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夜谈》琉轩

1、有魅

　　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儿，小舟被室友从寝室里赶了出来。
　　说起来那也就是那么点破事，但小舟咽不下这口气，索性不住了。正好学校外面的告示墙上有招租广告，小舟便打了广告上的电话，当下敲定看房时间，去了广告上写的那处房子。房子离学校不算远，在公寓顶层，三室两厅的房子眼下只剩下一间不大不小的阁楼。房子的主人不在本地，托了朋友代为管理。因为阁楼里没有空调和网线，于是房租便比别处便宜很多。
　　小舟家境算不得太好，见着租金便宜便有些动心。来到楼上一看，房子装修倒是不错，连阁楼都铺着红木地板，里面也有简单的家具，桌椅板凳床铺衣柜样样都有，于是当下就付了定金把房子租了下来。看房子的人姓洪，据他说这间阁楼原先住着一个女研究生，前阵子刚搬出去，他又急着出差，这才把租金定得这么低。小舟心中窃喜，觉得自己捡了便宜。
　　跑上跑下折腾了两天，然后有把网线接上，小舟高高兴兴地住进了新租的房子。阁楼虽然不大，但是对小舟来说已经足够了，就是每天爬楼梯有些累人。洪姓大叔在拉网线的时候过来看了一趟，临走时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跟小舟说了一件事。
　　"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个研究生说这屋子不干净，有时候会闹鬼。我为此还专门请了风水先生来看过，什么事儿都没有，也不知道闹鬼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要是觉得住这儿不安心就告诉我，我不会坑你钱。"
　　小舟诽腹你丫的为毛不在我交钱的时候说，但东西已经搬进来了，学校那边的退房手续也已办妥，只得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第一天晚上小舟在床上躺下的时候一直睡不着，心里惴惴的，总觉得耳边像是有什么人在说话，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晚上。结果一直到天亮了也没出什么事，小舟心道自己是个无神论者才不会相信这种事，然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依然什么都没发生，小舟很不高兴地骂了把租给她房子的洪大叔几句。
　　第三天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事都没有。小舟彻底放下心来，果然鬼怪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啊！
　　房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是小舟那个学校的学生，一个月下来几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倒也混得熟悉。其中一个黎姓男生人很开朗，大家年龄又差不多，便提议一起吃一顿联络联络感情。小舟本来不太想去，但是其他人都叫好，于是小舟也跟着过去了。
　　饭后小黎提议去唱歌，小舟摸摸钱包很矜持地说不去了，住大卧室的那对情侣也说不去了，于是几人就在餐馆门口道了别。没想到小舟刚走几步，就碰上了比自己高一届的轩姐。轩姐跟小舟是同乡，她会市面上流行的各种算命方法，眼下在给几家杂志的星座算命等等专栏写稿子，每月收入还挺不错的。小舟很开心地跟轩姐两人姐姐长妹妹短地聊了一会儿，话题就转到了她租的这间阁楼里。小舟满不在乎地又把洪大叔批了一顿，轩姐却皱起了眉头。
　　"恐怕你那间房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真的。"轩姐最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带我去看看。"
　　小舟有点诧异，但是轩姐脸色很凝重，于是就带她去阁楼里转了一圈。
　　"看上去的确没什么。"轩姐细细地把房间检查了一便，"但是这房子确实有种很奇怪的味道。"
　　"有味道？"小舟不解。这间阁楼采光很不错，有半天时间都能晒到太阳，能有什么味道？
　　"你是闻不出来的。"轩姐看着小舟皱着鼻子微微笑了笑，"这样吧，我这周去找我师父给你求个护身符，虽说不一定能用得上，不过有总比没有要强。"
　　小舟还是有点不大相信，不过轩姐的名头在外，小舟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谢了轩姐把她送出门去。
　　当天晚上小舟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小舟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该不会这么巧吧，自己刚在想这事儿就有东西进来了，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是小黎他们唱歌回来了，鬼怪什么的自己不信便是没有，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岂料地板上居然出现了脚步声，小舟皱了皱眉，心里便有点毛毛的，于是开灯看了一圈。屋里的确除了她什么人都没有，脚步声也听不见了。小舟重新爬上床，心里还是害怕，于是开着灯睡了一晚。就像是错觉一样，小舟绷着神经一直等到天亮，都没听到什么声音。
　　第二天午饭的时候小舟找到轩姐，把前一天晚上的事跟她细细说了一遍。轩姐听罢提出晚上跟小舟挤一晚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舟忙不掷地点头同意了。然而一晚上过去，依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两人都听到了小舟前一晚听到的声音。小舟在第二天专门跑去问了其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时间和她们听到的声音完全对不上号。
　　"我得赶紧去找我师父。"轩姐一脸严肃，"要是真出点什么事那就麻烦了。"
　　轩姐的师父不在城里，要找还得坐四个小时的车去山里。轩姐让小舟等她一天，临走前给小舟留了自己的护身符。小舟惴惴地把轩姐的黑曜石珠串带在手腕上，打开所有灯缩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上网，神经一直紧绷着。
　　开门声和脚步声再次出现了，小舟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然而屋里很快就没了动静，小舟正在疑惑，□□突然叫了起来，有一个人要加她好友，吓得她险些把电脑丢掉。小舟莫名其妙地瞪着那个□□看了一会儿，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跟你一起住这个屋的人。"
　　小舟盯着那行字看了整整一分钟，这才看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
　　"你跟我住一个屋？"
　　"对啊，就这间小破房子。"
　　小舟觉得自己下巴要掉下来了。
　　"别害怕。"对方见小舟没有反应，很快地敲出一行字，"我知道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
　　小舟目瞪口呆，最后伸出颤抖的手指按在键盘上。
　　"真的？"
　　"骗你我能得什么好处？"对方打出一个擦汗的表情。
　　"你不会害我吧？"小舟战战兢兢地问。
　　"我吃饱了撑的去害你？"对方似乎有些生气了，"对我来说你也是很麻烦的好吧？"
　　呃……小舟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抱歉。"半晌后小舟敲出两个字。
　　"没事没事，你比上一位态度好多了。"那边打出一个笑脸，"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好像把电脑给砸了。"
　　小舟苦笑了一下。如果□□那头的人真的是她的同居者，那么这个人好像还蛮好相处的。
　　两人就这么在□□上一人一句地聊着，居然一直聊到了十一点。
　　"不早了，我要睡了。"那边的人准备下线了。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嗯，叫我阿洛好了。你呢？"
　　"我叫小舟。"
　　"好的。明天见。"
　　"晚安。"
　　小舟看看时间确实不早了，于是关掉电脑出去洗漱。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碰上这么诡异的事情，和一个看不见的人同居一室。准备睡觉的时候小舟突然想起来应该给轩姐说说这事儿，于是拿出手机拨电话，听筒里却说轩姐不在服务区。
　　小舟咋了咋舌。瞧瞧，人家轩姐的师父就是高，都隐居在没信号的地方，只是不知道这师父是方是圆。小舟突然想起来刚才也没问阿洛她张什么样子，只知道阿洛是个研究生，跟自己一样是个女孩，学的专业也是一样的。
　　怪，真怪。小舟一边念叨着一边躺下盖上被子，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小舟没见到轩姐，手机依然打不通。会不会是路上耽搁了？小舟也没多想，晚上继续跟阿洛在□□上聊天。
　　"……对了，我能看看你的样子吗？"小舟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没有照片。"阿洛沉默了一会儿回复。
　　"那你有摄像头吗？"
　　"我这边是台式机，没有装摄像头。"
　　"好可惜唉，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的说。"小舟发过去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
　　"咳咳，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
　　"吖？"
　　"我可以出来让你瞧瞧。"
　　"唉？怎么瞧？"小舟瞪大了眼睛。
　　"你得保证不会被我吓到。"阿洛回复。
　　"我觉得我胆子还没那么小。"
　　"你站起来，站到能看见影子的地方。"阿洛如是说。
　　小舟想了想，于是拧开台灯把大灯关掉，然后爬到本本前回复："好了。"
　　□□那边没了动静。小舟等了一会儿没见阿洛回复，Q了两次也没人回应。小舟正在疑惑，却见对话框上蹦出一行字。
　　"回头看你的影子。"
　　小舟不明就里地回头，只见自己被台灯照得跟墙壁贴在一起的影子正在迅速缩短，然后就在她面前站了起来！
　　小舟尖叫一声撞在桌子上，放在桌边的水杯晃了一下掉在了地上。那影子脱离了小舟的身体，像是活人一样站在她面前。
　　"你现在看到我了？"影子问。小舟呆呆地盯着她，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晕倒。
　　"看、看到了。"小舟结结巴巴地回答。
　　"哈哈哈，不用这么紧张，真的。"影子笑了起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真的是阿洛？"小舟的牙齿依然在打颤。
　　"是啊。"影子抱起了胳膊，微微偏着脑袋像是在笑。小舟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去摸影子的胳膊，触到的却是虚无的空气。
　　"你是怎么做到的？"小舟惊讶地问。
　　"你想知道？"影子听上去似乎很高兴。
　　小舟点了点头。
　　"你把眼睛闭上。"影子命令。小舟闭上了眼睛，然后感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头顶。
　　手腕上一热，影子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惊叫，小舟连忙睁开眼睛，只见影子仿佛被抽空的气球一样迅速塌了下去，最后落回地上不见了。小舟吓了一跳，急忙打开灯去摸影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触到的是木地板，影子像是干在地板上的墨水一样根本弄不到手里，而自己的影子却不见了。
　　小舟一下子慌了，站在桌边不知怎么办才好。目光突然扫过还开着的电脑，小舟连忙发信息询问阿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不管她怎么发信息，对方都没有回音。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小舟立刻手忙脚乱地向着手机扑过去，发现打电话过来的是轩姐。
　　"喂？轩姐？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啊！"
　　"我在往学校赶的路上，出什么事了？"
　　小舟语无伦次地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你别害怕，我马上就过去。"轩姐的声音似乎永远都那么淡定。
　　小舟抱着手机连连点头。十分钟后，楼下响起了敲门声。小舟立刻飞奔下去打开门，饭后看到轩姐拎着一个大包站在门口。
　　"珠串呢？把珠串给我看看。"
　　小舟抬起手，震惊地发现手上的黑曜石珠串每一颗珠子上都有一道极深的裂痕，她突然明白了刚才手腕上一瞬间出现的灼热是怎么一回事。
　　"幸好幸好，要不然你就惨了。"轩姐松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东西？"小舟心有余悸地问。
　　"一只魅。"轩姐回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魅算是鬼的一种，能读取人心，但是没有身体，必须靠夺取人的身体才能出来见人。如果不是刚才有这串珠子罩着你，你的身体现在可就被夺走了。"
　　轩姐说着从大包里拿出一串新的黑曜石珠串递给小舟："这是我专门跟师父求的，那个抠门的老家伙还舍不得给我。"她把小舟手上破碎的珠串换下来。
　　"那个东西死了吗？"小舟觉得喉咙发干，"还有我的影子怎么办？"
　　"魅不会死，不过看情况应该伤得很重。"轩姐一边说一边在包里翻翻捡捡，"你的影子就只能缝上了。记着点，以后别跟不认识的东西随便说话。"
　　小舟连连点头，看着轩姐从包里拿出一根很吓人的长针，在那片黑影上摸了个遍，最后揪着一个角把影子提了起来。
　　"把脚抬起来。"
　　小舟连忙坐到床上抬起脚，轩姐把黑影贴在小舟脚上，然后一针一针地缝了起来。小舟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很淡定，看着那么粗那么长的针扎进自己的肉里，一点都没觉得害怕。大概还是因为针传进脚背的时候没觉得疼的缘故吧。
　　轩姐把影子给小舟缝回去后又叮嘱了她几句就离开了。小舟看看地上跟着自己的影子，总觉得有点别扭，但是哪里别扭却又说不出来。得，还是趁早睡觉比较好。
　　小舟爬上床很快就睡着了，她没有看到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里面爬了出来，慢慢走到小舟床边。
　　"凭一点三脚猫的本事就想把我赶走？多亏了我在小黎那边有一份备份！"影子冷哼一声，把手伸向已经熟睡的少女。
　　小舟手上的珠串突然碎成了粉末，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被自己的影子从身体里揪出来丢到一边，影子却钻到了她的身体里，而她则变成了影子。
　　小舟她突然明白了那只魅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之前的那个研究生为什么要搬走，猛地睁开眼。天已经亮了，而阁楼里一个人都没有，包括小舟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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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舟、阿洛友情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