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鸡飞狗跳的日常》唐润泽

1、谨妮

　　林家村的小河边，一堆女人聚在那儿洗衣服。

　　手上都拿着木棒子敲敲打打，要是用手揉搓，费力费时的。

　　一个深蓝褂子的女人旁边的盆都堆满冒尖了，脸上沁出汗珠。

　　女人把汗一揩，手一甩，脸上登时清清爽爽。

　　她手上吸满了水的被套沉沉地坠着人，一大半还耷拉在盆里。

　　扎着两股小辫的女孩比了个鬼脸，“婶娘你说话就和放屁一样，你明明说自己洗的。”

　　“诶你这个死妮子，还埋汰上人了，赶紧的。”

　　女人叫方桂英，是林家村林老太家的大儿媳妇。

　　她男人叫林满粮，老黄牛一样的性子。方桂英就看中他踏实肯干，嫁过来之后她就成了他们大房拿主意的人。

　　林满粮有个弟弟叫林满仓，是救人没的。

　　当时林满仓媳妇，也就谨妮她娘刚生下双胞胎没两天，所以谨妮和双胞胎弟弟林慎就没见过亲爹。

　　方桂英家里不大拿女孩子当回事，但她妯娌苏敏家里是对女儿千宠万宠的。

　　苏敏娘家也出息靠谱，她大儿子林严就因为舅家的关系在钢铁厂里做临时工。

　　家里五个孩子，大房有一儿一女。儿子随了爹，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女儿温柔娴静，是林家村数得上的好姑娘。

　　二房有两儿一女，两个儿子不说多稳重靠谱，但也不跳脱。只有小女儿谨妮，把五个孩子的调皮份儿都抢走了，整天不是上树掏鸟蛋就是下河摸鱼虾。

　　方桂英头上只有一个婆婆没有公公，都说婆媳是仇人，但在她家婆媳矛盾是没有的。

　　林老太本名陈平安，战乱时候就死了丈夫，一个女人把两儿两女辛苦拉拔大。

　　林老太自个刚强，也不看轻女子。大儿媳方桂英家里家外一把抓，操持着一大家子从无怨言，她就得意这样心实能干的人。

　　小儿媳苏敏是富贵窝里滚大的，又早早没了丈夫，和林老太一样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林老太懂小儿媳的苦，再加上小儿媳身子弱，她总会多照看几分。

　　方桂英想起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呢，又忙催了谨妮两句，俩人把一满盆子的被套衣服洗完，端着往家走。

　　她回去还有一大堆活等着干呢，不麻利点连做晚饭都赶不上了。

　　“桂英，快来歇歇，你这一天天忙的，等会儿晚饭娘做。”院子里头走出来一个精瘦矮小的老太太，笑起来满脸的褶子更显着双颊凹陷的长脸刻薄。

　　这老太太就是谨妮的奶奶，方桂英的婆婆陈平安。

　　老太太对着大儿媳笑的像朵花似的，但对着一起进门的谨妮连眼风都不扫一下。

　　这祖孙俩就像上辈子的冤家一样，天天闹的鸡飞狗跳的。

　　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总是不饶人。再加上苦日子过多了，总是抠着省着过日子。

　　而谨妮就有点欠，总爱和老太太呛两声，要真把人惹生气了又凑上去哄，烦人的很。

　　她这妮子吧，其他事情都好说，唯独不能短了嘴。

　　可老太太这舍不得那舍不得的，两人不就掐起来了。

　　就像今早上一样，两人又吵了几句。

　　也不是多严重的事，就是谨妮嫌弃老太太天天做饭清汤寡水的，一丁点油荤不见就算了还让人吃不饱。

　　她说老太太又想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所以才使唤不动她。

　　小小年纪牙尖嘴利的，老太太说不过她，凭白把自己气个够呛。

　　谨妮也习惯了她奶跟她“冷战”，自己蹦跳着跑进房里找她娘。

　　”娘你不知道今天婶娘穿着你给她做那鞋，恨不能像电影里的八路军那样踏着正步走呢！”说着还像模像样地头一抬，腰一挺，提提踏踏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遇到赵婶子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脚伸到她眼皮下头！”

　　苏敏给婆婆和大嫂都纳了一双鞋子。

　　婆婆节省，好东西总舍不得拿出来用，劝了几次也不听，就把好好一双新鞋子压箱底。

　　而大嫂一开始也舍不得，被劝了几次也觉得弟妹说的对，一直放着可不得放坏了。

　　就算没放坏了，等胖了瘦了穿不合脚的话多可惜呐。

　　苏敏被这作怪样子逗笑了，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这模样去给你婶娘看看，看她下次还帮不帮你在你奶面前说话。”

　　谨妮小狗一样凑到娘的怀里，小小的身子软软糯糯的。

　　“娘，我这不是羡慕婶子有新鞋子吗？你就疼婶子不疼我。”

　　斜睨这个撒娇精一样，苏敏把蓝色的小袄拿出来。

　　“小花！”

　　蓝色小袄原本黑乎乎的破洞上开了一朵精致亮眼的小黄花，这可叫谨妮怎么抵抗得住。

　　“娘你太好了！”谨妮用头蹭蹭母亲，小鸟似的飞下床铺，把袄子套上。

　　“奶这回总不能说我了，天天说，天天说，袄子穿破了个洞多正常，这唠叨老太天天说我。”

　　“你这不是皮得碍她眼么，咱家的孩子就没你那么皮的。”

　　“略略略，我才不皮呢!大哥都说我可乖了。”小孩不耐烦听了，飞快转身跑出去。

　　“去帮你婶娘做饭去。”她一出屋就被老太太逮住了。

　　“奶，我今天干了好多活了，我早上去捉泥鳅喂鸡了，刚刚还和婶娘一块儿去洗衣服了。”谨妮掰着手指数道：“我现在可以出去玩了。”

　　下一秒老太太的扫帚就朝屁股上打来了。

　　“才干了那么一点活就出去疯你还有理了？！看老娘不打死你!”

　　这还真不是老太太不把孙女当人看，而是现在的人大大小小都干活，谨妮做的这点活还真不被老太太看在眼里。

　　就连她双胞胎弟弟林慎都比她干的多。

　　只是谨妮大半时间都在外面跑，天天琢磨着填饱肚子的事儿。

　　“你是我奶，才不是我娘。”谨妮才不会站着挨打呢，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像只猴似的。

　　院门被老太太关上了，场地不够发挥，跑了两圈谨妮就被逮住了。

　　摁着打了两扫帚，老太太才满意地放下她。

　　隔壁的小子在墙上趴了一排，高高兴兴地看着谨妮挨揍，笑声让谨妮听了个正着。

　　“你们等着，敢笑明天我牙给你们打掉！！”谨妮的叫嚣一下被老太太压下去了，屁股上又挨了一帚。

　　“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跟你兰花姐学学？！”老太太都快被她愁死了，哪家姑娘像她这么闹腾，将来可怎么嫁的出去啊。

　　大房的林兰花刚好拔完自留地的草回来，裤脚鞋边都蹭上了一层泥。

　　她听到这话抿嘴笑了笑。

　　“奶，谨妮还小呢。”

　　“小个屁，都几岁了还小。咱家的孩子和她一样大的时候，哪个不是争着干活。我让谨妮干点啥活，哪次不是你们哥姐几个悄摸帮她干了！说说她吧，你们还给她打掩护。我看谨妮就是被你们惯坏了。”

　　老太太絮叨完又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小小年纪就这么懒可这么得了哦。妮啊你要好好读书，不然以后你可咋办呐？”

　　“奶你就天天瞎操心，我以后可是要过好日子的！”

　　“你就尽瞎说，天天懒的烧蛇吃还想过好日子呢？想过好日子就手脚勤快点。”话是这样说，但老太太还是晓得这妮子鬼精鬼精的，以后日子要比她们好过。

　　“开饭了，赶紧把小慎从知青点叫回来，也不知道天天往那知青点跑干啥。”老太太一边把晚饭端上桌一边咕哝，“那些个知青，个个干不动活还把眼睛往天上瞅。”

　　谨妮心里默默表示她弟去知青点可不是白去的。

　　有些知青条件好心肠软，和他们混熟了，再卖卖可怜，不得从人家兜里掏出点啥来。

　　只是要是让她奶知道，东西准保被拿走。

　　他们两姐弟就偷偷藏起来自己吃了。

　　要不是她看着壮实又活泼没啥说服力，她也想和她弟一块去呢。

　　她弟就随了她妈，随便一站就感觉柔柔弱弱被欺负狠了一样，让她特别羡慕!

　　“弟，弟！”

　　谨妮的小脑袋从低矮的小土墙上慢悠悠地探出来，看见她弟在和叫孙凡的知青一起识字。

　　每到下工的时候她弟就很积极地跑来知青点。

　　“姐你小心点！”林慎的五官都皱成一团，“回回不走大门，就扒拉这个小土墙，哪天这个墙被你扒拉塌了。”

　　知青点的房子和墙在现代都超危房标准了，偏偏他这辈子的姐姐又是个上树捉鸟，下河抓鱼的主。

　　每次看她趴在那个摇摇欲坠的墙上，心脏都要停跳一拍。

　　是的，谨妮的双胞胎弟弟林慎是穿越的，他还有上辈子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