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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是叶鹤书的求助。

      不知他是如何不当操作,虽然成功将心念传达,但差一点就给叶鹤衣的魂魄留下损伤。

      她使力摁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以克服难受,用手肘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紧皱眉头,半眯起眼,仍在轻颤的手摸索着取来床榻边的外衣披在身上,脚步踉跄地往兄长居住的院落去。

      门内插好的插销仍在,门推不开,她强行破门进入屋内,发现叶鹤书已然不见踪影。

      绑架者只有可能是从夜间用以开着通风的窗进入、离开的。

      难受感渐有消退,叶鹤衣深吸一口气,翻出窗外,依着地面上留下的痕迹追踪起来。

      对方的绑架做得并不熟练,没有刻意掩藏行踪,她从叶家庄追出不远,就看到了他们一行人。

      云雾散开,清亮的月辉洒下,映在他们的脸上——叶鹤书认出绑架者是白日已见过的袁五郎及与他交好的几个亲密友人。

      他们正拳打脚踢一个鼓鼓囊囊的粗糙麻袋,显然麻袋内装的正是被他们绑架了的叶鹤书。

      袁五郎在众人面前明言他会自行来取公道,果然是说到做到。

      叶鹤衣在认出他的那一刻,脚步停住,难以再迈开。

      原本为对付绑架者而握在手中的拭雪剑被她下意识收回剑鞘。

      她在意自己的兄长,兄长被叶景欢以藤蔓缚住时恼得险些杀人,那么设身处地去想,凭什么就不许袁五郎为无辜受欺负、被污蔑的妻子复仇呢?

      不管敌人多么强大,都不为迎敌而彷徨的少女剑客生平第一次生出难以面对的心情。

      她也不能就此不管兄长离开,于是静默地僵立在夜色中,等待着他们结束这场名正言顺的复仇行动。

      月光披撒在她的发上、肩上,如落浅浅一层白霜。

      袁五郎于一抬首间望见她的身影,神情微滞。

      他不清楚她到底是何时来到,竟一直没有上前来制止。

      不过看到她不曾出鞘的剑,领会到她的感受,他皱起眉,到底不好当着她的面继续伤害她的兄长,所以叫停了朋友们的动作:“你们都住手。”

      麻袋内的叶鹤书早已经不复一开始的精神,无法再污言秽语地咒骂他们,现在的他连痛呼都渐小化为无声,想必是被揍得昏迷过去了。

      袁五郎的怒气得以宣泄,倒是从头到尾没有对他起杀念。

      不过垂目看了一眼麻袋,念起家中妻子的朦胧泪眼和白日时叶鹤书的嚣张气焰,他还是因不平之情,抬脚踩到叶鹤书的左腿小腿处。

      猛一使力,便有骨折的声音响起。

      或因些疼痛太过激烈,叶鹤书于昏迷中都闷闷发出一声痛哼。

      做完这些,袁五郎觉得足够,遥遥向叶鹤衣作揖一拜:“叶姑娘,请带他回去吧。伤人者是我,你要拿我见官或是如何都好,不要牵涉到我的朋友们。”

      叶鹤衣心情复杂地回以一揖,道:“到此为止吧。你们既是将我兄长套麻袋出来的,想必未叫他看清面孔......我今晚没有见到你们,不知伤人者,不会追究。”

      她定了主意,行至他们身前,没有再多言,沉默地俯身解开麻袋。

      见到鼻青脸肿、几乎辨不清原本样貌的叶鹤书,她又忍不住心怜兄长,尽量放轻动作,小心地将他背负起。

      “叶姑娘。”袁五郎对她还是不忍,唤了她一声,在她身后扬声劝道:“人需各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与他虽是兄妹,但也不能总为他收拾烂摊子。我听说了晏医师的事,唉,你还是为自己日后的生活思量吧。”

      叶鹤衣脚步微顿,知他是一片好意,却不能依他提议去做,轻声自语道:“我兄长只是病了,等他病愈就能恢复成从前稳重妥帖的性情。予安也还活着呢,我与他会重逢。”

      她的语气很笃定,却更像是为了劝说她自己相信。

      将叶鹤书背回他的卧房,因时辰太晚,不适合去寻医师来,她只得选择去一趟晏予安的住处,寻找治疗兄长的药物。

      然而由于她这些时日一直在山中寻觅通往崖底的道路,不曾回到叶家庄,兼有下人们得到庄主吩咐不必再管晏予安的房间,这里竟就一直无人前来打扫。

      推开门,闻到淡淡的灰尘潮味,意识到晏予安已经不在她身边很久,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温热的泪水忽然从她眼眶涌出,划过面颊,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圆形湿印。

      明明从兄长口中获知晏予安坠崖、生死不明时,她没有流泪;众目睽睽之下,跪地替兄认错道歉时,她也没有流泪——现在孤零零地独处在没点烛火、一片黑暗沉寂的房间里,无人可以聆听她的委屈,她却实在控制不住悲伤满溢而出。

      她咬住下唇,将方才不曾用以保护兄长的拭雪剑出鞘。

      它仍是漂漂亮亮的样子。

      叶鹤衣不知如果晏予安仍然活着,为什么不借她的魂血玉佩联系她,或许他正处用不了玉佩的状态,又或许正处在遥远到连魂血玉佩都无法联络的地方。

      然而她现在不想那么理智地推论各种可能,就任性的想要和晏予安说话。

      他不在,便同他赠予的剑说。

      “我想你了。”

      叶鹤衣轻轻呜咽着道出苦涩的思念,话一经开头,心情便全部倾吐而出:“哥哥现在的性子,我真的无法同他和睦相处,他何时才能好起来啊……予安,我一个人承受不了,你快些回来吧,我好难过。”

      拭雪剑将不同春夜寒意的温暖自她微凉的指腹渡予她,她在哭泣的恍惚间似乎还听到悠远的龙吟声,将她心中梗塞的负面情绪涤荡一清。

      可仔细听时,却没有听到任何,只有外面春虫偶尔鸣叫一声,仿佛是她太过悲伤而错觉幻听一般。

      哭过这一场,她没有沉溺太久,令自己强行从难过情绪中抽身。

      惦念着兄长的伤还没有处理,叶鹤书离开方才倚靠着门,行至窗边,将窗户推开。

      借盈入室内的月光,她看向柜子上摆放的瓶瓶罐罐。

      从前有晏予安在,她从来不习医术,不能辨识出各类药物的作用。

      还好晏予安怕她会在自己外出时,有需要取用药物的时候,养成了把它们分门别类、贴好标签的习惯。

      她照着标签,很快就找到适合涂抹外伤的药膏和蕴养内腑的丹丸。

      踏着月光回到兄长的住处,小心翼翼给他的身上上完外伤的药,又扶着他慢慢就着温水吞服下丹丸——被袁五郎踩得骨折了的左腿她却是不敢动。

      毕竟她不擅使用夹板,怕无法正位会加重伤势,不敢自行处理,预备等着明日天亮后,再去镇上将老医师背来。

      然而叶鹤书这一遭昏迷得实在颇久。

      请镇上的老医师诊看完,说是皮外伤静养一段时日就能康复,唯独左腿骨折得厉害,怕是养好了以后走起路来也会有些瘸,还会留下到阴雨天就作痛的后遗症。

      叶鹤衣谢过他,将他送归,在管家帮助下给兄长喂了两日的米汤,终于见到兄长悠悠转醒。

      叶鹤书的眼眶还没有完全消肿,只能虚虚半睁开眼,身上的伤更是令他仅是动一动,便要连连痛呼。

      不过服下一些镇痛安神的药物后,就好很多了。

      一旦沉下脸来,虽然因为面上暗紫色的淤青显得不那么好看,但也流露出几分从前的沉稳之色,不似昏迷前的傲慢目空一切。

      叶鹤衣怀着些许以为他康复的希望,问起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结果就听到他开口冷冷地吩咐她说:“去杀了袁五郎。”

      她一颗心又重重摔回地上,摔得粉碎。

      若依从前兄长的性情,想起他欺负了兰娘子,即便明确知道是袁五郎纠结人手打了他一顿,也不可能说出要杀人报复的话,甚至应当会不顾伤势,去为他的荒唐再向兰娘子致歉。

      他仍是没有恢复。

      叶鹤衣抿抿唇,压抑住失望,照早想好的说辞,轻声说:“我去得晚了,没见到抓哥哥的人,未必就是袁五郎做的,也许……”

      她准备胡乱编几种可能,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他们是人多,你想到有嫌疑的,就都杀了吧,袁五郎肯定算一个,跑不了。”

      人的性命在他口中轻如飘羽,似乎根本不值一提,因而他命令她去杀人时才没有丝毫犹豫。

      叶鹤衣愣愣地抬眸,撞上他紧盯着自己的目光。

      那一双墨眼深邃如同探不见底的暗渊,其中幽幽一点亮如同蛰伏在水下的巨怪,抓住机会便会扑出来吞噬岸边人的性命。

      “你不肯?”他问。

      不等她给出回复,就讽刺说:“是了,我们在田地的时候,你也站在外人那边呢。辛苦养大你,真不如养大一条狗,好歹狗会帮我咬人呢,你呢?你就是个不分亲疏的白眼狼。”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嘴唇开合,叶鹤衣却仿佛被扼住脖颈,心揪成一团,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忘记哥哥待我的恩情,但不能无缘无故地就要杀人……”

      “我被打了还不算缘故吗,我可是连腿都折了,你来救我救得晚了才有我现在的惨状,说什么又都不肯,还有脸说不负恩?”

      他咄咄逼人的语气堵得叶鹤衣说不出话来,却忽然话锋一转,说:“我这一昏,倒是想起更多事了。你不肯修仙,不肯杀人,那就去一个地方,替我取一样东西吧,这你不会也不肯吧?”

      这听起来并非难事,叶鹤衣的心弦略微松缓,勉强向他笑了笑:“怎么会,哥哥说吧。”

      “你去遂州缪县。”

      叶鹤书说的遂州距蕙县遥远,需跨过两州,往返一趟,就算路上不眠不休也得花费一个月。

      不过为了令兄长满意,叶鹤衣不欲推辞,记下缪县的地名,等着他说要取的是什么东西,却没等到下文。

      眼看他已准备闭目养神,歇下好好养伤,她只得主动向他提道:“哥哥还没说要我去取什么呢。”

      “你会有一场奇遇。”叶鹤书掀起眼皮,如同行走在江湖的算命骗子般神神叨叨地说:“你去到那里就会有奇遇,会得到一件珍贵的宝物。你得把宝物取回来给我,那是救我命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陡然变得激动,不管身上的伤痛,忽然坐了起来,用力锁捏住叶鹤书的手腕:“我是你哥哥,会有生死劫难也一定都是怪你!我告诉你,你立刻去,必须把宝物给我带回来,不许私吞!”

      叶鹤衣的腕骨被勒得生疼,虽然仍然不理解他所谓救他的命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应承下来。

      她答得认真,保证若是发现宝物一定带回来给他,叶鹤书这才放开她。

      因镇痛安神的药物陷入浅眠时,他的嘴里还在念叨着“我才不接受那样的命运”,“根本说不通,我来都来了,一定得是主角”之类的话。

      叶鹤衣听得不明所以,只当他脑子病得愈发厉害了。

      忧心忡忡地走出来,遇到管家,便同他说起自己准备下午就启程前往遂州。

      “怎么这么突然。”管家错愕地劝说:“姑娘下午走的话,干粮怕是都备不齐啊,不如等一等,明日再走也不会晚多少。”

      “无妨,将我的马喂饱些,我路途上遇到食摊,就随便吃点吧。若是下午还没出发,兄长醒来得知我仍在庄上,怕是又会不满。”叶鹤衣无奈地苦笑。

      答允了立刻去却没做到,谁知还要被恶言些什么。

      她垂下眼幕,想到自己已从兄长口中得到“废物”、“白眼狼”之类的称呼,不希望再多一个言而无信的评价,也就谢过管家的好意,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出外一趟并非全无好处,若能问知晏予安坠崖后消失是种什么法子,或许就能进而探知晏予安的下落,比起在蕙县空等他回来要好些。

      就是不知兄长口中那个玄而又玄的所谓奇遇到底是什么,她连一个明确方向都没有,应当如何才能发现他想要的宝物?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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