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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咸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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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波听了一惊。
徐冰在她眼中,是一个佛系的中年男人,跟那些到了一定年龄,追求奢华物质生活的人不同,他很低调,无欲无求。
“美丽应该没跟你说过我的黑历史吧,年轻的时候,我把家底儿都输光了。”
他嘿嘿一笑,夏波瞪着眼睛吓得不轻。
他这是要干啥,怎么突然自己抹黑起自己来。
吴美丽确实没对她说过徐冰的这段黑历史,说的都是他从一开始就怎么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爸怎么在当地沿海把企业做大,又怎么带动杨村的穷亲戚也走上海产品加工的道路,徐冰作为独生子,早早接手老爸的事业,怎么扩大发展到海外等等。
要说徐冰长得一表人才,玩玩感情倒也正常,若说别的,她还没真没想过。
夏波手里的水壶被徐冰抢了过去,接满了水,她都不知道,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怎么啦,不会给夏小姐吓到了吧!”
徐冰乐呵呵地说。
夏波回了神笑道:
“没有,只是……觉得……其实……”
“其实没必要跟你说这些?”徐冰接话说。
“没有没有,我是说,其实也很正常,谁没有个过去呢!”
夏波心虚地说,其实她想说的也确实是那个意思,但是她说不出口。
徐冰几乎是自言自语接着说道:
“我希望你能够全面地了解到我,我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夏波脸上礼貌的微笑着,脚下却故意加快了脚步,她得赶紧回到病房去,再单独跟他呆在一起,她怕他下一步就拿出一枚求婚戒指出来。
一进了房门,洛屿和李可夏正在激烈地争执着。
“我说你怎么还是这么犟呢,我不管,你现在在我这边,你就得听我的。”
洛屿生气地说。
“没有那么严重啦,真的,我对自己的病太了解了,这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之前没引爆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但是既然现在已经爆了,我反倒松了一口气,我大不了继续跟他斗下去就是了,反正战场又不用非得在医院,这个敌人是很奇怪的,我身边有多少人都帮不了我,包括你洛屿,能跟他斗的,只有我一个人。”
李可夏一边说话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看到夏波回来,她冲她招手,
“夏夏快来,医生刚把检查结果给我拿来了,我们可以回家啦。”
“啊?”
夏波有点懵,这能行么,她瞅一眼徐冰,既然他有经验,是不也该劝一劝。
没想到徐冰来了一句,“也好,出去多走一走,对心情也好。”
李可夏笑着说:
“那麻烦徐总载我和夏夏去一趟市里,我的画架什么的到了,还有一些小零碎需要去置办下。”
徐冰连忙应承下来。
她转头对洛屿说:
“那洛总和夏村长,你们抓紧去忙工作吧,要不然都围着我转,我可呆不下去了,明天就把夏夏还给你了,该上班上班吧!”
夏波听见这话,心里直突突,啥叫“还给你”啊,搞得跟她是洛屿的什么物品似的,但是心里该说不说,咋还挺高兴似的。
她想辩解说自己辞职了,但是终没说出口。
“正好啦,不知道两位女士肯不肯赏我徐某人的面子,陪我吃顿饭啊?”
徐冰笑得脸上跟开了花似的。
一下子从抑郁症的阴霾之下,钻到市中心拥挤的人群中,夏波觉得自己的内心都受到了冲击,但是转头看李可夏,她除了面色略微憔悴之外,完全看不出是个患病之人。
也许,她想要的正是这种普通生活,没想到从北京换到东北这个小县城,她依旧逃不掉病魔的利爪。
不知道是不是徐冰叫的,他们刚停好车要走进一家西餐厅,吴美丽那辆粉色的SUV停在了旁边,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灿烂的大笑脸。
“好哇你们,吃好吃的不叫我,我还偏偏自个来了。”
夏波嘟囔一句:
“咋哪哪都有你呢?”
吴美丽还想抢白一句,后面的车滴滴催她,她打了一把回轮,喊道:
“好哇大波子,你等着我的。”
李可夏咯咯笑了起来,“你俩可真是冤家,一见面就吵架,吵得还怪好听的。”
这家餐厅不是别家,就是上次吴美丽在家请锦水生一行吃法餐的那家。李可夏也夸厨师做得正宗,吴美丽拿起餐巾抹了一把嘴,小声说道:
“过段时间就吃不到了!”
夏波惊讶地问:
“什么意思?”
她用餐巾遮住半张脸,说:
“别提了,我上次请客,锦公子不是见了主厨了么,说是当场就邀请人家入驻锦水集团了。”
夏波愣了,“跟他去上海啊?”
吴美丽拐了她一肘子,骂道:
“傻啊你,去啥上海啊,咱杨村正建着度假村你忘了?”
“在咱杨村整法餐?”
夏波嘟囔,也就他能想出来。
徐冰接话说道:
“还别说,锦公子虽然年纪小,格局可不小,能去度假村消费的非富即贵,可不正需要呢么!”
有钱人的世界咱是不懂!
夏波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瞅着盘子中间那一小坨刚上的意大利面,她没好意思去挑一叉子,她怕一叉子都让她挑走了。
“其实吃的就是一个氛围么,听我家老谭说,他那天闲着没事儿去工地看了,还别说人家南方的施工团队就是快,大框都建好了,要搁咱们这的施工队,能给你拖好几年去。”
吴美丽说。
……
接下来,洛屿让夏波休息两天之后再去上班。
她的回城之路越发艰难,首先她就过不了张女士那关。
“回什么回了,有咱家这大房子不住,跑那城里租房子去啊,我告诉你,你要出去之后再给我回来,我可说啥不让你。”
老夏也说他姑娘,“行了姑娘,咱不遭那罪的了,爸养你。”
张女士在旁边踹了一脚丈夫,说道:
“人家用你养啊,多大了,还养养的,自然有人替了你的。”
夏波看她妈说完这话,嘴角带起一丝笑,完了完了,在家就得被逼婚。
不怎么想到徐冰,感觉手掌现在还热热的。
白天吃了饭出来,徐冰把一个黑色薄外套随手递到她的手上,自己去上卫生间去了。
吴美丽在旁边没心没肺地嘿嘿笑,夏波顿时觉得手像是着火了似的,冷空气中的一点余温全都集中在徐冰的这件外套上,她像是碰到了他的身体似的。
她有点抗拒。
第二天,她陪李可夏去了村东头,锦水集团虽然在搞建设,但是岩石群那一侧有一片野生树林,还没圈到里面。
在一棵树下,李可夏支起画架,有模有样的画了起来,她几笔就先把洛家岛的轮廓勾了出来。夏波只觉得心里一阵翻腾,就好像洛家岛都被李可夏画走了似的。
她准备到处走走,有阵子没来看看了。
走远了,回头看一眼海边的李可夏,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戴着一顶宽沿遮阳帽,两条彩色的飘带在脑后随风飘扬,远处的洛家岛在蓝色的大海上像是世外桃源,在蒸腾的热气中若隐若现。
美得跟一幅画似的。
夏波也累了,蹲在沙滩边,掏出手机用原相机当镜子照了照,她连妆都没化,戴着一幅大眼镜挡住了半截的眉毛。
这两天考虑着是回城还是不回,上火了,嘴角起个大泡,她现在多么需要有人告诉她,她到底该咋办。
完全是走投无路了,她对着镜头,腆着一张大脸录了一段《论咸鱼谁有我咸》的视频:
“朋友们,不是我吹,我打小就生活在海边,喝着海水吃着海蛎子长大的,我干黄了三家公司,被裁员两次,主动辞职零次,人家回乡创业,我回乡躺平,只想当个咸鱼,当个咸鱼没啥的,如果上帝就是让你这辈子来当咸鱼的,你何苦非要去当个鲨鱼呢,太血腥,你看看我现在多舒服,看看海景,没事儿捡个海蛎子,你看看吃一个,哎,大的留着烤,小的顺嘴咬,生活这样自在不好么?”
最后那句其实不是在问别人,而是在问她自己。
如果没有洛屿,没有徐冰,她就这样躺一辈子也行啊,可是有了他们,她怎么躺的下去呢?
想到这,她干脆躺到了沙滩上。
沙子已经被阳光晒得滚烫了,闭上眼睛,眼前收获了一片金色。
夏波眯着眼睛感受这刺眼的光芒,一会儿变成红,一会变成金,突然颜色消失了,她睁开眼睛,发现一顶白色的安全帽出现在她面前,一张倒着的笑脸探了过来。
锦水生笑道:
“姐姐这是在日光浴么?”
夏波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她疑惑地看着他,锦水生指指远处围墙里的一栋白色小楼。
“我从窗户里正巧看到你在这儿晒太阳。”
夏波一惊,我艹,刚才厕所蹲录的那些,岂不全都被他看见了?
“哦哦,我带可夏姐过来画画,闲溜达,你去忙吧!”
“没事儿,我正好下来走走,空调房里太冷了点,其实我更喜欢外边的温度,每天我基本都要在海边走走的,我太喜欢这里了。”
锦水生裸露的胳膊,证明了他说的话没错,半袖衔接处黑白分明,脸也不似刚开始来那么白了,外加上胡子没怎么精心打理,浑身上下倒透露出一种北方男人的粗犷来。
夏波呆呆的,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没穿鞋,赶紧把一双鞋拎在手上。
锦水生不经意笑了两声,夏波不知道他在笑啥,也没好意思问。
李可夏的画已经描画差不多了,她刚拿出调料盘,看见夏波他们走了过来。
“可夏姐,您的画回头能卖我几张吗,这么多房子可需要很多画啊!”
“卖就算了,送还差不多。再说我这种业余画手,别到时候拉低了您的建筑水准,我看您还是去国外的画展看看吧!”
锦水生笑道:
“可夏姐,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画的都是这周边的景色,我是想找这样的画都找不到,我还去国外?”
李可夏拿起画笔开始涂色,看她随性自然的笔法,俨然不是一个业余画手,应该画很多年了。
“那你要不嫌弃,尽管拿去,反正我回头也带不回北京去。”
她还是要走?
夏波愈发看不清李可夏和洛屿了。
你要说她们是情侣吧,洛屿哥从来不在李可夏房间留宿,你要说不是情侣吧,在医院明明李可夏趴到他怀里哭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