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生》牛奶鸡蛋羹羹

13、别有洞天

　　如果现场有乌鸦，应该已经在檀陌上空嘎嘎叫了。井下祭台，檀陌和石台下的狐狸头大眼瞪小眼，不过对方是石像，也可以理解为檀陌单方面瞪眼。

　　她这是在玩什么神龙召唤吗？

　　集齐多少个分身可以召唤本体的那种。

　　檀陌一脚踩在凹陷的边缘，上身弯腰正准备捞像，结果手还没来得及伸下去狐狸头先一步泛出红光，瞬间地面震动，连带着石像开始碎裂。

　　好家伙，自爆这一手被你玩得透透的。

　　尘土掉落间，一阵极为细密尖锐的嘈杂向檀陌疯狂涌来，四面间，无数黑色的老鼠发狂般地啃噬着所过之地，凡是带血的泥土皆被啃得面目全非。

　　檀陌眼角抽抽，她真的很讨厌老鼠。

　　“世曦！”

　　右手握着世曦飞了出去，世曦携带强烈的煞气所过之处生死不论。但发狂的老鼠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即使前面不断阵亡，它们也前仆后继地往上扑，眼看见檀陌周围的安全圈越来越小。

　　非妖非魔，只是鼠，平平无奇的鼠，连世曦的威力都减弱不少。有时候越是弱小，团结的力量反而越强大，檀陌可不想在这样不要命的鼠海战术中蹉跎时间。

　　她翻手将碎裂的石像碎片砸出去，食指点在太阳穴，扭转，仰头。一道极诡异的白光自上而下贯穿到檀陌体内，她的眼睛空洞得可怕，似乎那道白光要从她的五官中溢出。

　　“退下！”

　　地下的鼠和空中的世曦都停滞了，沉默时间过后，老鼠如浪潮般退下，世曦反而将煞气对准了檀陌，十分警戒的样子。

　　而此刻的“檀陌”，五官已经模糊不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四肢，似乎很不可置信。她正要迈步，身体却狠狠一震，被另一道力量钳制住。

　　同一个身体，两个不同的声音。

　　“现在，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檀陌”的右手拉扯着左手，那诡异的白光像一团面团般被拉扯了出来，檀陌的五官逐渐清晰，眼神也慢慢恢复清明，她将手中的面团捏碎后，整个人在原地喘气。

　　世曦的攻击性消失了，但它仍旧停留在空中，它身上的煞气此刻不能接近檀陌。

　　片刻，彻底恢复体力的檀陌握了握自己的左手，神情晦暗不明：“竟然有神格。”

　　檀陌会通灵，这也是肌肉记忆。她通灵的能力很强大，可以附身他人，也可以强迫他人附身自己，至少在她有记忆游荡世间这么多年，就没有失败案例。

　　这是她第一次召唤到神灵，神格的强大让她连身体的控制权也失去了几秒，但是，也仅仅只有几秒而已。

　　那么现在，有个严峻的问题摆在她的面前：搞出这些破事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个神，还可能是个堕神。

　　堕神，俗称邪神。指的是因为种种因素导致神格不稳，心中有障的神堕落后的结果，有的一堕到底成了魔，有的堕到一半不上不下，成了个三不是怪物：不是神，不是魔，也不是人。

　　确定再无异动后，檀陌下了祭台，开始观察四周的墙壁。墙上绘画文字都有，无一例外皆是多年前的样子，最近的文字大约可以追溯到五十年前。

　　绘画讲的是狐狸仙的由来，这一带多雨，易水灾和山体滑坡。古时人们供奉狐仙，祈求雨季的平安，一直到后面大规模的战乱发生，流民瘟疫蔓延整片大地，人吃人的现象横生，原来村子剩下的人已经不多。

　　这时又出来了一批人，他们声称是狐狸仙的使者，要求供奉童男童女像狐狸仙祈福。战乱带来的的创伤和存活下来的疯魔，让这样诡异且残忍的事情一直继续了下去。

　　帝王的管辖越来越多，权力愈发分散，腐败愈发严重，童男童女的祭祀被改成了童女的祭祀，他们声称童女为阴，神仙为阳，阴阳结合。到了最后，童女祭祀被改成了圣女献祭，花一般年纪的少女被关在了石室祈福，供奉狐狸仙的一生。

　　可笑的祭祀，可笑的供奉。

　　人的愚昧无知和利欲熏心到底可以葬送多少无辜的人。人吃人，上等人吃下等人，强壮的人吃虚弱的人，大人吃小孩，男人吃女人。

　　檀陌没来由地想吐，哪怕她曾经也经历过那一段时期，哪怕她曾经袖手旁观，无能为力。所有好的坏的结果，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她不能干涉。

　　但她可以拥有自己的选择。

　　檀陌坐在祭台上，开始诵读往生咒。当年她也这般，走过每一片尸骨无存的地，默念过每一遍往生的祝福。

　　怨气消散大半，临走前，檀陌毁了整间石室，出来时灵火点亮了另一条道路，而原先井下那条，已经被石门堵住。她若是想回，将石门击破也不是不行，只是没这个必要。

　　另一条路之后再也没什么石室，一通到底，出来是在山腰，还能看清下面的大雾。大概是用了幻术遮掩，不然总不能上坡了半趟山还毫无察觉。

　　檀陌抬手，确定红绳那头的以亓没事。她向山下走去，却发现以亓自己已经出来了，正站在小庙处，原本凝重的脸色在看到檀陌后终于缓和了下来。

　　“你去哪儿了？”

　　“你通灵了？”

　　二人异口同声地向对方提问。最后还是檀陌先一步回答：“你怎么知道？”她不认为以亓的神识探查足以蔓延到井下石室那么仔细的方位。

　　“我当时被滞留雾中，想办法逼出了它的主体，但在缠斗过程中，它被不可抗拒的吸力带走。后续种种，除了通灵，没有别的能力解释。”

　　话是这么说，但以亓显然隐瞒了许多，比如他为什么两次被滞留在雾中，用什么办法引出主体，又能轻而易举地接受檀陌通灵的设定。

　　但是，以上种种，檀陌不感兴趣。好奇害死猫，这是一句十分在理的名言。

　　二人回彼岸小院的时候互相交流了一下情报，檀陌这边主要是故事背景，顺带推了一波塔。以亓这边主要是坦克吸引敌方火力，配合檀陌偷袭。

　　短短两天经历，檀陌都没有和狐狸仙正面对上，而以亓显然伤痕累累。比起昨日昏倒的状态，以亓今天算是健康许多，外套一盖，底下的伤痕仍在缓慢恢复。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和尚，应当是在六界内都有传说绘本的。檀陌想着等回了未生可以让曼殊好好查查。

　　“你想弑神吗？”

　　快走到彼岸小院的时候，以亓没头没脑地问了檀陌一句。

　　檀陌十分认真地回答了一句：“惩奸除恶是英雄干的，我佛慈悲是和尚说的，而我，只想揍这个狐狸一顿。”

　　壁画上的故事，悲剧大多来源于人，狐狸仙在其中扮演的不过是工具，关于这场诡异的浓雾，还有谜底未曾揭晓。

　　彼岸小院内，阿花正拉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笑嘻嘻地说话，对方则是一脸戒备的样子，无论阿花说什么她都不应答。

　　檀陌和以亓相视一看，看来是个新来的正常人。

　　“二狗姐姐，你们回来啦！”

　　见檀陌走近，阿花也不和那人再缠，蹦蹦跳跳过来的时候差点撞倒了前台的金貔貅，迟钝了两秒，檀陌才蓦然想起来昨天在阿花身后释放的金蝶。

　　她将阿花左右转了转，看到自己的金蝶还贴在阿花的里衣上，这才松了口气。

　　“你们……都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那少女的警惕依旧很强，这一身气度修为被檀陌看得透透的，是正统的天师府弟子。

　　“不是，我们是要去龙虎山上香的旅人，途遇大雾，只是在此处歇脚。”

　　双方对彼此都没有恶意，那少女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只是仍旧警惕阿花。

　　“在下赵寻云，家住龙虎山。这几日龙虎山怕是上不得，等雾散去各位还是先行离去吧，若要去天师府上香下个月再来也不迟。”

　　赵寻云，饶是檀陌这种不关心六界见闻的人也听过她的名字。天师府这一届天师座下最为聪慧的小弟子，未来可期。

　　檀陌不准备表露自己非人的身份，以亓的沉默看起来也不想，二人对赵寻云的劝告只是笑笑，推脱了一番等雾散去。

　　一说到大雾，赵寻云眼中的担忧便开始浮现，想必她也在雾中发现了什么。眼见阿花贴在檀陌和以亓中间，她考量再三还是又趁檀陌打发阿花去后院摘花后悄悄说了一句：“二位，还是少和村里人接触的好。”

　　以亓仍旧微笑不语，倒是檀陌笑着反问：“赵姑娘既然家住龙虎山，看来对这个村里也了解颇多，不然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话呢。”

　　赵寻云被她这一笑逗得脸红，结结巴巴说道：“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走这条路，以前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

　　不然按照天师府的尿性，早把狐狸仙的老巢给端了。

　　结案了，这里以前估计是有什么结界，天师府的弟子并不常下山，不察也是合理的。只是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让这个村庄暴露了出来，还正好卷进一个天师府的优秀弟子。

　　檀陌只点点头，看向赵寻云的神情颇为慈爱，看得赵寻云脸红的同时还觉得背后凉凉的。

　　“二狗姐姐，花来了。”

　　不同早上，阿花这次捧了一小束彼岸花回来，檀陌一手接过，给了以亓一朵，又递了一朵给对面的赵寻云，后者愣愣接下，看向三人的目光越发不正常。

　　檀陌贴心解释道：“曼殊沙华，很漂亮。”

　　赵寻云内心抓狂：也很恐怖好不好！

　　檀陌折了一枝花梗，把花朵别在阿花耳后，小女孩稚嫩的面庞不仅没有半点违和之态，反而更加明亮。

　　檀陌替她捋了捋头发，笑道：

　　“阿花，天快黑了，该你去休息了哦。”

作者有话说

　　天快黑了，该准备搞事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