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邮件》曲中欢

5、第五封

　　活动第五天，也是最后一天。

　　今天没有早课，周彤彤久违地没有睡懒觉。一大清早，她就捧着手机在床上发牢骚：“宁宁，你知道吗？隔壁小张妹妹和匿名搭档互爆马甲修成正果了。昨晚零点她在朋友圈秀恩爱，我闻着狗粮味一宿没睡着。”

　　“是吗？”夏宁反应了一下，“难道昨天夜里那句骂陆斯年的梦话，是我听错了？“

　　周彤彤噌一下坐起来：“我说梦话了？”

　　夏宁忍不住想笑：“嗯，你说陆斯年坏你姻缘。”

　　周彤彤又咚一下躺回去：“那我说得对。如果我的匿名搭档不是陆大校草，说不定我也能趁机脱单。宁宁，你知道学校里哪几种人最容易一直单身吗？”

　　夏宁：“洗耳恭听。”

　　周彤彤：“第一，像我这种肥宅，社交范围不超过宿舍方圆两平米，为数不多几次心跳过速是因为编程作业出bug，一整个大冤种码农，根本没有邂逅爱情的机会。”

　　“第二，是你这种。”

　　夏宁不解：“我吗？”

　　周彤彤：“要颜有颜，要才有才，性格又好。可惜世上还是凡人多，优秀到无可挑剔，会让人望而却步。你和陆斯年都属于这种。”

　　还是第一次有人将她和陆斯年归位一类。

　　“好啦！知道你爱我了。”夏宁喝完杯子里的早餐豆浆，开始收拾背包。

　　周彤彤又懒洋洋地问：“宁宁，今天不是没课吗，你去哪啊？”

　　“去参加志愿活动。”

　　志协和校音乐社联合举办了音乐益教活动，正在面向全校征集乐器“老师”。昨天晚上在食堂遇见周程，他塞来一张活动宣传单，邀请她去担任临时钢琴教师。

　　给人授课对社恐来说是地狱副本，但好在授课内容是钢琴，不需要提前备课演练。而且音乐活动室对面是学生会的办公室，去参加活动，说不定可以见到陆斯年，所以社恐夏宁决定挑战一把。

　　夏宁比预定的时间早了半小时抵达活动室，对面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应该是有人在里面值班，

　　周程是志愿活动的主办方代表，正在安排志协的工作人员布置场地。见她来了，热络地招呼她到里面坐，说可以先弹弹琴练手。她到钢琴前坐下，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0721:「今天活动中心三楼有音乐益教活动，正在布置场地，估计会很热闹。」

　　夏宁下意识环顾四周，难不成0721也在活动现场？

　　活动室里除了她和志协的工作人员，还有几名和她一样准备指导乐器演奏的小提琴手和吉他手。
　　但是没人在看手机。

　　「你想参加活动吗？」她刻意避免了可能让人发现她也在活动现场的用词。

　　0721:「我在学钢琴，有些谱弹不顺畅，想去请教一下。」

　　糟了，忘了0721正在学钢琴这事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认不出0721，0721也不会认出她，和指导陌生同学没有区别。

　　「加油！」回复完最后一条消息，夏宁收起了手机。

　　正准备弹几下钢琴打发时间，忽然听见门口传来的周程的吆喝声：“呦，陆大主席也来凑热闹啊！”

　　循声看去，只见活动室对面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开了。陆斯年站在走廊斜照的阳光下，干净利落的黑色半袖衬衫一尘不染，修长挺拔的身影一瞬间让人挪不开眼。

　　夏宁却只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因为她似乎对上了陆斯年的目光，太明亮、太炽热了。

　　“你来申请当志愿者，还是来求学？”身后传来周程的说笑，“我记得你会拉小提琴，考虑一下呗！我们活动的kpi就指望你了。”

　　陆斯年的声音总是平静温和：“抱歉，技艺不精，我今天是来求学的。”

　　话音未落，夏宁听见了身后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这位同学，请问你是今天的钢琴老师吗？”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落在钢琴侧架上，陆斯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站在她身侧。

　　好在今天披着头发，不然陆斯年就会发现她的耳朵红透了。
　　“你想学钢琴吗？”
　　夏宁尽量平静地看过去。

　　陆斯年看向她身边的琴凳：“可以坐下来，请夏老师提前开个小灶吗？”

　　“嗯。”夏宁轻轻点头。

　　三角钢琴的通常尺寸是9寸，眼前这架还要小些，估计只有7寸。
　　不足7寸的距离里，陆斯年坐在她的身侧，肩并着肩，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干净清澈的味道，是衣物在阳光下晾晒后的温暖气息。

　　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为免陆斯年也听到，她翻开陆斯年带来的琴谱：“巴赫的吉格舞曲是复调，对于初学者来说的确比较困难。不过你有乐理基础，可以先试着弹一遍，如果有问题，我随时叫停。”

　　陆斯年的手很好看，搭在干净光滑的琴键上，格外赏心悦目。音符从他的指尖缓缓流出，音乐成了可以用眼睛欣赏的艺术。

　　“等等。”虽然是艺术，夏宁还是不得不中途打断陆斯年的演奏，“刚刚那几个音的节奏不太对，可以放缓一点。”

　　陆斯年似懂非懂，犹豫片刻，笑着看过来：“可以麻烦夏老师演示一遍吗？”

　　夏宁点头：“好。”

　　小时候，别的孩子成群结队出门玩耍，她每天被母亲关在琴房里练琴。毁掉兴趣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它变得应试化、功利化，所以前几天彤彤问她是不是喜欢钢琴的时候，她很想说她喜欢一切乐器，除了钢琴。

　　不过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很庆幸自己学过钢琴，是钢琴让陆斯年的目光紧紧落在了她的身上。

　　演示完毕，夏宁问：“再试一试？”

　　陆斯年却没回应，他安静而端正地坐着，乌黑的眼眸里倒映出她落在琴键上的手指。

　　夏宁愣了一下：“陆斯年？”

　　陆斯年回过神：“抱歉啊，走神了。”

　　周程恰好走过来：“夏宁，准备一下吧，我们活动要开始了。”又看向陆斯年，“陆大主席，可以把夏老师还给我们了吗？”

　　……

　　志愿活动散场，刚好到了午饭时间。陆斯年邀请夏宁一起吃午饭，俩人就近去了活动中心二楼的小饭馆。

　　服务员拿来菜单，陆斯年问她喜欢吃什么，她翻阅菜单时不由想起了0721——他说要请喜欢的女孩来小饭馆吃饭，不知道成功没有？

　　饭菜上齐，两人随意交谈起来。陆斯年和人相处时总是游刃有余，不会让她觉得尴尬别扭。他似乎能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每一个情绪，比如刚刚，她夹起的菜上沾了葱花，于是拿筷子轻轻拨到碗边，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动作，陆斯年竟起身去服务台换了一盘不加葱的菜。

　　趁着那会儿的功夫，她还给0721发了消息：「今天的音乐益教体验如何？」

　　0721秒回：「不太好。」

　　夏宁心一揪：「老师水平不行吗？」
　　不会被嫌弃了吧！

　　0721又秒回：「不是，是我没办法专心。」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

　　结账时，陆斯年去前台刷学生卡，夏宁一个人留在座位上等他回来。

　　她又给0721发了一条消息：「刚刚和男神一起吃完饭，好紧张。」

　　餐桌传来震动，是陆斯年的手机。

　　夏宁没在意，继续发消息：「是在小饭馆，你邀请你喜欢的女孩来尝了吗？新菜品很不错。」

　　陆斯年手机又震动。

　　「上次，你问我女孩子一般喜欢甜口还是辣口。」

　　「我觉得还是辣口的菜好吃。」

　　「不过如果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吃什么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陆斯年手机持续震动。

　　夏宁愣了一下，陆斯年的手机屏幕朝上，弹出一排消息提醒，淡紫色的消息弹框，是匿名邮件的消息，不过没有显示具体内容。

　　思量片刻，她给周彤彤发消息：「彤彤，你在和匿名搭档聊天吗？」

　　周彤彤秒回：「在修bug，勿扰。」

　　夏宁：「我在和陆斯年一起吃饭，他的手机亮了，是匿名邮件的消息。」

　　周彤彤：「啊？我没给他发消息啊！」

　　夏宁：「会不会是你的程序有bug?」

　　周彤彤：「那不可能，我拿我掉了三分之一的头发发誓，陆斯年邮箱账号匹配的搭档邮箱绝对是我的邮箱。」

　　恰在此时，陆斯年走了回来。见桌面的手机亮着，他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而后不太平静地看过来。

　　夏宁莫名紧张：“那个……你手机一直在响，需不需要回消息？”

　　陆斯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收进口袋：“下午还有课吧，我送你过去！”

　　和陆斯年单独走在校园里，一定非常惹眼，是可以连夜上学校八卦墙头条的水平。如果是从前，夏宁八成会拒绝。但这一次，她想确定一件事。

　　夏日炎炎，二人走到一片紫藤花架下，阳光在地面上落下斑驳碎影。夏宁盯着地面的影子，似是随口问道：“你还记得去年暑假在香格里拉的公益演出吗？”

　　陆斯年嗯了一声：“那天我第一次看你弹钢琴，你的演奏录像是我录的。”

　　夏宁愣了一下。那天陆斯年添加她的好友发来演奏视频，她一直以为是学生会的工作人员录的。这倒在她的意料之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是7月21日。”夏宁试探，“那天，算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吧？”

　　陆斯年：“嗯，没想到你也记得。”

　　她当然记得，所以她才会觉得和0721有缘。

　　“快到教学楼了。”夏宁道，“前面人多，就送到这吧！”

　　陆斯年似乎有话要说，他停下脚步：“今天过后，匿名聊天的活动就结束了。这是活动的纪念品，送给你。”
　　一枚银色的小雏菊勋章，似乎在他的手心攥了很久。

　　小雏菊的花语是天真、希望，以及……藏在心底的爱。

　　夏宁接过勋章，心跳飞快：“你……”
　　真的没有话想说吗？

　　他那么聪明，如果他是0721 ，就该知晓她的心意。

　　要率先告白吗？

　　如果是她误会了怎么办？

　　算了，来日方长吧！

　　“要上课了。”夏宁头也不回地告别，“我先走了，再见。”

　　“夏宁。”

　　陆斯年忽然喊住她。

　　紧接着，衣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

　　0721:「我在你身后。」

　　微风里传来陆斯年的声音：“这个夏天，我不想再留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