一阵心冷。
虽然他对她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很遥远的过去,但是凭借着他的理解,这句话不应该是出自于她的口中。
若是真的强迫他离开彭格列,这样的母亲,和他的父亲别无太大的诧异了吧。
——还好只是梦。
狱寺轻轻舒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背叛彭格列,这是他的生命与归宿所在。
不会有那样的一天的,也不会面临那样的抉择的。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也如是这样相信着。
“哟!章鱼头这么晚还不睡觉,是在极限地特训么!”
男人干脆利落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夜的静谧。
狱寺一抬头,就从镜子中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楼道的灯光非常暗,他费力地眯起眼睛,才勉强能够看清镜子中那个人的五官与着装。
那双手缠着绷带的男人豪爽地笑着,笑声扩散与空荡荡的楼道中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一身挺拔的西服,了平的身材很魁梧,这样看去似乎比狱寺还要高上半头。
“……草坪头。”狱寺轻声笑了笑,脚跟微微一扭身子就无声地转了过去,面对着了平那张平日里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孔,狱寺的笑容则是淡了很多:“怎么,今天夜间是晴组巡逻?”
“是啊!”了平摸了摸那头立起的白发,成熟的男人气息逐步散发出一种沉稳的感觉:“不过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不去休息?”
“比起休息,我对一件事情更感兴趣。”狱寺微微眯起那双玛瑙绿的眸子,笑容有些顽昧:“我想知道,草坪头你什么时候已经强到了走路都能够不发出声音的地步了?”
在彭格列,警惕性最强的除了不相上下的云雀与骸之外,就是敏感度相当之高的狱寺了。
况且这种回音很强的楼道内,再细微的脚步声都会转出回声徐徐响起的。
再者,了平也不是什么注重走路不出声的人。
“噢噢,这是极限修行的结果啦!”了平哈哈笑了两声,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我还真挺好奇你的修行。”狱寺的声音倒是冷了起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用袖子将右脸颊边上的水珠又擦了擦。
“哐——!”狱寺抬手的同一瞬间,巨大的声响猛然冲入耳畔。
狱寺头一偏,避开了了平极其充满危险力的一拳。
他身后的镜子瞬间蔓延出了相当多的裂痕,随着了平的手离开后,碎片零零散散地掉落了下来。
“噢,你的修行看起来还不错。”狱寺冷笑一声,站在原地没有动:“不过是我一个抬手的姿势,就让你警惕到了出拳的地步,草坪头,你偶尔也和云雀学点好的东西吧。”
“这个可是正当防卫。”全身散发着震慑力的男人同样笑着回应,声音却没有了刚刚的豪爽感,他再次举起了右拳,唇角居然裂到了近乎耳根的位置,看起来像是可怖的一道伤疤:“彭格列岚守,不擅长近身战,右肩与左胸有重伤。”
冰冷而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话语彻底将那张披着人皮面具的脸撕破。
以黑暗的颜色涌入这几乎窒息的空间。
把一切填满,把一切抚平。把一切吞噬。
狱寺颔首,道了一句:“情报掌握的还不错嘛,上次下药的人也是你吧。临死前先告诉我,你是否是第二空间过来的?最好再把草坪头的下落告诉我。”
“真相你可以到黄泉下慢慢去想的——”了平嘿嘿笑起来,绷带间似乎迸射出了细微的橘色光芒,瞬间照亮了楼道的阴暗。
“呵……你还真是找死了。”狱寺心里暗骂面前这人招惹他纯属就是找死,但是在说完这句话后脸色却突然僵住了。
他的手在触碰到身后的腰带时,这才想起,仓促地换好衣服走出来,根本就忘记带枪了。
……妈的!怎么可以这么衰!
电光火石间,了平的右拳势如破竹般狠狠击向那紧贴着镜子的银发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