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轨道交通一号线》青山思白鹤

6、Chapter6

　　沈回再次走到自助购买机前，经过一夜的直播，她的系统里已经有了17.1直播币，加上之前的，共计22.9直播币，她买了牙刷、水杯、牙膏、毛巾四个用品，消费8直播币，余14.9直播币。
　　余额惨淡……
　　距离买房遥遥无期。
　　不，是租，而且今晚大概率又要在椅子上度过了。
　　她在直播者空间内洗漱完掏出自己带的口红化上，戴好帽子围巾瞥了眼旁边的屏幕。
　　【观看人数：0】
　　她的直播确实很没意思。

　　早上六点公布的任务001是寻找“阿兰海的秘密”，也就是那四十二颗货真价实的绿色宝石。
　　需要在上面五层寻找，第十二层是上不去的。

　　此刻，亚洲第七博物馆九层，沈回从电梯口出去，整个楼层分为六个展厅，她在这里听到了脚步声。
　　看来大家都在寻找，抓紧一切时间，毕竟只有不到七天的时间，如果在最后六小时验证时失败，那将被武装人员带离。

　　她走进第一个展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中间玻璃展柜前的女士，那是她上了列车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和她一样，穿着黑色的大衣，只不过看样貌，应该只有二十出头，却有着不同于这个年龄的打扮和气质。
　　展柜正中间摆放着一个鱼骨，她走到跟前。

　　底下泛着幽蓝，旁边的介绍写着那是在那馊海底沉船旁打捞上来的，收藏它的人为它命名为“琴赋”，说是看到它的人都会有置身于深海海底的错觉，感受来自大海深处的静谧。
　　这不过是美化后的说法，在真正的海底，那只会是一片黑暗。

　　女士不动声色，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女生突然开口：“你好，这里太安静了，我可以暂时跟着你吗？”
　　沈回顿住：“安静？”
　　“我在外面是喜欢热闹的，自从进来以后，所有人都不怀好意，我不敢靠近，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昨晚我就是一个人待着的。”
　　“……”
　　沈回再次愣住，她看着女士的神情，流露出来的脆弱感很难让人拒绝，但对于这段话她生出一种不适感，和她平生见过的人不一样。
　　这个厅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面对声音稚嫩的这位女士，她只能问道：“我能请教你是谁吗？”

　　许是觉着她要答应，女士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兴奋：“我叫林菲菲，是东亚第十六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X27级学生。”
　　X27，也就是末世27年。
　　沈回看着眼前的鱼骨，她怎么就看不到目不转睛的地步。
　　对着林菲菲投来的目光，她语气生硬回道：“沈回，无业游民。”
　　准确来说，是个病号。
　　“……”林菲菲愣了下神，“那……”
　　无论如何，沈回都无法与这种让她不舒服的人相处，她宁愿去跟谭霖则待着，起码还有生命安全保障这一优点。于是，她阻断了接下来林菲菲可能说的话：“你不能跟着我，我不喜欢旁边有人。”
　　“……”林菲菲眼眶有些湿漉漉，墨发披在脑后，是顺滑的。
　　沈回想起在列车上第一次见到林菲菲的样子。
　　确定这是同一个人吗？
　　“我……”
　　这架势是要哭出来？
　　“你可以选择找一位与你年纪相仿的人，请恕我不习惯与任何人有过多的交流。”沈回解释道。
　　她说的是实话。

　　实验室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日复一日地研究数据，极致规律的作息和身边从来不会改变的人已经让她丧失了某种与人交流的天性。
　　准确来说，是与外面人交流，她对那些一无所知。
　　就是不知道基因是否受到了环境影响。

　　说完，沈回忽视掉林菲菲即将掉下来的眼泪，按照常理，她应该为之触动，然而她没有。
　　从鱼骨展柜旁离开，她继续向下一个厅走去。

　　还没走到里面，就听到了声音，那是来自一男一女发出的声音。
　　“您抽烟多长时间了？”
　　“有七八年了，大夫，我这个还有的治吗？”
　　“您目前还是轻度，心里不要有太大负担，烟肯定是要戒的，您先在自助购买机那儿的药品里找到支气管扩张药买一些吃着，等出去了再去医院好好看看。”
　　她听到一阵咳嗽声。

　　看到时，那人捂着胸口，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性，身上的衣服布料很差，脸色黯淡无光，加上黑色素沉着，显得人极为没有精神，他蜷缩着腰背，声音嘶哑：“好，我一定戒烟。”
　　仔细听，能听见喉咙里似是藏着东西。
　　“总之，你不要有过多担心，一定要按照我说的来。”
　　那位女士穿着白色的毛衣，是个医生，戴着个无框眼镜，头发扎在脑后，看上去十分温柔。
　　这是沈回脑子里的印象。

　　“好，好，谢谢大夫。”
　　“您不必客气。”

　　那位中年男性从展厅的另一头离开，步履蹒跚，似乎心事重重。
　　待到人影彻底消失，医生转过身：“你的身体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沈回笑着向前走去，能在地下交通线路里面看到病可是稀奇。
　　人类太渺小了，连自己的身体都掌控不了。
　　要知道，末世的资源极为匮乏，医院虽归于全球联合理事会管辖，但却是正经且必须的存在，普通人大多是看不起病的，即便很多年前的绝症早已得到解决，他们也没有办法活下去。

　　如果人类的生存之路不是如此艰难，或许全人类已经实现了绝对的自由，疾病与痛苦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然而，由于地壳运动对地球造成的伤害，导致陆地资源极度缩减，仅剩的这一块大陆在三十多年前勉强容纳下70亿人，而这是曾经的数据。
　　随着人类对未来的探索，对末世长达多年的恐惧所制造的疯狂输出，每一块土地都显得那么贫瘠。

　　城市生存，基因未来。
　　这是六年前全球联合理事会最新宣布的命题。
　　全人类都在为之努力。
　　不仅现在要活着，还有未来，整个人类的未来。

　　“一个月前，我遭遇了一场火灾，所以身体素质很差。”沈回说。
　　医生站在一幅画前，那上面是一尊佛，栩栩如生。
　　阿兰海地域辽阔，沿海人民多多少少都与之沾点边，其文化之广阔在全球也是能排到前面的。

　　温柔的医生用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与林菲菲不同，那感觉没有任何不适，可能是因为医院是她唯一熟悉的地方。而那神色，是对她所说之话的怀疑。
　　果然，下一秒医生说：“尊敬的女士，我不认为你只是遭遇了一场火灾。”

　　空气流动，她的身体的确不止这一个原因，但她无法向任何人解释。
　　“……”
　　医生见着她沉默，也没有勉强的意思，毕竟有很多人是不愿意去看病的，贫穷和忧虑占据了其中原因的主要地位。
　　“如果有任何需要，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沈回抬着头，医生最多三十多岁，拥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这是很罕见的，不排除基因的因素，拥有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下颌骨，无一不展现上一代基因的优越性。
　　然而，黑眼圈的存在让这一切有了瑕疵。

　　根据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可能还得一个月才能恢复体力。
　　就在她准备答应下来时，展厅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她转过头，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性。
　　此刻，他的面目是狰狞的。

　　脚步声在安静的博物馆突兀异常，他的身子向前倾倒。
　　“啊！放过我……”

　　话音刚落，“砰”一声从展厅传到整座博物馆，熟悉的枪声不断回响，还会有谁如此大胆？
　　血液流淌，会慢慢冷却。
　　他身上出现一个窟窿，就一瞬，便倒了下来，眼睛还没闭上，满脸写着恐惧和不甘。

　　医生声音带着些颤抖问她：“你不走吗？”
　　是的，她应该立即离开，以防止这无妄之灾降临到她的头上。
　　如果她不知道开枪者是谁的话。

　　“走。”她转过头，无视掉那个倒下去的男性，都说塔尔斯军校是冷漠的天堂，但事实上，那是全球优秀者的集中地，她从不怀疑那里的一切，末世的规则总是需要一些人去守护的。
　　四十九个人，这才第一天。
　　医生拉上她的胳膊，两人迅速出了展厅朝着下一个厅进去。

　　满目壁画，来自历史悠久的阿兰海海域，几千年前人类所创造的瑰宝，壁画上的人没有眼睛。
　　后面无人跟来，按照册子上所写，因为意外情况而直接死亡的人，尸体会一直在其死亡的地方，除非有人愿意去处理，否则只能等到当下站点通关结束后。
　　沈回想了想，谭霖则应该会处理掉，塔尔斯军校的教官懂得多，学生学得多。

　　面对这些，她是平静的，死亡从来不是最可怕的存在。
　　而对于医生而言，这却是惊魂未定的，喘息声就停留在耳畔，没有人愿意亲眼目睹死亡，哪怕是经常解决掉尸体的医生也不想在工作结束后的私人空间了解发生这样的事，他们更惧怕死亡。
　　医生在缓解后问：“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回沉默了，她是谁呢？她不能像林菲菲那样做自我介绍，也不能像医生一样展现自己的学识与技能。
　　空荡荡的，她只是蜉蝣，所有的人类都是蜉蝣。
　　“我出生在一个混乱的地方，那里每天都有枪声。”她只能这样解释。

　　轮到医生沉默，外面有很多混乱的地方，那些全球联合理事会管理不到的地方，每天都有人死去，这是沈回出来后才知道的。
　　“难怪你的身体这样差。”医生话锋一转，“你还不会躲避，要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

　　“……”沈回察觉到自己的心脏的跳动，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好像从未遇到过，“不是找到‘阿兰海的秘密’就可以出去吗？”
　　那绿色的宝石将主宰剩下四十八个人的命运。如果抬头可以看见阿兰海的日光，那该是怎样的夺目，是否吸引着方圆百公里的目光，然而窗子外面是黑的，整个博物馆被包裹在铁皮下，笼罩在无边黑暗里。
　　博物馆的灯光从来不会关闭。

　　医生轻声一笑：“‘阿兰海的秘密’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么？何况……”
　　“……”
　　不对，医生没有在寻找，甚至没有丝毫着急。
　　半晌，医生缓缓说来，亦是疑惑不解：“那四十九颗宝石在夜里就已经被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