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江湖》小浪淘花

10、第10章 父女促膝叙天伦 闺阁相逢话旧情

　　版筑为墙，拒马为障，军中自是壁垒森严，法度井然。

　　西门傲霜回到大营，来到父亲帐外，轻盈地跳下马，掀开帘角向里窥视，见父亲正埋头看着汇报文书。西门傲霜蹑手蹑脚地转到将军身后，慢慢上前突然用手捂住将军双眼，将军一顿，只觉脖颈吹过一股暖暖的气流——多么熟悉的气息！

　　将军放下文书，哈哈一笑：“让我猜一下，这是哪儿来的刺客？”
　　西门傲霜忍不住“格格”地笑出了声。

　　将军把她拉到面前，慈爱地拍拍她的脑袋：“原来是我的木兰花呀。”
　　西门傲霜撒娇地唤了一声：“爹爹。”

　　“这几日都没见到你，又疯到哪儿去了？”
　　西门傲霜“哧哧”地笑着说：“没——没去哪，在房间里读书。”

　　“你能在府里呆得住？霜儿，最近可别乱跑，当心卫拉特人把你掳了去。”
　　西门傲霜先是一阵赧然，又飞快地一吐舌头说：“我不掳别人就好了。”

　　“论武功爹爹也不担心你，只是，你一向受宠任性，不了解人心险恶呀。”顿了顿又说，“霜儿，你也该把那针线、刺绣拿出来学学……”
　　西门傲霜嗔道：“爹——”

　　将军呵呵一笑：“唉，爹把你惯坏了，看将来谁敢娶你呀？”
　　“爹，我才不——”西门傲霜面露羞涩，“离开爹爹。”

　　将军摇摇头：“等你遇到那人，只怕早就把爹爹抛到脑后了。霜儿，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爹爹，好吗？别像你姑姑……”
　　西门傲霜不明白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顺从地点点头，没有言语。看将军陷入沉思中，西门傲霜轻轻退出营帐，回到自己房中。

　　一种不可名状的愉悦之情漫上心头，西门傲霜呆坐在窗前，她没有看见自己的双眼已弯成月牙，脸颊洋溢着迷一般的浅笑。一会儿，她拿出一幅纸笺铺在桌上，略一沉吟，写道：

　　我把泪珠撒在夜里
　　我把它弹成动人的哀曲
　　我把它奏给窗外的星儿听
　　星儿也跟着哭泣

　　我把悲哀深埋在心里
　　我把它写成一首感人的小诗
　　我把它吟给你听
　　你听了会不会感动？

　　我把我的痴心敲碎
　　我把碎片一片片拾起
　　我把它拼成一幅画
　　能不能挂在你的冷漠里？ [1]

　　写完搁笔，拿起来看着，心底又默默诵读了几遍，轻轻叹息一声，放下纸又呆坐着。一会儿，又拿起笔来，心情从笔端流淌：

　　原是不想见着他
　　偏是梦里灿烂地笑着
　　既是这样
　　偏是淅淅沥沥雨打芭蕉*

　　打便打吧
　　偏是打在心上 睡不着
　　就看看月亮也好
　　偏是他灿烂的笑
　　…… [2]

　　时光匆匆而过。在河西走廊的官道上有一骑飞驰，马上之人心无旁骛地赶路，只想早日到达边关。
　　中堂客厅里，将军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使她放松下来，随后关切地看着她。这是一位姑娘，连日奔波让她略显疲惫。

　　平复下来，姑娘开口道：“舅舅，北方起战乱了！我姐姐出事了！”

　　将军心中略略吃惊，随之平静地问：“燕儿，别着急，出什么事了？鸢儿怎么了？”

　　“听说准噶尔袭击喀尔喀蒙古，喀尔喀逃向乌珠穆沁一带，准噶尔又追击深入到乌珠穆沁地区。姐姐举家在战乱中向南逃离，除了几名家人向父亲送信，现今情况不明。”

　　“准噶尔果然叛乱了。燕儿，你父亲如今在何处？”

　　“父亲去寻找接应姐姐了。”她说着红了眼眶。

　　“鸢儿聪慧过人，定有保全之策。准噶尔一事，舅舅此前得到一些消息，已派人呈报给皇上，想必皇上已在调兵平叛了，我也会暗中派人前往乌珠穆沁侦查。燕儿，你不要过于担心。”

　　“嗯，多谢舅舅。”

　　“燕儿，你父亲——”过了一会儿，将军又说，“还好吗？”

　　“父亲还好，只是——因思念我母亲，时常暗暗伤神。”

　　“唉！舅舅修一封家书，带给你父亲，请他有空来我这里看看吧。这么多年了，我们都老了，何必太过计较呢？南宫双侠随性洒脱，是舅舅太过固执，燕儿也劝劝你父亲吧。”

　　姑娘眼睛一亮：“舅舅，是真的吗？您真的放下过往了？”

　　将军苦笑了一下：“舅舅也没有几个亲人了，这些年，也想明白了。你父亲如果肯赏脸，就来和我喝个一醉方休。舅舅可能很快就要出征，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

　　姑娘又红了眼圈，默默地不再做声。

　　将军爱怜地拍拍她：“你还没见过妹妹吧，去见见她，不知道她会多高兴呢。”

　　姑娘擦擦泪水，强颜笑着说：“我也很想霜儿呢。”

　　话音未落，西门傲霜的声音在院子响起：“云燕姐姐——云燕姐姐——”

　　这姑娘正是南宫云燕。将军和云燕听到霜儿的声音相视一笑。西门傲霜一阵风似的从门外飘了进来。南宫云燕急忙起身，两人双手握住，四目相对。
　　“姐姐，我好想你。”

　　云燕看着霜儿，笑着说：“姐姐也想你了。让姐姐看看——嗯——长高了不少，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只是性子好像没怎么变。”
　　西门傲霜情急掐了掐云燕的胳膊：“姐姐又笑话我了。”

　　说着两人又掐又搂，一时欢声笑语充满了屋子，将军笑着看两个丫头疯闹。

　　闹了一会都累了，西门傲霜挽着云燕的手说：“姐姐，咱们去我屋里吧。”
　　将军笑着说：“对对，燕儿霜儿你们俩去说说话吧。”
　　两人向将军道别一同出去。

　　西门傲霜幼时曾随母亲在南宫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二人就玩得形影不离，如今分别已有十余年，再次重逢都忆起往事，仍是亲密无间。南宫云燕常随爹爹行走江湖，见识广博，讲一些趣事给西门傲霜听，令她神往不已。西门傲霜又讲一些边疆战事，南宫云燕随着战况也听得跌宕起伏。

　　说着话来到西门傲霜的房间，只见迎面是一架屏风，上面画的却是一些西洋女子。左边墙上正中悬挂着一把宝剑，右边墙上面对着挂着一支玉箫。

　　西门傲霜携着南宫云燕坐在文案边的绣凳上，云燕看到案上摆着几本书，随手翻看，尽是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妹妹越发有学问了，看起了天书。”
　　“姐姐不知道，这是西洋的书。”西门傲霜笑着解释。

　　南宫云燕点点头，翻了两页，忽然从书中飘出一页纸笺，云燕捡起来，见上面写了几句诗，好奇地念起来：“想你，也就是茉莉的小蓓蕾……”
　　“不许看！”西门傲霜忽得一把夺走，一时面如朝霞。

　　南宫云燕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格格”地笑起来：“哦，原来妹妹有心事了，不知情系何人？老实交代！不然我可要挠痒痒了。”
　　西门傲霜惊叫一声，跳了开来。又是一番打闹，西门傲霜到底不如南宫云燕身法轻灵，很快就被云燕抓住咯吱。西门傲霜武功虽高，却极怕痒，刚一被挠就如温香软玉融化了一般，笑得喘不过气来，连连告饶。

　　南宫云燕松开手，笑着说：“好吧，饶过你了。”
　　西门傲霜缓了一会，佯怒道：“姐姐，我是打不过你，不过将来自然有姐夫替我报仇的。”
　　南宫云燕闻言跳过来又作势要抓，西门傲霜连声道：“好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说了。”

　　南宫云燕罢手，坐在桌旁，不再说话。

　　西门傲霜过来坐在她身边，说：“姐姐，你这次来了就别回去了吧，咱们同吃同住一同玩，好不好？”
　　南宫云燕捏捏西门傲霜的鼻尖，笑笑：“等我找到鸢姐再来看你。”

　　“那我和你一起去找鸢儿姐。”
　　“那边战乱不断，现在情况不明，你还是乖乖在家里，听话。”

　　西门傲霜摇着云燕的手，撒娇说：“姐姐，我舍不得你嘛。”
　　南宫云燕笑道：“嗯，那你走了，岂不是‘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呀？”

　　西门傲霜扔掉云燕的手：“讨厌！”随后又笑了起来，“姐姐，咱们明天去城墙上玩玩吧，只是——那个笨蛋不好说话。”
　　“谁？哪个笨蛋？”南宫云燕笑着问。
　　“你明天见了就知道了。”

　　夜已深，西门傲霜看南宫云燕有些倦意，于是拉起她同衾共枕抵足而眠。

　　注：
　　[1]: 本节诗词由五十弦上的月色提供。
　　[2]: 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