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打工日记》纯爱信徒

1、打工的第一天

　　昏红的天空挂着一轮巨大的红日，残旧的宫殿坐落在漆黑的大地之上。
　　道道斑驳的焦痕爬满残垣的断壁，缕缕如血的残阳落洒落在砖墙上，仿佛曾经燃烧的烈火仍未熄灭。

　　郁楚暮坐在残破殿宇最深处的王座上，漆黑斗篷兜帽里垂下几缕银白如雪的发丝。
　　环顾四周，看着这个破破烂烂的糟心地方，郁楚暮的心情十分复杂。
　　上一秒还在车祸现场奄奄一息，下一秒就在陌生的地方睁开眼睛，对着破败荒凉的地方茫然四顾。
　　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场无比奇幻的穿越，一个令他重获新生的奇迹。
　　可郁楚暮知道不是，这并不是毫无代价的。
　　不久之前，郁楚暮因为一场车祸事故现场上安静的等死。
　　这是高速上极为偏僻的路段，汽车侧翻着撞断了公路上的一节栅栏，他的腿卡在了被撞变形的副驾驶座上，使尽了力气也没能挣脱。
　　偏僻代表了周围没有任何人，代表他无人可以求助。
　　司机早在车祸初期撞上栅栏翻车时就已经当场死亡，听着油箱里的汽油顺着裂缝滴答滴落的声音，手机早就不知甩飞到哪里，引擎的温度越升越高燃起了火苗，火焰开始燃烧火势逐渐向车头蔓延。
　　他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无法脱离车内，双腿像是被嵌死在了车内。
　　“咳、咳——咳咳咳”
　　燃烧的火焰中，郁楚暮接受了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他闭上眼睛，意识在疼痛中逐渐模糊。
　　就在郁楚暮呼吸逐渐微弱，准备迎接死亡时，他清晰地听见了一串脚步声。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熊熊燃烧的火焰变得不再那么灼热，体力流失得不再像刚才那么快，就连痛楚也变得无比遥远。
　　时间仿佛停驻在了这一刻。
　　郁楚暮睁开眼睛。
　　他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了自己面前，火舌舔舐那人的衣角却没能留下半点痕迹。
　　男人穿着一身风格偏西式的华丽衣服一头如雪的银发披散在背后，看起来圣洁又美丽。
　　郁楚暮恍惚间觉得自己看见了神明行走在人间的使者。但萦绕在男人周身那冰冷又危险的气场却破坏了那圣洁的表象，让人不由的感到畏惧。
　　无论是华丽衣着还是迥异的气质，这些会让见过他的人不禁侧目，然而这些东西却无法分走郁楚暮的半分注意力。
　　他死死盯着那张曾经无数个日夜在镜子前，倒映在镜中的那张无比熟悉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你想活下来吗？”
　　“………”
　　燃烧的火焰中，两个长着一模一样的人相互对视着，郁楚暮看着男人殷红的眼眸，他看见对方瞳孔中映着的黑发黑眸虚弱狼狈的自己。
　　“你、想活着吗？”
　　“想啊。 ”
　　尽管这副景象荒诞又奇怪，郁楚暮还是用尽全身的气力勉强抬头，朝着对方笑了一下。
　　“现在有一个让你再活一次的机会，你要吗？ ”
　　“那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
　　能继续活着郁楚暮当然不想死，但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就算真的有，也绝对轮不到他。
　　“你不用付出任何东西，代价由我来替你支付。”
　　郁楚暮轻轻眨了眨眼睛，虚弱地吐了一口血，那奄奄一息的样子感觉会随时断气。
　　“……啊。”
　　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咽下了原先想要说出的话。
　　“你快要死了。 ”
　　银发男人伸出手，指尖点在郁楚暮的眉心，浮现了一个繁复晦涩的图案。
　　“你想要活着，就别反抗我。”
　　郁楚暮有股力量顺着眉心涌入，一点一点充盈自己的灵魂。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
　　“这份契约不会伤害你，它能让你活下去。”
　　尽管□□依旧残破虚弱仍然处于濒临死亡的状态，他却切实地感到了自己正在变得不一样了。
　　郁楚暮抬起手，用自己身体里剩余的最后一点力气握住了那个神秘的银发男人点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
　　“你、究竟是谁？ ”
　　“我？ ”
　　银发男人动作一顿。他看着郁楚暮，深邃的红眸当中无波无澜。
　　“我是你，也不是你。 ”
　　“……什么意思？”
　　天，快要亮了。太阳慢慢向天空升起，一点晨光照在两人身上，将那双眼眸照得更亮了几分。
　　“你就当我……是一个和你很像的人吧。”
　　“就像是两个平行宇宙中相似却又不同的花，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
　　“…… ”
　　郁楚暮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就算对方止住了火势，因撞击导致的重伤和越来越多流失的血液，让他的眼前逐渐昏暗。
　　可就算眼睛已经快要看不见了，他还是没有闭眼，郁楚暮就这样睁着眼睛深深地望着那个要赋予他新生的银发男人，直到意识不受控制一点点陷入黑暗。
　　“努力活下去吧。”
　　在思维沉寂下去的最后一刻，他听见对方的低喃。
　　“活下去，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
　　“任何答案。”

　　…………

　　再睁开眼的时，郁楚暮感受到了身躯汹涌澎湃的力量。
　　那力量跟随自己的心意而行动，仿佛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轻易摧毁周身的一切，就算是悬挂于穹顶的太阳，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握入手中。
　　郁楚暮差一点就要迷失在了这个强大的，仿佛自己无所不能的恐怖诱惑当中。
　　郁楚暮垂眸看着这张对他来说略显陌生的手。
　　陌生的躯体、相比过去普通人的自己无可比拟的实力、以及……他伸手握住一缕从肩头上垂下来的银白发丝。
　　代价由我来支付……
　　想到那个银发从始至终都无比平静的眼神，郁楚暮扯了扯嘴角，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思绪一团混乱。既无法思考，也无法让时间倒流回到过去，去问那个银发男人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只能抬头望着天空上的那轮血日陷入沉默。

　　“刷啦啦——”
　　一片漆黑的羽毛从空中飘落，郁楚暮抬起头。
　　破败的殿宇上方，天花板露出大半边的不规则的破洞，有个小小的黑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
　　那是只浑身上下的羽翼乌黑的鸟，像是乌鸦却又比寻常乌鸦的体型大上许多，羽翼泛着幽蓝色的光泽，脑袋的位置有根极其显眼的白色羽毛，像极了单边挂耳挑染。
　　郁楚暮一直看着这只鸟不远不近地降落在一处断得只剩半截的石柱上。收起黑色的羽翅偏偏脑袋，珍珠般大小的红色眼珠朝自己这边转动。
　　它和郁楚暮对上了视线，一人一鸟就这样沉默地相互看着对方。
　　最终，还是黑鸟率先开口:“你回来了，涅暮西斯。”
　　“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已经有人来过来了。”
　　郁楚暮抬头看了看头顶像是被火烧过的黑黝黝的墙壁，看着在血日的深红光芒照射下，那些四散分布在墙壁天花板山毫不起眼的狭小裂隙。
　　又面无表情地看向黑鸟，:“哦？是谁来了？”
　　“是死神喀纳斯，祂来让你履行一个曾经的约定。”黑鸟红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用鸟鸟喙梳理了几下略显凌乱的黑色羽毛。“还记得吗。”
　　“在你还弱小的时候，喀纳斯给予了作为人类时期的你一个无法拒绝的帮助，但这并不是毫无代价的。”
　　郁楚暮看着黑鸟逐渐梳理整齐自己的羽毛，替它说出了下半句话。“而现在，祂来找我收取代价了。”
　　“是的——在你成为了复仇之神后没多久的现在。”黑鸟道。
　　郁楚暮忽然沉默地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的样子。看着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太大情绪波动的郁楚暮，它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郁楚暮抬起头来，用手指了指头顶。“在想……你躲在那里看了我多久？
　　“……什么？”黑鸟愣住。
　　头顶血红太阳所射下的光并不如他过去见到过的普通太阳明亮，而是有些昏暗。墙上那些狭小的裂隙钻进一只小体型的动物绰绰有余。而只比乌鸦大一丁点的，浑身羽毛和墙壁一样漆黑的鸟躲进去，就更不容易被发现了。
　　“从刚才我们第一次见面，从你第一次对我开口到现在为止，你的每一句话里都充满了提醒。”他忽然掀开的那张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的兜帽从王座上站起，一步步地走下来。雪白的银发随着他的动作一缕缕从身后的斗篷里滑落胸前。“你早知道了，吧我不是他。”
　　“……谁？”黑鸟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直到脚爪踩到了石柱边缘。
　　“当然是……你口中那个涅暮西斯啊。”
　　“我不知道他当时是以什么状态找到我的。
　　也许是意识，又或许是灵魂。”
　　郁楚暮看着那只鸟，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可我刚来，就立刻被你发现了，我猜……在他离开这里，找到我又将我送到这里之前。你就一直守在这里了吧？”
　　郁楚暮虽然脸上带笑，可看得黑鸟却直接炸了毛。浑身上下的鸟毛抖动，原本乌黑顺滑的羽毛变得蓬松凌乱。
　　“……他不叫涅暮西斯。”它拼命忍住了想要逃跑的冲动，避开郁楚暮充满了压迫感的视线。“涅暮西斯这个名字，是给你准备的。”
　　“……嗯？”郁楚暮一顿，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
　　“如果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说的都对。”说着，黑鸟静默了两秒。“可没有意义。”
　　它转动着那对红色的眼珠看向郁楚暮，声音低沉。
　　“他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看着它变得似悲戚又似怅然的神色，郁楚暮一时竟感到有些新奇。
　　他从没在任何动物身上见到太过复杂的表情，他们大多是野性的、纯粹的——更何况是一只满是羽毛的鸟脸上，看见这么生动拟人的。
　　郁楚暮静静地看着黑鸟复杂的神情。
　　“当然有意义。”郁楚暮收敛起思绪对黑鸟道。
　　现在重要的并不是这只鸟的秘密，而是他当下的处境。
　　“我要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