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裴罗

2、衣食住行（二）

　　栖霞峰之穷，穷得人尽皆知，穷得天怒人怨。

　　“什么？栖霞峰？”被随机采访到的某峰弟子甲不屑地说道，“谁会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修行！听说那里的弟子还养猪！养猪！这是神仙应该做的事情吗？”

　　“仁持是年轻一辈中比较杰出的弟子，却整天总做一些对修行无益的事情，不如来我们宗……”某宗主坦言。

　　“为什么啊！”三师兄仰天长叹，“明明有我这样的经商奇才在此，我们怎么还是这么穷啊！”

　　这三师兄的经历也颇为传奇，他本来是一个商人，于此道也颇为精通，算得上家财万贯。结果某一天人家腻了，决定以得道成仙作为此生的最大追求，遂散尽了家财，遣散了仆从家人，一个人跑到云逍门拜师来了，本来他年纪太大了别人都不愿意收他，结果还是栖霞峰宗主觉得有趣，就领他回来当了三弟子。所以他这个老三倒是年龄比其余弟子都要大，兼之本来便懂算账。平时栖霞峰的财政大权便握在他的手心里。

　　明乐天吐出嘴里的枣核，然后又塞进去一颗枣，含糊不清地说道：“哎呀，我们和别人做什么生意了？”他见到三师兄濒临崩溃的眼神，连忙举起双手。“我平时吃得很少的，花钱不多。这点枣子还是我自己摘了腌的。”

　　“你是吃的少，可也根本不干什么活！我们不是养猪了吗？！修仙又不能吃肉，那猪就是要扛下山卖的啊……”

　　“唉？”此时正好从旁边经过的八师弟和九师弟，有点心虚地摸摸油光发亮的嘴。

　　“你们……”三师兄眯起眼睛阴沉地看着他们，“不对啊，我刚才明明数过了，数量并没有少啊。”

　　两个人一起抬头望天。

　　三师兄疑惑地向猪圈走去。过不了一会儿便听到了他的怒吼：“居然在黄鼠狼身上用迷惑术来冒充我的猪！你们平时学的法术就是这么用的吗？”他挥起拂尘就冲他们打了过来。顺带一提，这个拂尘是他自己做的。

　　八师弟和九师弟两个人一起抱头鼠窜，三师兄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着，三人皆身轻如燕，于是就可以看到，栖霞峰上时不时出现几个跳蚤一样的白点蹦来蹦去的。

　　“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干的！”九师弟委屈地咆哮。

　　“笨！”八师兄连忙阻止他，“此事干系太大，幕后主使又深不可测，嘴巴紧一点，才有可能不被灭口啊！”

　　“阿嚏！”远处某只小狐狸打了个喷嚏。

　　“快点说还有谁！”身后的三师兄仍旧面目狰狞地追着他们，“坦白从宽，抗拒从死！”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八、九两个人内心默默流泪。

　　*

　　“我们必须好好反省一下了！”三师兄站在大堂中央，气势十足地说道。

　　“是啊——”被强硬地聚集起来的众弟子们，没什么精神地回应。

　　“首先要先处置这两个偷吃猪肉的家伙！你们……你们居然吃了四只了，亏我还一直没发现，以为是它们饭量小了呢！”

　　被请来压场的大师兄在一旁开口：“本门弟子不能随意杀生吃肉，他们两个我一定要严惩。”

　　被绑住跪在堂中央的八师兄和九师兄羞愧地低下头。

　　人群中也有几个人有点心虚地低头。

　　“大师兄。”这时候林苍谙突然站出来说话了。

　　八师兄和九师兄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二师兄，看在我们口风那么紧的份上，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觉得，其实应该从根源解决问题。这两个人——”他斜眼一瞥，“固然万死亦不足惜。”跪着的那两个人悲怆地低头。“但是，他们两个起码平时干活还是挺勤快的。钱财用度重心在于开源节流，我们天天节流了，应该想着开源才是。”

　　所以他到底想说什么？大家茫然地看着他。

　　“所以——大家都来说一下最近自己都花了什么钱，做了什么事吧。”林苍谙狐狸眼一挑，看着大家。

　　于是大家开始汇报。

　　“我——”陶仁持先开口了，林苍谙却挥挥手。“大师兄你平时那么忙，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了，所以你可以不必说了。”

　　剩下的师弟们都点点头。

　　陶仁持心里有点小感动，但是脸上还是一派严肃，便测身站在旁边听得下首的弟子一个个报起来。

　　“我管钱了。”三师兄理直气壮地说。

　　“我……我昨天买了一壶酒喝，但是昨天的猪也是我喂的！”

　　“我最近买了几本‘八卦堂’新出的武功秘籍，至于贡献……嗯。”六师兄陷入了沉默。

　　“我最近什么都没买！”明乐天得意洋洋地说道。

　　“可是你出了天天睡觉，也什么都没做。”林苍谙凉凉地接上一句。

　　三师兄几乎要仰天长叹了，难怪这么穷！大家都是些只出不进的主儿！

　　别的峰能几年翻新一下宫殿，还给弟子买个好几套衣服穿。那是因为人家有下山的弟子在城镇中捉妖算命看风水什么的，可是他们栖霞峰的弟子个个都天天赖在山上好吃懒做，实在是……唉！

　　“其实很多弟子的水平都可以下山独当一面了。”三师兄思索了一会儿，对大师兄说道。

　　“我知道……”陶仁持看着他，“可是修仙得道，最重要的便是保持内心清净自然，我怕他们一旦沉迷于凡尘的繁华热闹，恐怕……”

　　唉，三师兄被他说得内心也沉重起来。你看看大师兄多为你们着想，不争气的家伙们，他瞪了一眼其他人，这件事便这么搁下了。

　　但是这股郁闷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吃饭的时候。今天明乐天难得正常地坐在饭桌前，他突然凑近坐在自己旁边的十四师弟，问道：“师弟啊，你觉得我长得好不好看？”
　　十四师弟的脸涨红了，都不敢看近在咫尺的明乐天的脸，只是埋头不停地扒饭。
　　嗯……看来还不错。明乐天满意地点点头，站起来大声说：“我决定了！”
　　满桌没人理他，大家淡定地继续低头扒饭。
　　“我决定了，我要去卖身青楼，拯救师门！”
　　“去吧。”陶仁持头也不抬地说，又夹了一筷子菜。
　　“唉~~你这是一个师兄应该有的态度吗？”明乐天委屈地坐下了，低声嘟囔，“而且……你怎么一点都不吃醋啊。”
　　“十三师弟啊——你这种情况不应该去青楼，应该去相公馆~~”四师兄亲切地小声提醒他。
　　他这样的有人要么？二师兄不出声地动动嘴唇。
　　那也比你万年暗恋的要强多了。明乐天冷笑。

　　吃完饭，明乐天在后山找到单独练剑的陶仁持。
　　“什么事？”陶仁持放下剑，擦擦脸上的汗说道。
　　啊……啊……明乐天陶醉地眯起眼睛，实在是……太幸福了。“看见大师兄额头微汗，面色酡红，呼吸急促的样子，人家好羞涩啊~~”
　　“没事就快滚。”大师兄不爽地眯起眼睛。
　　“呃……其实……”明乐天只好从陶醉中醒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这里还有点钱……就给大师兄用吧。最近真的花销那么多吗？你一定别那么劳累……”他担心地看着陶仁持。
　　陶仁持愕然地握住手里的钱，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原来这个十三师弟也懂得体恤自己……他几乎要为刚刚的言行后悔了。
　　“你的钱从哪里来的？”不会真的去卖身吧……
　　“哈哈哈！我从师父的床铺下面发现的！师父那个傻瓜，难道不知道床铺下面是最不安全的咩……”明乐天得意地笑。
　　“……”
　　陶仁持想，我应该对他再严苛一点的。

　　他又想到那位如今不知道云游到哪里的师父，头更疼了。
　　上回追债的人都硬是跟着师父追到了山上，这次应该不会又欠了钱偷偷跑回来吧……他担心地想。

　　多加了一章。。。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