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玻璃》孟久童

12、第12章

　　第12章

　　这个争端后，周叔白果然没打电话。

　　整整两天的时间，这人没打电话没发信息。黎璃刚开始简单问候了两句，没得到回复，就开始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没有怎么回复，光对着手机发呆了。

　　接下来几个夜晚，黎璃把整个人生都反思了一遍，这对于她来讲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当她花费时间去了解周叔白这个人的时候，就肯定会出现各种事情。

　　但她确实不明白，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头都要大了。

　　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厨房端汤出来在饭桌吃，老黎早就去看店了，就老妈还在厨房熬乌鸡汤。他们家很注重饮食，尤其是家里的孩子上了高中，更是时刻注意着，隔个几天就要给孩子熬个大补汤，黎璃所以身体状态一直都很好，她喝了口汤，啃了鸡翅膀和鸡腿，这两个部分是她最喜欢吃的。

　　有人在敲门。睡眼惺忪的起身去门口，真是的，一大早谁啊。

　　“扣扣扣——！”

　　“谁啊。”门打开，孟昀笑容满面的提着一堆礼物给她打招呼。

　　“啊，璃璃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好想你啊，所以我来找你玩了！”

　　“那真的太好了，哎，你也来了……”

　　孟昀的身后还有周叔白，这人板着脸，站在她身后，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黎璃忽而有些尴尬。

　　前几天这人还远在日本，今天就出现在她家门口，对视瞬间，说没有局促是假的，但周叔白还是进门来了。

　　进门来的周叔白，左看看右看看。

　　黎璃给两人端了水果，试图跟他缓解下气氛，周叔白还是不说话，气得身旁的孟昀踩了他好几脚。

　　黎璃站起身：“周叔白，对了，刚好我可以把作业给你。”

　　“作业？”坐在沙发上的周叔白皱眉，又不开心地看着他，“我今早三点钟起床，五点坐飞机……一回国，马不停蹄地赶一个半小时的车来找你，就是为了找你抄作业的？”

　　黎璃道：“……”

　　“哇喔，我真闲。”

　　黎璃道：“……”

　　孟昀又不着痕迹地踩了踩他的脚。

　　“那，你过来做什么？”黎璃处理感情像个差生，没理解过来。

　　周叔白理直气壮：“来找你啊。”

　　黎璃憋了半天脸色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呆了呆，这个回答让她意外受用。

　　她反应过来终是忍不住笑了。

　　“随时欢迎。”

　　**

　　她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她带了周叔白参观自己的卧室，翻阅床头的小说，介绍一条叫做“微积分”的狗。

　　其实他们心里都已经明白，对方对自己有好感，他是喜欢她的，她也是。

　　不知道他那时候究竟在想什么，还是仅仅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她的心意，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时期的周公子啊，倒是诚实得可爱。不过，也就只有黎璃能让他变得纯情又羞涩。

　　就连看向她的目光，都是极尽克制。

　　他们两个人在卧室待了很久，孟昀知趣的不进去打扰，让他好好感受那只属于她的世界。那是不同于他们的世界，那里只有很少的一点金钱，却远比他们幸福。

　　“你要去哪里？”周叔白问。

　　“去北京。”

　　“除了北京呢？”

　　“上海。”

　　“还有呢？”

　　“去云南，成都，武汉，去每一个我想去的城市。”

　　周叔白说：“可以再大胆一点。”

　　“什么？”

　　“去土耳其，去东京和巴黎。”

　　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像漫无边际的雪花融化富士山的温泉中，冰都消融掉了，周围一切都变得很静、很静，他们能够听见风在耳边呼啸，也能看到对方眼中那藏着的一整片的雪山在悄无声息的融化，盼望着春分时节的到来而变得生机勃勃。

　　这沉默都变得旖旎而婉转，表面风轻云淡，内心却波涛汹涌。他们当时极尽克制的目光，克制的靠近，克制的呼吸……啊，明明心如擂鼓，却要偏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下一秒该做什么呢……

　　奔跑，接吻？蹦极，接吻？攀岩，接吻？化学实验，接吻？

　　周叔白推开笨重的木质窗户，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真他妈的很想接吻啊！

　　冷风灌进来，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各自安静着，即使这样的安静，也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只会觉得有些雀跃。

　　黎璃试着说点什么，但她的话真的很少很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的思维方式属于典型的理科生，解决问题喜欢单枪匹马简单直接，可哄人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太奇怪了，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的欲言又止，周叔白也感受到了，他主动开口找台阶下。

　　他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黎璃手指摩擦着木质窗户的凹凸点，好片刻，才道：“什么……”

　　“我是说，以后我会尽量少打电话，免得你被叔叔说。”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嗯？”

　　“莫名挂断我电话，还不回我一条消息，还以为……”

　　周叔白：“楼下的风景真好。”

　　黎璃笑笑，明白他在转了话题，于是继续说：“你就是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那，你在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

　　她打破沙锅问到底，让他没办法转移话题，脸更红了。

　　他的确生气了。

　　就是很气啊。明明每天都兴致勃勃把所有开心的事情分享给她，结果呢，犹如一盆冷水泼在脸上。

　　可看到她的消息后，又气不起来。

　　黎璃还在说：“前几天还在滑雪呢，怎么样，日本很好玩吧！”

　　周叔白笑了：“你看我朋友圈。”

　　黎璃抬头，直接说道：“你不也在看我的吗……”

　　周叔白莫名一梗。

　　后面他大方承认：“啊，看了，怎么，我不能看？”

　　“那我也要看回去啊！”

　　两个人就这么直白的承认关注对方，最后两个人脸颊都烫了起来。

　　厨房传来声音，妈妈叫他和他的同学出来吃饭了，因为家里来客，她还特意多炒了两个菜呢。

　　黎璃：“算了，你这个人，老是这个样子。”

　　又坏。

　　又让她摸不着头脑。

　　周叔白大大方方的站在她面前，是啊，这就是最真实的他，古怪，小脾气，摸不着头脑。才没有其他人眼里的好说话。

　　门被开了一条缝，孟昀的头靠在墙壁上看他们，双手抱胸，打了个哈切：“说完了吗？阿姨喊吃饭了。”

　　黎璃一窘，“哦，来了。”

　　周叔白中午自然地留在她家里吃饭，吃完饭后，他和孟昀就走了。

　　她的家里是在是太小了，两室一厅，人一多就转不开身，很拥挤。再加上黎璃的爸爸似乎并不喜欢他，他就不好继续待下去。

　　路上，周叔白和孟昀并肩行走，两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

　　孟昀道：“还行吧？”

　　“还好。”

　　“我还没明白，你们是怎么吵起来的？”

　　“没吵啊。”

　　孟昀无语凝噎了许久，她觉得他好像有那个大病，病症还很是严重，道：“算了，我不掺合你们俩人的事情。”

　　“谢了。”

　　孟昀顿了顿，说：“等会我去哪儿？”

　　“关我什么事儿？”

　　孟昀：“我出门没带钥匙。”

　　“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孟昀：“大概晚上八点。”

　　“行，你去网吧开黑，我请客。”

　　“……”

　　周叔白说着说着，还真掏出手机在附近给她找一家网吧。

　　孟昀道：“那你呢？”

　　周叔白道：“我困了，今天确实起来得太早了，想回家补个觉。”

　　孟昀朝他死亡微笑。

　　开玩笑，周叔白哪敢把孟小姐丢在网吧让她独自开黑，但是吧，两个人都知道点家里人的意思，又不愿意过分接触。

　　孟昀还是跟他道了别。

　　她想到该去哪里了，于是毫不犹豫地跟他提出了再见。周叔白当时没有多想，就让她离开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回家。

　　要是时光能够倒流，知道一切的周叔白肯定会不顾一切地阻拦她去见那个人，偏偏很可惜，那时候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站在分岔路口，面前两条路，谁也不知道那条路正确，于是都坚定的认为，自己选择的那条路，是正确的。

　　**

　　傍晚。

　　周启打开电话，问他提前结束假期是要回国见哪个人。

　　他还说：“是女同学吗？”

　　周叔白乐呵呵，想了想还是直接卖起了关子，给他爸爸留下来两字，你猜。

　　爸爸周启很无奈：“我猜是女同学。”

　　“答对了！”

　　尽管还是猜到了，他爸爸还是告诉周叔白，说：“你可以喜欢，也可以在现在这个阶段尽情谈情说爱，这没有关系。”但是，不能把女孩子带到家里来，也不能让他们听到不好的传闻。

　　周启把有些话给他说得很明白，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说：“不过，你可以带孟昀到家里来玩，随时都可以，爸爸妈妈很欢迎。”

　　周叔白道：“她不会来的。”

　　“你也可以到她家去做客。”

　　周叔白道：“我也不会去的。”

　　这个话题再次不欢而散，周叔白也再次拉黑了他爸，去了阳台吹风。

　　他伸出手去触摸风，夜晚的风凉飕飕直逼人心底，夜真的很黑，黑到他有种深深的恐惧，明明下午的时候，他觉得那个小破楼的风温暖又和煦的啊。

　　掌心忽然一凉，一滴雨滴落在他的手掌心，冰冰凉凉。

　　心陡然一惊。

　　紧接着，雨淅淅沥沥的滴落下来，不到十秒的时间，平静的表面被骤然打破，风变得狰狞而嚣张，排山倒海般的从四面八方袭来，试图压迫着他。

　　雨。

　　好像变大了。

　　周叔白回到房间，翻开手机，找到那个女孩的对话框，点开，是在二十分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只有一句话：明天降温了，注意保暖。

　　没有斟字酌句，好似平常提醒。

　　……

　　现在是2023年3月11日星期五的重庆主城区，阳光明媚，周公子开着车在外兜风，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还是那破败的小楼。

　　配图就出现了上一句话。

　　他没有说很多话，也没有问我跟程程都聊了什么，他始终都不关心。

　　有些人只要出现在生命中一次，就那么一次，真的就是无法会忘记的存在。

　　其余的人，其余的事。

　　即使再多。

　　都无法掩盖那个人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