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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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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策一大清早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某人大大咧咧的坐在公堂上的背影。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公孙策处乱不惊的淡淡一笑,“只是不知道玉堂兄这般打扮又是从何处夜游而归?”
即使从少年那逆光的身影中,也能隐约察觉有些零乱的套在身上的玄青色锦衣价格不菲,同样颜色的发带胡乱的绑住暗黑色的长发。还难以称之为青年的锦毛鼠回过头来,勉强挤出个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小策~~~~~~~~我只有靠你了~~~~~~”
如此看来,大概又闯了什么不得了的祸吧。公孙策暗暗的叹了口气,用手敷衍的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
“啊啊,又怎么了,乖啊乖啊。”
口气也带着懒散的敷衍。
少年皱了皱眉,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小策~~~~怎么办啊~~~~展昭今天早晨就要检查他布置的作业了……我还什么都没背呢~~~”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昨天有庙会啊~~于是就偷偷跑去凑热闹了~~~~~真的很好玩呢~~~我还碰见三王爷了呢~~~~顺手就牵了块玉~~~……”
眼看前来公堂上班的捕快多了起来,见怪不怪的站在公堂之下打呵欠挖鼻孔聊天插科打诨,公孙策才微微的正经了一下。
“我说……白玉堂,要哭诉也该下来哭诉吧,一会包拯可就要来上班了……”
由于京城的治安一向良好,除了公孙策能代为处理的小案子,就是三个月才能出来一次的冤案大案凶杀案腐败案,所以整个开封府公认得能大摇大摆来的最晚的也只有开封知府包拯了。
而寸步不离包拯身边的展昭就不太好过了,昨晚白玉堂自以为无人察觉的溜了出来后,他就跟了上去,暗藏在汹涌澎湃的人潮中死死盯着他那只不安分的爪子。早晨天刚放亮,又睡眠不足的去上班,在毫无警觉性也毫无防卫能力的包拯身边担惊受怕,精疲力竭的终于爬到了开封府,再次看见了那冤家一脸委屈的坐在公孙策身后。
展昭盯着手里的萝卜酥饼,深深的叹了口气。酥饼软软热热的,不用凑近都能闻到萝卜所特有的香甜的味道。
“白玉堂,”他叫了声,就敏感的感觉到身旁的人像狗一样竖起了耳朵,精神百倍的盯着他手里的萝卜酥饼。
“我让你背的经文呢?”
“呜……”冤家的耳朵重又无力的搭拉了下来,兴趣索然的应付了几句。在他耐心还没耗尽的时候,自暴自弃的坦白交代了出来。
“抄了的三十遍都抄了……没背。”
他拿过递来的厚厚的一叠纸,把萝卜酥饼扔到了冤家的怀里,就仔细的检查了起来。
墨迹未干……今早现写的。
在把某人今早出现在开封府的事实联系在一起,常年跟在包拯身后断案而学习到的一丁点推理能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想也知道那潦草的字迹八成是公孙策左手持笔而留下来的。
“展昭展昭,我还想吃萝卜酥饼~~~~”
本来是想扳起脸来训人的,不过看着身边人的孩子气一样的笑脸……还是算了。
于是被老板热情且客气的招待的展少侠无奈的站起身,又补上了两个酥饼的钱。
比名满京城的盗贼锦毛鼠仅仅大几年的展少侠,忽然间觉得自己像宠溺孩子的爹,不禁又深深的叹了口气,以感慨岁月流逝之快。
锦毛鼠白玉堂是个贼。虽然不知道算不算名满天下,不过也算是名满京城了。既然是如此有名的贼,至少就不缺钱花。不过白玉堂虽然身上的衣服尽极奢侈,和展昭出去的时候从来都不花自己的钱。倒不是因为不花自己的银子不心疼这种没水准的理由,只不过是因为展昭不让。
“身为开封府的一员,怎么会看着有可能是偷来的银子从自己的眼前白花花的流出去。不想被我条件反射的抓到公堂上的话,就在我面前花我的俸禄。”
虽然也嘟着嘴骂过展昭小气展昭死板展昭假正经,不过也乖乖的收敛了手脚。索性自己最喜欢吃的萝卜酥饼也不贵,至少展少侠不至于因为使用俸禄过度而饿死。
想到这里,白玉堂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坐在旁边的展昭就知道他已经吃好了,自觉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白玉堂专用白绢手帕’,用手托住他的下巴,帮他把嘴边的油光仔仔细细的擦个干净。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偷偷的笑了出来。
“展~~少~~~~侠~~在~~想~~什~~么~?”
“没有没有,”展昭笑着摆了摆手,停顿了会,又断断续续的说下去,“你刚刚眯着眼的样子,嘴周围还粘着油,简直就是偷了油腥的老鼠啊~”
锦毛鼠想了想,又陪着笑了笑,接着两人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分手了。
一个向东走,回开封府。一个向西走,鬼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临走前,展昭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早点回家,后天还要检查你背的经文”之类的话。而锦毛鼠也一如既往的老奸巨滑的眯着眼胡乱点着头。
明明都和以前一样,可是即使如此,展昭回了开封府,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心里隐隐的产生了莫名的不安。
下午的时候,已经三个月不见踪影的大案子终于现了身。三王爷丢了贴身的玉佩。这原本实在称不上大案子,和在庄稼地里吃草的牛倒底是三婶的还是七叔的纠纷倒是一个性质,不过坏就坏在那玉佩上。玉佩是皇上亲赐的,如今弄丢了,一步走错就是要全家拖出去斩的。
既然是随身带着的,能有那本事偷去的,全京城也只有锦毛鼠一个人了。而能顺利拿回锦毛鼠各种赃物的地方,全京城也只有开封府了。不过和以往不同,气急败坏的三王爷性情火暴的怒道,宁愿连累全家被拖出去砍了,也要开封府把那“可恶的小贼抓了正法,也算是为民除害”。这就是所谓的要贼不要赃了,展昭老老实实的低头站在包拯身后,偷眼瞧着前面的两人。包拯什么时候都面带黑色,实在观察不出什么。倒是公孙策那张脸微微变了变脸色,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外交表情。
料定白玉堂今次算是闯了大祸的展昭早早的在两人的默许下请了假,匆匆的赶回去的展昭一想到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那张充斥着邪气的清秀的脸庞,在卖萝卜酥饼的摊子前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停留了一小会儿,掏出已经被白玉堂花的不剩多少的俸禄,挑了两个还是热的准备留给那冤家路上吃。
一定要让那冤家在开封府的通缉令下来前离开这里,心绪烦乱的展昭心神不定的胡乱盘算着,到什么说什么好呢?不,一定要先给他一巴掌。说什么好呢?这里有萝卜酥饼,路上饿了就吃了它。凉了怎么办?要嘱咐他趁热吃才行。离开这里……想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吃到你最爱的萝卜酥饼了吧……趁热吃了,小心别烫到嘴,你就是因为像个小孩子一样才让我这么不放心……
到家的时候,房间在昏黄的落日下,已经显得微有些模糊起来。被子胡乱的摊在床上,枕头扔在床边。应该是下午回家补眠的锦毛鼠的杰作,早晨自己走的时候明明还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
整个家里还淡淡的残留着白玉堂身上熟悉的气息,和萝卜酥饼的味道混在一起,就像和平时一样每个傍晚回来的时候一样。
他忽然有些泄气,将手里沉沉的酥饼扔在床前的柜子上,接着整个人滚到床上一动不动。
白玉堂不在,已经走了吧……已经走了么……?果然作贼的就是敏感得吓死人……那个冤家……
一时之间,他有些迷茫的望着房梁,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走了,还是没走。
“走了也好,省得再给我添一堆麻烦。”最后他自暴自弃一般的下了结语,一想到昨晚明明跟在他的身后却没有制止,再度混乱了起来,只有强行结束了思考。
躺在床上的人,把头缓缓的歪向一侧,与房梁深处猫着腰的黑影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
开封府在磨磨蹭蹭了半天后,终于在第二天发出了铺天盖地的通缉令。
开封府的三人主力部队面色如常,不过各个心不在焉。还不到中午的时候,展昭就破天荒的翘了班,跑去了卖酥饼的摊子。
“哟,展少侠,您来了!今个是自己一个人么?和你在一起的那少侠呢?”老板快手快脚的招呼道。
叫上了两份酥饼,用油纸仔仔细细的包好,生怕有一丝闪失的捧在手里,抱着一点点希望的坐在摊子上等那个根本就不可能来的人。
如果他没走呢……他习惯中午吃酥饼的……没有了的话中午能吃好饭么?晚上是不是又出去玩了,不吃好饭下午会不会睡不好觉……
开封府的展少侠,连担心的内容都和操心孩子的老爹没什么区别。
手里的酥饼即使隔着厚厚的油纸,也渐渐的丧失了温暖,就向他抱着的渺小的希望。
“展昭,你等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抬起头,有些疲倦的望着午休过后就一路找到这里陪坐了一下午的公孙策。原来被通缉后,连白,玉,堂,三个字都不能再叫出来了。
“你还是希望不要再见到他的好。”对方仿佛看破了他的心思一样,明确的点了出来。“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为好,再见面的时候,就是你抓他上公堂的时候。”
“展昭,”被对方点到名字,他浑身一震,如催眠般抬起头来。“你是很敬业的吧?”
“是……”如对方期待,展昭吐出了令人满意的答案。
那以后,他就忘了白玉堂的名字,丢在柜子上的萝卜酥饼,凉了,冷了,坏了,最后被扔了喂了老鼠。
在他再看到那个冤家以前,他以为他是忘了的。
在两三个月后,风声也渐渐小了起来,在开封府不动声色的私底下活动中,‘锦毛鼠窃玉事件’渐渐包裹上了浓重的不了了之的味道。
那个时候,他在陪包拯考察了下街道治安回到包封府里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和几个月前一样,还是那个少年。不过消瘦了许多,浑身都是伤。几个月前,他随随便便的坐在堂上。几个月后,他一脸狼狈的锁在堂下。一看就是受过私刑的。
三王爷坐在堂上,不动声色的来回巡视着开封府精英三人组的神情。
“锦毛鼠虽是罪人,王爷身为尊贵之躯,怎好擅动私刑。”倒是公孙策先开了口,打破了僵局。
纵横黑白两道的展少侠倒是忽然变成了个哑巴,只是默认的立在堂上,看着堂下的冤家。那些舌枪唇战,那些是非过错,那些公理王法,忽然缥缈的都远去了,剩下的,只有自己和少年。
“再见面时,就是公堂之上。”他的耳边忽然清晰的浮现出公孙策曾经讲过的话,悲哀的仿佛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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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策说,你要逃就逃吧,他会帮你开罪的。”
展少侠一脸悠闲斜倚在墙上观察企图越狱的少年笨手笨脚的解开缠绕在手脚的锁链,然后费力的推开了开封府的牢门。
还是那么倔强……什么都要靠自己……那个冤家。展昭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起初次相识的时候,少年一袭雪白的锦衣,在开封府的房檐上四处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贼。
“王爷的玉我已经还回去了。”
“我知道,在还玉的时候被抓到了吧?”
“萝卜酥饼……”
“哈……?”
“谢谢了……”少年微微垂下头。
“身为带罪之身的我……大概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吧。展昭。”少年深深的望进他深邃的眼眸。
怎么会?一定会幸福的,不要走。并未给这样或者那样的挽留的话留下说出口的机会,白玉堂已经纵身消失在了淡淡的夜色中,留下了一个如水的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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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么?我一点都不喜欢萝卜酥饼,不过你看我吃的时候总会露出幸福的表情,所以我想你大概是喜欢的吧。
你知道么?我一点都不喜欢萝卜酥饼,不过你吃的时候总会露出孩子气一样满足的微笑,所以我想你大概是喜欢的吧,
冤家。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