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人上人（五）第一部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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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仁持背着昏迷不醒的澄渊，疾走在山林中。
他们的行踪被几个玄门中人察觉到了，那些人已经不眠不休地追了他们好几天了。
这也难怪，世上的生物，只有魔物没有心，不可能向善回头。故而修道之人看到妖物也许会免其一死，而碰见了魔物只会一言不发地全力诛杀到底。
陶仁持颠了一下澄渊的身体，让他不要滑下来。可是澄渊全身都软绵绵的，一点气力都没有，若不是颈侧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简直与一具尸体没两样。
陶仁持心中忧心忡忡，凡人的身躯终究无法承受住魔物的魔气，故而澄渊这几日，倒是一日比一日衰弱了，可是将那内丹取出来的话，又会立刻要了他的命。陶仁持没办法，只能每日里给他输送一点内力，企图将那魔气淡化一点。
他突然一顿，站在原地，将澄渊放在地上，一只手抽出剑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几天，他也曾经被这些人追上过一次，当时那些人也一句话没说便上前开始厮杀，然而发现他是一介凡人，看样子还是玄门中人，不由地疑惑起来，张口喝问他。然而陶仁持一句话也不说，只顾着手里动作，他清楚得很，即使自己辩解，他们也不会放过澄渊的。
突然，他看见自己四周被人围住了，四角上淡淡透出来一点金光。
降魔阵，陶仁持苦笑，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被人这样对付了。
他举起剑，凝视着映照在剑锋上的寒冷月光。
陶仁持好不容易出了山林，走到了官道上，因为刚刚在林中小溪里洗了洗，身上还湿漉漉的，冷风一吹颇有些凉意。
他仗着自己修行过内功心法，也不在意，却又拿些衣服裹了裹澄渊——他已经虚弱至此，一场风寒恐怕能要了他的命。
澄渊似乎被他这动作给弄醒了，声音微弱地说：“阿仁？”
陶仁持说：“我在呢。”
“我们到了哪里？”澄渊茫然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陶仁持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这几天一直在逃亡追捕，他都不清楚自己跑到了哪里，只知道大概是在云逍山西面。
“嗯……”澄渊又变得有些昏昏欲睡，“阿仁，你还是……别管我了……趁早找到了那个人的下一世吧。”
陶仁持愣在原地。
半晌后他才低低地说着：“师父……你别这么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候我就听说了，你出生的时候天边都是五彩云雾霞光，你是天生就仙缘福厚，一定能做了神仙的……”他说着说着，却又茫然起来。因为澄渊说的对，他若是想见鹭倪的话，而今的澄渊早就已经不符合条件了，可是他还是不想让他死。
澄渊已经又陷入昏睡中了。
陶仁持把他往上推了推，决定向着京城去。
那里是大都城，三教九流的出色人物多的数也数不清，也许在那里，能碰到什么奇人，有法子救了澄渊。
他带着澄渊进了城门，到客栈打尖要了一间上房。又跟小二要了一大桶热水。他们这一路风餐露宿，就算澄渊一直被包在衣服里昏睡，身上也已经很脏了吧。他性喜爱洁，若是醒来了一定会忍受不了。
陶仁持把澄渊的衣服脱下来，抱进木桶里，发现手按住的地方骨头都有些咯人，澄渊的皮肤很好，洁白晶莹，实在不像三十多岁的人，可是却隐隐泛出青色，陶仁持扶起他的手，感觉到那只手的手掌绵软无力，他的眼睑合得紧紧的，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陶仁持低下头，有一滴水掉下来，溅出了一朵花。
两个人第二天清晨便离开了客栈再次赶路，陶仁持一心想着先去附近古翠山上的风玄门一趟，听说他们派的镇派之宝是一只仙家用过的宝玉，可以净化魔气，恰好是可以用在澄渊身上的，陶仁持心中知道若是带着澄渊上了山必定讨不了好，可是放下他一个人又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下心。自己先上门诚恳地请求门主把法宝借给他，若是不给，也只能去抢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山穷水复了，日日夜夜，心中只有牢牢的一个念头：不能让澄渊死。为此，他杀了昨天追过来的那些人，而且下了决心，要除掉所有阻碍他的人。
他为自己的变化感到有些害怕，另一方面又甘之如饴。
得到了宝玉，将澄渊身上的魔气淡化一点儿，就不容易被人发觉了，到时候再去京城，那里是真龙天子居住的地方，什么妖魔鬼怪都难以靠近的，所以可能会识破他们身份的人反倒会少。
走到了一处小溪，陶仁持问问澄渊：“师父，你累了吗？”
澄渊自然是没有回答。
陶仁持却不在意，只是自言自语：“我也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说着将澄渊放在地上，让他靠着一棵树躺好，便取出水囊来去小溪中取水。
忽然有陌生的气息出现了。
陶仁持猛地回头，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华贵、瞳孔中带有一丝金色的青年，嘴边带了点嘲讽的笑意看着他。
“你想的也太好了，如今京城中，已经是妖魅横行了。”
陶仁持皱起眉头，手上的抱住澄渊放在身后的动作却是丝毫不乱：“你是谁？”
“唉，都是当今圣上不争气，真龙天子已经岌岌可危，又能镇得住什么邪魔外道呢？你说对吧？”那青年答非所问地说道，用手拨了拨墨黑如鸦羽一般的长发。
陶仁持默不作声，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这人似乎是会读心术的，而且即使站在他面前也看不出功夫高深。最令他防备的，是这人竟然能让他毫无所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唉，你别这么警惕啊，我是来帮你的，你不是想要救那个人吗？”那青年用下巴指了指澄渊。
“……你是谁？”
“你还记不记得，天界的三太子，鹭倪？”那青年冷淡地微笑了，“他当年被贬下凡间受罚，就是因为放出来了天界禁闭的一头凶兽。”
“那就是我。”
他抬起头，高傲地这么宣告。
“你是什么？”陶仁持丝毫没有放松，表情都没变一分地问他。
“……你真没劲……”那青年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要我在凡间出现，就会带来干旱、暴乱和饥渴，我预示着一个国家的灭亡。”
“天地间最凶险的魔兽，司晨”
*
司晨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鹭倪的情景。
那时候他被关在天上最偏僻的一处院落里，全身都用加了咒符的锁链缠住了。但是环境还算不赖，院落中有一棵常年开着花的桃树，他就被绑在那棵树下。
他自混沌中产生，一出生便受到了天庭中如临大敌的待遇，眼睛还没睁开就被绑在这里了。
其实司晨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关起来，他听人隐隐约约地谈论过自己是个可怕的东西，那些人看他的眼光里也确实是含了畏惧，可是他手脚都被缠住了，成天只能坐在这里胡思乱想，能给人带来什么灾难呢？不过这话跟别人说了他们也不会听，所以司晨很聪明地保持沉默了。
每天看着桃花瓣从树上飘落，枯燥的一年又一年便这样过去了。
直到某一天，他睁开眼睛，突然看到了一双穿着黑色龙皮靴的脚停在自己身前，抬起头来看，是一个满身酒气的青年站在他面前。
这青年相貌生的富贵清隽，一双桃花眼被酒气滋润的有几分氤氲。
“哟，我今天可是喝晕了，怎么转着转着转出来了一个美人？”那青年轻佻地笑了，还用手抬起他的下巴打量了一下。
司晨皱着眉头摇摇脑袋，想把这家伙的手甩开。
“喂，我问你，你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可亡朝灭国的司晨？”他大着舌头，边打酒嗝边这么说。
司晨有些气恼，这家伙是谁啊！新来的吗？难道不知道他是很可怕不能随便接近的吗？他扭头看着他，却发现这家伙居然坐在他旁边，傻呵呵地笑起来了——虽然那笑跟哭似的。
“我才不信……朝代村灭，国家兴衰都是天命定好了的，你能做什么？你什么都不能做……”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司晨，“你会做什么？”
司晨想起来他是谁了，是天庭的二太子，叫什么鹭倪的。司晨曾经听那些小仙娥偷偷地凑在一起说过，这二太子曾经下了一趟凡间，回来之后就有了点毛病，成天说些怪话不说，还曾经闹着要去凡间待着。司晨原本不想搭理他，可是被那双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桃花眼一盯，倒是有些心软了，鬼使神差地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他：“……我会酿桃花酒。”
鹭倪似乎一下子愣在那里：“桃花……酒？”
“嗯。”司晨点点头，“以前王母娘娘过寿辰，我也沾光被赏了一杯酒喝，因为太难得，所以这杯酒我留着喝了几百年。我在这里看这树上日日飘落的桃花，看了大概也有千百年了吧，所以就只好琢磨一下花样，听说人间能以桃花入酒，我想了很久，应该算是想出来做法了。”
鹭倪一下子微笑起来，司晨能看出来，与他刚才的苦笑相比，这次的微笑是真心流露出来喜悦之情的。他喃喃地说：“桃花儿……呵呵，小桃花儿。”声音缱绻温柔，听得司晨一阵阵起鸡皮疙瘩。
他转过头来面对司晨说：“看来我们似乎还真有点儿缘分呢。”
后来那家伙某一天跑过来把他身上的锁链都毁掉了，然后放他下了凡间。
“天命什么的……也未必如此。”鹭倪笑着对他说，“我倒想看看，你入了凡尘，能掀起什么波浪来。”
“还有……如果你见到一个这样的人，拜托你多多照看他。”
*
司晨不耐烦地拍拍脑袋，瞪了一眼面前的陶仁持。
“你来找我干什么？”陶仁持似乎终于有了一丝触动，他放下手中的剑。
心里空落落的，其实……其实还是有很多想问的事情，比如他当初为什么要违反天规放你走？鹭倪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来帮你救这个人的，他快死了吧，我看到出来。”司晨抬起头，骄傲地说，“只有我能救他。”
“……你想让我做什么？”陶仁持揉了揉眉头，疲惫地说道。
司晨拍拍手：“你真上道……其实，我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他们都说，我是会给人世带来灾难与混乱的怪物，可是我混迹在人世这么久……咳，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总之什么迹象都没看见。”他冷笑道，“我想让你，助我灭了这殷朝。”
【第一部】完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人上人（五）第一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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