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暮夏》月泠

7、第六章 机场

　　很难得，这次送机若桑的舅父母居然一同前来。
　　或许他们可以说是这世间另一种类型的模范夫妻，即使离异了也照样可以心平气和甚至有说有笑。
　　流川枫沉默无声地走在他姐姐身边，间或打几串哈欠。
　　若桑看着这个弟弟，再看看她的舅父母，不觉有些纠结。
　　说到底这每年来美国都是为了小枫，她完完全全都只是个附带，而如今这正主怎么像是个配角而若桑倒像是反客为主起来了呢？
　　我说小枫啊，那边的那两只好像是你的亲爹亲妈啊，拜托你不要无视地这么彻底好不好……
　　“若桑啊，等到了日本记得给我们报个平安啊。”
　　“若桑，跟你爸妈说让他们有空就来纽约知道吗？”
　　“若桑你东西都应该带齐全了吧，啊啊，那边有家商店貌似是新开出来的么，上次来没见到啊，我们去逛逛如何？”
　　“口渴了吗，若桑想喝什么？果汁，咖啡？”
　　“若桑你要记得回去好好享受美好的高中生活啊，记得下回给我带个小男生回来哟。”
　　……
　　若桑觉得自己简直是要虚脱了……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边这个才是你们的儿子啊啊啊！他长这么大的个子你们没道理看不到的啊啊啊！
　　若桑在内心抓狂无比。
　　她舅舅本不是多话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碰上她舅妈两个人就像事先说好的一样，轮番轰炸了她一路，交代这个交代那个的，而对于自家的那个儿子却是一句话都不说。若桑真叫是个无语问苍天呐！
　　“嘛，总之，该说的都已经跟你说了，你们两个一路走好便是。”神山理惠给了若桑和流川枫一人一个拥抱，当她伸手去抱儿子的时候，流川枫倒是没有躲避，然而神山理惠却有一刹那的迟疑。
　　她的这个儿子……又长高了那么多啊……不知道明年再见的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啊，马上就会变成一个英俊小伙的吧，真该问问若桑他这几年是不是也像以前一样经常收到小女生的情书啊。
　　神山理惠想起他这个儿子几乎从幼稚园开始就一直桃花不断，最夸张的是在他幼稚园大班的时候，有个小女孩竟然当众亲了他一口，把当时在场的老师都吓了一跳，直言现在的小孩了不得，但是当事人却完全是浑然未觉般好似自己只是被小鸟啄了一下。
　　她的这个儿子，将来一定会是个大众情人的吧……想到这里神山理惠便觉得自己的虚荣心被大大的满足了一番，她的这个帅儿子哟，什么时候给妈妈带个媳妇回家啊？（神山女士您还真是……流川枫童鞋才13岁啊13岁！）
　　“小枫真是长高了呀，都比妈妈高了呢。”神山理惠抱过自己的儿子之后，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嘛，总之若桑这小子照例还是交给你了啊。”
　　“怎么搞得我跟小枫的保姆似的呀。”若桑咕哝了一句。
　　“嘛，你是他姐姐，不是吗？”
　　“某人貌似还是他亲妈，不是吗？”若桑作望天状难得回敬了一句。
　　“诶？呵，可不是吗。”神山理惠也意外的没说什么，只是语气间不经意的有几分失落，若桑有些惊讶的收回目光然后看着她的这个舅妈。
　　“喂喂，小丫头，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说着，神山理惠一把勾过若桑的肩膀，“别以为现在的你可以对我说什么，小丫头，你的人生路还长着呢，我纵然是有千般错，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知道吗？”然后，笑盈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美少女，现在是好好享受你人生的时候，不用这么急着想了解大人们的世界，以后有的是你机会，只怕到时候你还不愿意了呢。”
　　“知道了啦，舅妈。”若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朝她舅妈做了个鬼脸，“那么我们走了哦，舅舅舅妈，来年的暑假再见了。”
　　若桑挥手跟他们道别。
　　“爸，妈，再见。”流川枫神色清醒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跟上姐姐的脚步朝登机口走去。
　　广播里传来悦耳动听的女声以提醒乘客们登机时间已到。而神山理惠和流川见二看着渐渐没入人群的那两个孩子，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若桑一定想说，你们真不是合格的父母……的吧……”神山理惠出神地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久久地没有挪动脚步。
　　流川见二亦是沉默良久。
　　“不过也真是幸好有那丫头啊，若桑是个很好的姐姐，比你比我，都要好啊。”
　　“她像她母亲，容易动情。”
　　“呵，是吗？”神山理惠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前夫，“我倒觉得若桑或许会是个深情的人，但并不见得容易动情。”
　　流川见二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所以说你啊，真是不了解这两个孩子。”神山理惠瞪了他一眼，“若桑的人生都还没有开始啊，况且，再怎么相似的母女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不是吗？”

　　飞机上，若桑难得有些困意，于是很快便有些昏昏欲睡之感。而流川枫，却很专心致志地望着窗外的云海，直到他姐姐一觉睡醒也依然保持着这个姿态。
　　“唔，小枫？”若桑揉揉自己的眼睛，竟然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一直没睡觉。
　　“姐你醒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
　　“大概飞了4个小时了吧。”
　　“嗯……小枫你不睡会儿吗？”
　　“嗯。”
　　若桑歪着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
　　“小枫是不是……在想舅舅他们了？”
　　流川枫对于姐姐抛出的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若桑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姐姐，”
　　“嗯？”
　　“谢谢你。”
　　流川枫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窗外，而听到这话的若桑却猛然转过头来，很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一时间竟不知要做何言语。
　　或许若桑对于这个弟弟有着一种潜意识的补偿冲动，她一直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多，幸福地太过梦幻。而她弟弟，却像是一面映照着她人生的镜子，使她觉得负罪。
　　她想要弥补，不是因为她的过错，而是因为她的幸福。
　　而更重要的，是那份血浓于水的真情。是的，若桑或许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但她确实是个深情且长情的人。
　　有时候，我们太希望幸福，却在同时又那么深深地惧怕着幸福。
　　这名为幸福的事物到底是种怎样的东西呢？
　　我想在这个时候我们都还不知道，因为我们的人生之路还太短暂，即使是身在其中也无法体会。
　　而幸福，它是否是应当伴随着苦难才能让人觉得安心？

　　回到家后的流川枫洗了个澡后便一头栽倒在自家的床上。
　　而若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飞机上睡多了的缘故反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暑假的最后一天里，若桑起了个大早，做好了全家的早餐然后把余下的全部都打包，骑上自行车朝弟弟流川枫的家里去了。
　　流川家一直没有搬过家，而松羽家亦和他们住得很近，不过今年春天若桑他们搬了一回家，使得她跟流川枫见面远不及以前那么方便。但即使如此，他们两个每星期总是要见上一面的。
　　“小枫。”若桑远远地就看见自家的弟弟抱着篮球倚在他家的大门上打瞌睡，额前那些长而细密的刘海遮住了他那双狭长的眼睛。清晨的阳光透过庭院里的那棵月桂树，在他年少俊秀的脸上落下细碎的光晕。风一动，那些光影随之晃动，而他却还是那么安然地站在那里，眉目静好。
　　“姐姐。”下一秒，流川枫便从睡意中醒来，站直身子朝若桑微微一笑。
　　少年的笑容在清爽的晨风中一晃而过，树影间那些金色的碎光掠过他帅气的脸庞，不远处传来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那么欢快那么明亮。
　　多么美好的少年，多么美好的时光。
　　他们迎着风沿着海岸一路向前，若桑依旧骑着车，时不时地用手拂过额前的刘海。车兜里除了他们的早餐外还多加了一个篮球，静静地陪伴他们一起走着这年少时的路。而流川枫坚定地奔跑在这条蜿蜒的海岸公路上，不管是那些挥落的汗水还是眼前这广阔的风景，都不曾让他有丝毫的驻足。
　　不远处，粼粼的金光洒落在蔚蓝的海面上，声声的海浪如同寥远的歌谣，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年少时的梦。洁白的流云飘过他们的头顶，在蓝色的天际里轻轻的摇动。潮湿而清凉的海风拂过脸颊，带着微微的腥咸和苦涩，却让人毫不在意。
　　每一天每一天，他们就是这么朝前走着，十几年来，若桑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陪他跑步，看他打球，一路走来，她看着她的弟弟是如何一步一步踏上他人生的旅程，追逐梦想。
　　每当这时，她是那么的满足而又失落，小枫的梦想就是她的梦想，她爱小枫，也爱篮球。
　　可是，她自己的人生又在何方？
　　“姐姐，下次我想吃三明治。唔，要夹火腿的那种。”或许流川枫也只有在面对若桑的时候才会提出些要求，比如他不怎么喜欢吃番茄酱，吃荷包蛋时只吃蛋白而会把蛋黄丢掉，即使是喜欢的火腿三明治也会把里面的生菜挑出来。
　　“嗯。这次的法国吐司做的不好吃么？我昨晚还特地请教了一下爸爸呢。”
　　“不是，更喜欢三明治。”
　　“好啊，那下次给你做火腿三明治。”
　　“嗯。”
　　此时的他们正坐在一个露天的篮球场里，不远处就是金色的沙滩和蔚蓝的大海。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流川枫也做完了他的例行训练，正在吃姐姐若桑准备的早餐。
　　若桑带起了一顶宽边的遮阳帽，两只手撑着长凳的边沿，海风不时地吹过她的眉间发梢，青春姣好的容貌在夏日的阳光里明媚亮丽，宛如风景。
　　她现在正在享受着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没有烦恼没有忧伤，尽管她不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虽然她有时候也会羡慕一下她身边这个单纯的弟弟，然而，这些都是很轻易就可以抛却的，她亦不会太过的执着。
　　而在那不久后的明天，便是她高中生涯的开始，不知是否真的像她舅妈说的那般美好。
　　在那里，她将会遇到哪些人又会发生哪些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