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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虚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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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观察室出来,张晋慈忙迎上来:“你感觉怎么样?疼吗?”
她扶着他坐下,叶竞摇摇头,她又继续说:“我问了张主任,她说可以吃一些润肺止咳的。我让我妈炖了梨汤,中午回去喝点。”
“我跟我妈说你咽炎,嗓子有点不舒服。”
叶竞点头说好:“让你妈妈操心了。”
张晋慈笑着摇头:“她开心还来不及,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总算让她有了机会表表心意。”
她眉眼弯弯,露出两颗虎牙,白白的像珍珠。
叶竞也跟着笑,起身喊她:“要两三天才能有结果,走吧,先回去。”
林秀凤还煲了虫草老鸭汤。
一早张晋慈起得早,她也被嘘嘘索索的动静吵醒。自从晋慈生了病,她睡眠一直很浅。
问了两遍,张晋慈才说是要陪叶竞去看医生,他咽炎嗓子不舒服。
林秀凤松了口气,生怕是晋慈有什么异样瞒着她。
她去菜场逛了两圈,买了半边鸭子,回家加了一把虫草花一起煨进砂锅。算好时间给晋慈打电话,那头说医生讲可以吃点止咳的,让她有空的话再炖个梨汤。
有空,她怎么会没空。
忙一口答应,又关照晋慈把人带回来吃饭。
他们一家承了叶竞这么多情,请人家吃顿饭,炖个梨汤,根本不足以表达自己感谢之情的千万分之一。
到了饭点,林秀凤做好饭菜刚准备打电话问问人到哪了,就听见开门声。她赶紧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迎。
“叶先生,你好些了没?是瘦了一些。”她改不了口,叶竞索性也不管,随便她去。
“阿姨,我没事,谢谢你挂念。”他被迎进屋,张晋慈把包放进卧室,边往客厅走边说:“妈,我饿了,开饭吧。”
“好好。”母女俩一个端菜一个盛饭。
林秀凤舀了一碗老鸭汤放在叶竞跟前凉:“凉一凉等会儿再喝。我听晋慈说你咽炎,老鸭汤养胃生津,止咳润肺,你多喝两碗。”
“谢谢阿姨。”他又小幅度转了头,朝张晋慈看了一眼,她也低头喝汤,嘴角有些弯。
林秀凤在一边念叨,让他注意身体,不能着凉。有时间就来吃饭,想吃什么跟她讲。
他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两声。
他十几岁没了母亲,后来父亲有了阿兹海默症,陈清瑜又去世,这样慈爱的话语只剩下大嫂念叨了。
等吃完饭,张晋慈又喊他:“趁我还没回去住院,这两天陪我逛逛美术馆好不好?印象派大师莫奈、雷诺阿的真迹最近在展览。”
林秀凤忙阻拦:“你这孩子,人家叶先生没事吗?怎么还让他陪着你瞎逛了?”
她也不看林秀凤,就盯着叶竞。
他知道她的想法,怕他一人躲在家里胡思乱想,她是为他好。
叶竞拦住林秀凤,点点头:“好。阿姨,我有时间。”
他确实在美术馆忘了自己的提心吊胆。
张晋慈懂很多,向他介绍莫奈、柯罗、德拉克洛瓦。从浪漫主义到后印象派,19世纪法国诺曼底地区的绝美风光,通过她的话语,一一呈现在他面前。
他看着一幅幅伟大作品,身旁她神采奕奕,信口拈来。
叶竞认真听她讲,温温和和地站在她身边。
她要是没生病该多好,那个刘阳,真配不上她!
他希望她能痊愈,能有尽兴过一生的机会。
去见医生那天,张晋慈也陪着他一起。
这回她还没开口他就主动提。他不想瞒着她,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不想让她一个人在家等答案。
还有袁铭,他在飞机上,叶竞给他留了言。
早上落了一场雨,天气还阴着。
他们在张主任办公室外的椅子上等,叶竞双手在膝盖上搓了搓,带走手心的汗。
张晋慈看见他的动作,从包里掏出矿泉水递过去:“喝点水。”
他摇了摇头没接:“没事,不喝。”
张晋慈也没有继续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太好,他也听不进去,一切等见完医生再说。
门被打开,张主任的学生探出头朝他们招手:“快进来。”
叶竞猛地起身,腿可能有些麻,张晋慈忙一把扶住他。
他缓了口气,微微摇了摇手:“我没事。”
“坐。”张兰琴抬了抬下巴,“穿刺结果出来了,恭喜你啊,良性的。”
“太好了!”张晋慈叫出声,脸上扬起笑,两只手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
“谢谢你张主任。”叶竞长呼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但是只一瞬,又捂住嘴咳嗽。
声音从胸腔里挤压出来,沉闷却止不住。明明这两天已经有所缓解了。
张兰琴拿了纸巾递给他:“缓一缓,缓一缓。”
等叶竞这一阵咳嗽过去,她才继续:“问题是你一年时间结节长了差不多有一倍,并且伴有干咳,胸闷的症状。”
“我跟周老师商量过,目前还是以随访为主,三个月后复查。”
“你饮食清淡点,不要吃刺激性食物,不要抽烟喝酒,咳嗽症状应该能缓解。”
他心里振奋,不开刀就好,忙点头答应:“张主任您放心,我会注意。其实这两天干咳已经好了一点。我会注意。”
他一边说话兜里手机一边震动,叶竞忙伸进口袋里按掉。
“张主任谢谢您,不打扰您了,您先忙。”他再次弯腰点头,带了张晋慈往外走。
外面出了太阳,地上的水迹已经被晒干。
张晋慈停住脚步,激动地喊他:“太好了太好了,叶竞,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我太开心了!”她好久没这么高兴过,癌症带给她的只有绝望和失落,但是今天,她为他高兴。
从得知他没事那一刻开始,她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她养了一点肉,白白净净,两个梨涡像盛了蜜糖,眼睛里有星星。
叶竞心像被羽毛挠了一下,他微微弯了腰,一双眼睛看着她:“张晋慈谢谢你。”
“张晋慈,下面是我陪你了。”他抬手替她扶了扶帽子,胸腔中的心脏再次生机勃勃,热烈地跳动。
她有些无措,傻站着看他,嗓子眼藏了些湿意,就在那里,下不去。
那天在他家里的感觉又出现了。
她想说“谢谢你”,话语卡在心里,被剧烈跳动的心脏反复捶打。
两个人保持这样的姿势面对面站着,空气里好像有一丝暧昧。最后都还没出口,就听见一个嚎叫的男声:“哥!你吓死我了!”
袁铭飞奔过来,手上拖着的行李箱轮子快速滚过路面,发出极速闷闷的声响。
张晋慈忙往后退了一步,瞧见一个跟叶竞差不多高的男人站在了眼前。
袁铭松开箱子,摸了摸叶竞的脸,又把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长出一口气:“哥,你下回能别挂我电话吗?”
“好了,答应你。”叶竞向他保证,随后指着张晋慈想介绍他们认识。
袁铭嘴快:“张晋慈小姐你好,终于见到你了。我是袁铭。”
她还没从状况里缓过来,面前这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在叶竞跟前跟个孩子似的,这会儿跟她说话,眼里笑意要溢出来。
她握上袁铭伸过来的手:“袁先生你好,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捐钱。”
她开口就说这个,倒让袁铭不好意思,忙摆摆手:“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你别叫我袁先生,太见外了。叫我袁铭就好。”
张晋慈点点头,又看回叶竞。
他见他们俩打完招呼,刚准备说回家,袁铭又问他:“你查完了?报告给我看下。”
叶竞说没事,不用看。
“那就是有事。哪回不是查完了主动发给我们。你现在不给我看,一会儿我问大嫂。”
他还威胁上了,叶竞被他气乐:“先去吃饭吧,我现在站在你面前,肯定没事对不对?你再不信可以问张晋慈。”
被点名的人微张了嘴没说话。
袁铭白了他一眼:“行,先吃饭。去简园吧,我想吃虾饺。”
张晋慈又笑出声,袁铭好奇看她,她忙捂住嘴。
叶竞“唔”了一声:“前两天去给你打包了两笼冻在家里。”
袁铭又嚷嚷:“那个留在家当宵夜,这会儿去吃热乎的。”
他聪明得很,饭吃到一半开始找人算账。
叶竞没办法,只得一五一十把事情讲给他听。
袁铭说得没错,每次复查大家都要看到他的检查单,偏偏这次不给岂不是此地无银。
袁铭听得提心吊胆,又后悔自责:“这次回来我待久一点。哥,你别再瞒着我,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不会心安。”
“我不想听你说好话,我知道你想让我好好比赛,不想让我担心。但是你有没有替我想过,我有无数场比赛可以打,可我只有一个你。”
他是生气了,说话带着冲。没给叶竞开口的机会,又喊张晋慈:“张晋慈谢谢你,谢谢你陪着我哥。”
当事人有些尴尬,忙说没事:“他帮助我更多,我做的一点事微不足道。”
桌上有片刻的安静,被数落的叶竞一直没出声,袁铭也自顾自吃饭。
张晋慈想了一会儿开口:“你们都很好,都是为对方考虑。叶竞他很好,他前两天特地带我来这里吃饭,主要是想打包虾饺。他知道你要回来了,怕万一结果不好,自己要治病,没时间陪你过来。”
她声音不高,对面的两个大男人同时抬头看她。
她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哥,对不起。”
叶竞又“唔”了一声:“我好几次想过,怎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后我走了你们能不那么痛苦。”
“别瞎说!”袁铭忙打断他。
叶竞摆摆手:“‘对不起’应该是我说。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看着袁铭:“你放心,我现在很好,日子过得充实。以前觉得没帮助到于洋是我自己做的不够好,一度钻进牛角尖,现在想明白了,人跟人之间讲究缘分。我跟于洋的缘分,他活着的时候只有那么长。”
“以前确实是把在于洋身上的遗憾和不甘转嫁到张晋慈身上,后来知道不是这样的。她是朋友,是战友,跟她相处是发自内心。”
她听到了他的话,她就站在他们身后的屏风后面。
她扬着笑脸回到座位,叶竞问她碰到了什么喜事。
张晋慈摇摇头:“不告诉你。”
袁铭又嚷嚷:“哥,过两天去打场球,你在布里斯班可说了,回来打。”
“行!”叶竞一口答应,又看着她,“等张晋慈下次化疗结束,喊上她一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