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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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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呀!”寒芒捂着后脑转头看了几回,愣是一人未见,平白无故被打了好几下,着实恼人,“到底是谁!”
虚空之中隐约有人含笑,下一瞬她身侧便来了人,寒芒定睛一看,呵,又是这个煞星。
“果真是你,”寒芒咬牙,似乎要将眼前人咬下一块肉来,“我就猜是你!”
来人模样俊美,唇间含笑,颇有风流之意。寒芒却无心看他俊颜,心火上头,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来人倒是好脾气,只笑不语,最后不自然地咳了几声,侧身转话道:“你等的就来了。”
闻言,寒芒便歇了心思,她在此可是有要事。她在这高门大户等了两日,只待门里的女子一歇气,她就能快准狠地将其勾回地府去,保证不耽误半分工夫。
想起勾魂,她便觉得手酸,下意识揉着自己的手腕。她抄书可抄怕了,只要一处错,无常大人就扔回来让她重抄,她关起门来足足抄了半个月才抄出一份还勉强算是令大人满意的。
正想着,屋里便有了动静。
“咳咳……”这声音嘶哑无力,略带有期盼,“他可回来了?”
“少爷去上京才半月,哪会这般快就回来,”一婢女宽慰道,“少夫人您好好喝药,多照顾身子,大夫说了要放宽心,莫想太多,日后见少爷的日子可多着呢。”
寒芒躲在阴凉处,抬眸看着烈日,这夏日的阳就是烈,她觉得身上难受,微微吐气,就隐身入了室内。
未察觉,身旁的男子亦是如此。
屋里弥漫着苦药味,寒芒微皱了鼻子,随身的男子亦是,探身看去,床上女子半躺着,脸上泛着怪异红晕,将原本清秀的面容添了三分艳色,瞧着倒不像是病重之人。
只那一双眼,道不尽愁绪。
寒芒心中轻叹,她不敢看女子的眼睛,可她知道此女大限已至,若非如此,她又怎会来。
男子似是瞧出她的不忍,轻轻拍了她的肩。寒芒轻呼一口气,这由不得她心软,时间已然要到了……
三,二,一……
刚默念到一,床上的人立刻闭了目,下一瞬便有魂魄离体,而房内整理的婢女还不知这一变故,絮絮叨叨仍在劝。
“我可否见他最后一面?”女子小声哀求。
寒芒断然拒绝:“不行。”
勾魂夺魄半刻不得耽误,若误了时机,她又要被无常大人惩治了,头一回是抄书,再有一回谁知会是什么?
“半盏茶都不行吗?”女子又求。
“半盏茶的工夫,你夫君就能赶回来见你了?”寒芒拒绝,她想着听来的话,为女子生气,思索后又劝道,“……很快你就会忘记他了,待我带你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入了轮回镜,便是新生活了。”
女子垂眸,喃喃似是说与自己听:“很快就过去了。”
此女唤禾穗,乃孤女,得徐府老爷相救,为报恩,替其女嫁入谢家已有三年,三年时间她爱上了谢崇铭,却不得他心。
寒芒勾着禾穗刚出门,便听到婢女传来尖锐的叫声,而后府里就是一阵吵闹。
禾穗扭头看着人群慌乱奔走,谢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都熟悉极了,可眼下却觉得陌生,连平日总能见到的熟面孔在这时都模糊了起来,更不必说他们的声音……
似乎都听不见了,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刚死时皆是如此,五官笨钝。待你适应了又一切如故了。”寒芒在前头解释。
禾穗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垂头老实地跟着寒芒,安静不已,有时寒芒都以为她被自己勾丢了。
“我跟了你一路,”男子见她一路不搭理,便凑过她耳边道,似是委屈,“怎么都不理我了?”
寒芒自然不愿搭理他,若不是他,她百余年前便不会重回孟婆处日日熬汤了,她可是要做判官之人,就因他,平白浪费了百余年。
她不应,男子也不觉无趣,仍跟在她身后,似是悠闲信步般,偶然翘起嘴角笑,一副自得模样。
“入地府,需焚香。”
寒芒等着门口的香婆为禾穗焚香。
“这香怪好闻的。”禾穗成了魂魄,无病无灾,倒是较之前活泼了起来。
寒芒望着桥上拥挤的人潮,不由得鼓了脸,又闷又好奇:“出什么事儿了,今日居然有这般多的魂。”
“我们不过去等吗?”禾穗见寒芒蹲着,也蹲下了身子,颇为好奇。
寒芒解释道:“每日过桥的人数是有规定的,有多少孟婆汤就能过多少魂。”
以往她在的时候,每日过桥的人多些,喝汤的人也多。可孟婆一人熬汤,速度极慢,她又是个不爱动弹的性子,做事儿都慢吞吞的,怕是一日只能出一锅汤。
“不能进去那可怎办?”
寒芒指着侧方一处黑魆魆的洞口:“只能在那儿住一晚,明日赶早了,不然就排不上好胎了。”
“使者想让我投好胎?”
寒芒蹙眉:“难道你不想吗?”
禾穗无声笑起,又点头又摇头:“我此生孤苦,自然希望下辈子父慈母爱,我也能找个两情相悦的好郎君过一生,可有些事儿不能强求,那便随缘好了。”
寒芒还未开口,跟着的男人倒是抢先开了口:“你连争都不争,就说随缘?”
又轻嘲道:“你这哪是随缘,分明是自我放弃。”
“放弃?”
寒芒虽讨厌男子,但也同意他所言,只见她停下脚步,回过身道:“若你尽全力拼了把,结果不如意,你可以说日后随缘。可你连力都未出……自然得不到满意的结果,难道这也是随缘吗?”
“我……错了吗?”禾穗若有思。
这两日里,寒芒一直在等禾穗死去,所以在谢府也转悠了两日,四处听来的消息拼凑后便是一个故事,她不禁叹气。
“你是我勾的第一个魂,我便请你去逛鬼市。”
“什么第一……”男子小声反驳。
“鬼市?”禾穗好奇。
寒芒瞥了眼男子,回过头倒牵过禾穗的手,笑意盈盈:“我请你喝酒。”
“我不会喝酒……”
鬼市的酒馆不多,只有两家,街口一家,街尾一家,互不影响。
寒芒又瞥了一眼男子,有些嫌弃:“你怎还跟着我,还不去投胎?”
“真伤人,”男子故作伤心,“好歹我二人也是旧识,你何苦如此伤我。”
不提还好,一提寒芒就来气:“若不是你,我何至于又熬了百余年汤!”
男子自知理亏,嘟囔道:“那不是见你漂亮有趣,我一时情难自禁……”
“你在说什么胡话!”寒芒更气了,急急截断他的话。
禾穗看二人吵嘴,不敢多言,倒也觉得有几分趣,轻笑出声。
寒芒看她一看,便收了声,又不理男子了。
她去的是街口那家,老板生前是个屠夫。
“他们不去投胎吗?”禾穗坐在寒芒对面,望着酒桌上冒着热气的酒,有些出神。
寒芒贪婪地闻了几遍酒香,又倒了一大碗,喝了两口,发出了满足的声音。
她劳累了这些天,两口酒就能让她满血复活!
“酒真是好东西!”她叹道。
禾穗却不同意:“酒非好物。”
若非那晚她贪杯,又怎会与谢崇铭□□好,失了身也丢了心。
“只那一晚你就喜欢他了?”寒芒抱着酒坛,目光清明。
“他十三就考了秀才,前途无量,一朝变故,患了目疾,绝了科举之路,”禾穗心疼,长叹一声,“清风明月少年郎就这样入了尘埃,得万人可惜。”
“索性今夜不能过桥,你同我说说你二人的故事?”寒芒喜滋滋又喝了一口,干巴巴喝酒有甚意思,有酒有故事,才不枉这漫漫长夜。
禾穗环顾四周,四处点着灯,她好奇问道:“地府不都是黑夜吗?”
寒芒指着大街正中间的硕大夜明珠:“那是什么?”
“珠子?灯?”
“东海夜明珠。”男子道。
寒芒白他一眼,后解释道:“……算是地府的阳。”
“还未请教使者大名,”禾穗看寒芒喝的畅快,不由也抿了一口,咂吧了几下,又灌下一大口,“好喝。”
“……那是自然。”寒芒有些小得意,甚没坐相,怎么舒服怎么来,相比较,禾穗正襟危坐很是规矩,寒芒看着她便觉难受,“都死了还守什么规矩?”
禾穗闻言大笑起来,学着寒芒没有规矩的坐,仿佛又回到以往,并未被大户人家的规矩束缚住的时候,她呼出一口气,这一刹那仿佛排尽了这段日子的难受。
“我叫寒芒。”寒芒抬眸见面前的女子舒展了眉,才说起自己的名儿。
“寒芒?”
“就是芒草。”寒芒起身舒展腰肢,舒服地叫出声。
禾穗开心道:“我是禾穗,你是寒芒,我与使者倒是有些缘分。”
寒芒一想,心中一乐,确实如此。
“使者……”禾穗转过身看着洞口,“反正今夜不能过桥,我可否再去趟阳间?”
“万万不可!”寒芒收了笑,“你歇了心思罢,再说上头又没什么好留恋的。”
“夫君……”
“你还想等他?”寒芒撇撇嘴,“我等了你两日,可都听见他们如何笑你了。”
禾穗呵的一声轻嘲,望着鬼市的灯,她似是看到了曾经的花灯节,也是满街的灯,可惜……那晚她并没有得到那盏她喜欢的花灯……
就像她耗尽所有,也得不到他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