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还零几个月》洛子卿

11、第三个月（1）

　　果不出所料我病了。

　　踩着月尾，病到月头。

　　因为反射弧过长，第一天只是顶着暴雨浑身不怎么舒服地去了现场。

　　说是现场，其实就是个大泥坑，对方联络人站在泥坑边上抱着手看我们，那意思是你们要的一切

　　都在这泥潭里，有种就去捞。

　　那个眼神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吴越锋，拜他所赐我对这种轻视型眼神极度忍耐不能，于是二话没说

　　转身就下了泥潭。

　　那个联络人大吃一惊，本来蛮挺拔的身姿晃了晃，某种报复的快感在我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跟着我下坑的刘二发在我很是得意的当口伸手拉了我一下，“你要看现场？”

　　一个雷从我头上优雅地滚过去。

　　根据昨天商议的对策，今天的计划是由掌握着精良工程技术知识的他去初步勘察现场的损失情

　　况，同时由曾经把司法会计学到重修三次的我去对对方财务状况进行尽职调查，尽量掌握此工程

　　的大体会计数据，这样综合在一起，损失的大轮廓就出来了。

　　但是鉴于我的童年阴影和家族遗传等问题在这个本来就不怎么友好的低气压情况下综合作用的原

　　因，我很豪迈地把本来看上去非常现代化的事情给搞砸了。

　　结果就是当我一腿稀泥半身雨地踏进该公司漂亮的财务室时，坐在门口那个看上去很像妈妈桑的

　　那位大姐用一百二十分贝的嗓音配合无敌扫帚功对我进行了严正警告：“说多少次了？！我们不

　　卖废纸！！！”

　　本来这种事作为无聊的职场小插曲，大部分人听过都挺乐意一笑而过的，但是那天晚上当我拖着

　　两溜鼻涕充分施展着我优秀的语言能力，把这事绘声绘色，甚至可以说是手舞足蹈地向刘二发同

　　志描述完毕之后，他面部神经完全麻痹地拉开门出去了。

　　我坐到床上思考了一下，开始怀疑在近三十年的人生历程中我是不是都沉浸在这种自作多情的氛

　　围里，我突然想到了《楚门的世界》，也许周围的人，我妈，我妹以及于曙光之类，都是作为观

　　察者，报持着“看好戏”或者“这个人真可怜，我们就配合一下”的心态在放纵我持续沉溺，直

　　到正义的刘二发同志出现，作为生命中的一个意外，终于让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失败的真相……

　　刘二发重新过来敲门的瞬间我产生了希望他是过来露个笑给我看的幻觉，但是拉开门还是一张扑

　　克脸，就像变魔术失败什么的案例，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不知道他要干嘛，只好重新把他让

　　进来，他默默地走到桌子前面，背对着我捣鼓起什么来。

　　我挠挠脸，心里突然莫名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你以后我开始怀疑人生了……”我说，还意味不明地嘿嘿笑了两声。

　　他转过来，抬着个杯子，里面是黑乎乎的液体，

　　他把杯子塞到我手里，还有两个圆圆的东西，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因为你在发烧。”

　　发烧说胡话是正常的。

　　刘二发关上我房门时，我把整个脸捂进被子里自我开导道，然后很配合地开始打摆子。

　　好在药效发作快，我继续胡思乱想到世界将要毁灭的当口就及时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