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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   张道一唤了声他平时不太会说出口的称呼,向前走了一步打了个踉跄,又喊了声:“雾清…师妹…”布满血丝的眼里已满是泪水。

      在看到雾清以虚弱笑容回应他之后,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床前,被风雪吹到青紫的冰冷双手想去触碰雾清,却担心会冻到她,只敢放在被褥上,苍白手指扯出一片褶皱。

      屋内的暖风融化了张道一肩头与眉眼上的雪花,化作细小水珠,或落进衣物里,或藏于鸦黑睫羽中,随着眨眼动作滚落脸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雪化作的水。

      雾清的手攥紧了又松,在张道一这里来看,她只是昏睡了一年,可她却想起了很多事……从她与他们相识开始,到每一次她的死亡后窥见的他们的结局,一次次的锥心之痛,倒让她有些近乡情怯了。

      “师兄…”或许是许久不曾开口导致的语气滞涩,但却远不复呼唤混清时的顺畅:“师兄……”滚烫泪水一滴滴落下,砸在手背上成了一朵破碎的花。

      雾清一遍遍的轻声呢喃,温热双手主动去牵住了张道一的冰冷双手,以指腹描绘着他的掌纹,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了宽大手心中。

      雾清双手渐渐向上攀绕,环住了他的脖子,围绕在张道一身侧的冷意,因为雾清在此刻消散,长久以来伴随着他的风雪,也随之消融。雾清真的好想好想张道一,想念他带着清冷泛苦的怀抱,想念他沉默无言却沉重落在心底的心意。

      混清不知从何时起从屋子里出去了,静谧的屋内只剩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的呼吸声。

      张道一坐在床边,雾清躺在他的怀里,被他用被子紧紧裹着,雾清把玩着他垂落的发丝,缠绕在指尖打着卷,从未变过。

      张道一的手拂过雾清的头发,绕是再怎么精细的养着,雾清的发丝依旧出现了枯黄,包括从圆润变得尖瘦的下巴,被养的莹润丰腻的身子瘦成一把干柴。眼见着雾清日日躺着不醒清减下去,眼瞧着她的生气一丝丝消散,不止是他,蜀山上下全都被恐慌笼罩。

      张浩初从看到雾清吐血昏迷的那一刻起,不光把雍凉那边闹得天翻地覆,玉衡也没逃得过,他就像只失去了心爱宝物而发疯的龙,四处喷火,宣泄着心中的怒火。

      雾清被雍凉的毒攻入心肺,只能靠着药草与灵力吊命,短短一年,雍凉弟子被蜀山弟子围剿到要去寻求以前最厌恶的佛宗寻求庇佑。

      玉安跟着一众弟子去了雍凉,不分日夜堵在佛宗门前,只要雍凉弟子敢露头,就会被蜀山弟子围殴,恨不得将那人生吞活剥了!

      玉真被困在了药书里,被雾清夸赞医术好的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雾清一天天的垮了下去,张道一曾在屋外窥见玉真跪在雾清床前,给她擦着脸的时候,带着哭腔一遍遍询问着不知何时醒来的雾清:我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办?

      我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救不了你?

      明明是你都夸过的我啊……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

      与之相反的颐清和扶凌,他俩去了尘世,去拜访了那个摇摇欲坠的皇族,却得知在雾清受伤昏睡那一日,仿佛被什么结界庇护的皇城,在那一天被攻破了。

      昔日皇族剩下的人不多,问不出雍凉的事是否和皇族有没有关系,但那位少年将军说,本来还有一位白发的国师,不知逃去了哪里,怕是位无德无能的妖道,靠着嘴皮子妖言惑众才造成天下大乱。剩下的颐清两人也没什么想知道的了,继续去寻找能让雾清醒来的法子。不久后张浩初扶凌和颐清打了一架,起因是颐清去辰江那边找了些赶尸练尸的书。

      蜀山里凡是说得上话的长老,除了混清全都下了山,张道一在混清的劝说下接过了蜀山大小事物,每月的粮食炭火,来年的春耕,要主持的大小法会。好在有扶雪和其他弟子帮衬着,不知不觉间,张道一与一些弟子已经接过了蜀山的重担,那些弟子也明白了张道一并不像外表那样冷肃,累极了的时候围在一起吃酒,最后的话题总是以雾清师妹什么时候醒,在一片沉默中结束。

      扶雪日日都来雾清房里,雾清爱干净,扶雪就天天给她擦洗。日子一天天过去,扶雪落泪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却什么都不肯说。

      只有张道一看见,扶雪从一开始梳洗着雾清柔顺黑亮的长发,到后来看见一根落下的枯黄长发时的惊惶无措,再到用手心捧着雾清掉落的长发无声落泪。

      扶雪内心中的难过迷茫并不比其他人少,可她不能再哭哭啼啼的了,师兄长老们已经够难过了。小师弟们察觉到了师兄们的落寞情绪,不敢去问,只能向扶雪寻求温暖怀抱。

      扶凌落下的没有处理的事务,张道一理不清的令人烦心的东西,全都是被扶雪一点点捡起来处理的,有时候比起冷脸的张师兄,蜀山弟子们更愿意求助扶雪。

      只是在今年的秋天,桂花盛开的时候,扶雪看着从山下摘回来的一篮子桂花,选出一支开得最盛的,放在了雾清床头。

      蜀山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所有人都在等待雾清的醒来,比试台上的雪被堆成了一个个的雪人;第二场大雪,扶雪让做饭的弟子做了今年的第一顿锅子。去年雾清昏迷过后,加上打仗,过年也没好好过,今年扶雪想办得热闹点。

      扶雪坐在雾清床前,仔仔细细地说出了年底的打算,雾清一向贪玩,说不定听得心痒痒就自己醒来了。今年山下的收成不错是个丰年,有好多你爱吃的东西;你父亲的学生送了烟火到山上来,就在比试台那放。

      扶雪说了好多好多,可雾清依旧没有一点反应。她用带着墨渍的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小把甜杆放在雾清床头,转头看向窗外的落雪,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滴晶莹落下。

      因为雾清的沉睡,蜀山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并不是没有人往前走,可走着走着总会回头说一句:雾清师妹还没醒吗?今年的好东西她还什么都没见着呢。

      幸好。

      幸好雾清在过年之前醒了。

      张道一被瘦骨嶙峋的雾清抱住,他甚至不敢回抱,生怕一用力她就散架了,虚虚搂着她,好让她在没力气的时候能够安稳坠入他的怀中。

      雾清就像睡够了的孩子,初醒来精力无比旺盛,却被虚弱了的身体所限制,躺在张道一怀里嘚吧嘚吧,却不像从前那样能一直说个不停,现在说上几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喝水也只能小口小口的抿。

      雾清长舒了口气,被张道一搂着就像入了水的鱼,哪哪儿都顺畅了。两人安静依偎着,雾清没有动作,就这么静静地躺着,殊不知张道一的视线片刻都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尤其她的双眼,生怕她又闭上了眼。

      雾清看见了张道一指节上干涸的墨渍,自以为十分用力的擦了擦,却纹丝不变。

      “师兄,你背背我吧。”雾清不知怎的想起了以前张道一背她去上课,躺在张道一宽阔结实的背上,好似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

      “这两天下了大雪,你刚醒来会更怕冷,过几天再背好不好?”张道一把雾清的手攥进手心里,轻哄着她。

      “没事的师兄,你就像以前背着我去上课那样背着我好不好?一直都是这样,不会有问题的,有你在我不会冷的。”

      雾清反捏住张道一的两根手指,微抬起头去看张道一的眼睛,目露祈求。

      张道一没法拒绝,给雾清穿好了衣服,穿的格外厚,再用一条兔毛披风把她裹住,准备好一切后张道一在她身前蹲下。

      雾清自觉的用手搂住张道一的脖子,趴在了他的背上,推开门的时候一只巴掌大的纸鹤在他们面前飞下山去,那是用来送信的鹤。

      “混清,是不是要喊在山外的师兄长老他们回来过年啊?”雾清看见院里的深雪,蜀山白茫茫一片看不出一点绿意,便也知道到了年关将近的日子了。

      混清先是回答了雾清的问题,随即眉头一皱雾清一早就料到了混清可能会生气,拍拍张道一的手臂:“师兄快跑,等会要挨骂啦。”

      没等混清开骂,张道一已经窜的没影了。

      大点的雪花被张道一尽数挡下,清列的属于蜀山的风从雾清身边擦过,雾清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张道一的体温将她捂得暖乎乎的。蜀山年年都不同样,尤其是雾清还隔了一年才来看蜀山,更觉得新奇。山中奔跑的雪兔子和雪狐狸都要停下来看上好一会儿,已经结冰了的溪水,水下保存体力不动弹的鱼,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张道一走上了熟悉的下山的路。张浩初的院子在蜀山高处,蜀山大部分建筑都在山腰平坦处,每每下去都要走好远一段山路;走了山路还不够,穿过林子后还有栈道吊桥,若是张道一一人他直接就乘风下山,但他现在背上有个小师妹,只能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山。

      “师兄,以前上课的时候你背着我下山我总觉得这山路好长好远,可现在……我却觉得这蜀山好小,这段路也好短。”走到代表着路途过半的栈道时雾清突然感慨。

      “师兄,你累不累?”雾清停下去接雪花或扯路边树上叶子的手,用手背去冰了下张道一的脸。

      张道一停下脚步,攥住雾清冰凉的手在嘴边哈气暖了一会才继续赶路,“不累,背着你走多远都不累。”

      雾清一点也不客气,两只手都以手背覆上张道一的脸,虽然张道一的脸也凉得不像话,但总是比她的手暖和一点的。

      “你可以把手放我的领子里,那里暖和。”张道一说。

      雾清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早知道张道一的领子永远是蜀山最齐整的那一个,哪怕是在粤州大夏天的,也不会松开一点,她可不敢去放肆。所以雾清把手缩了回来,像只小鹌鹑不说话了。

      “师尊他们都很想你,玉安哭着想给你去报仇,现在还在雍凉;玉真最近翻到了几本古籍,说去西域找一位药材去了。”张道一开口说话,雾清就探出脑袋来,鼻息喷吐在他脖子与肩背链接的那个小窝处,隔着衣物张道一都觉得烫人。

      看见雾清感兴趣,张道一接着说:“扶凌又回去守着万妖窟了。扶雪现在可是许多弟子口中的师姐了,她为蜀山做了很多事,她已经是个能为蜀山做出决断的弟子了。过年时她应该会晋为执剑弟子,师尊给她授冠。”

      “真好啊,扶雪真厉害!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被授冠?”雾清赞叹,转而又问:“那颐清呢?颐清去哪里了?”

      张道一想起禁闭室中几乎失去疯魔了的颐清长老,张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最终只说了句:“长老他受了点伤,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他吧。”

      雾清知道颐请肯定出了什么事张道一才这么说,雾清没有委屈张道一瞒着她,轻应一声后就趴在他背上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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