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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醉酒 ...

  •   回京时,杨岭心急如焚,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路,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愣是把时间缩短了一半。
      到京城后,杨岭既没去兵营也没回王府,明知还没下朝,却也还是直接去了御书房门口。
      陈愈少回来时,一眼就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压根顾不上身后的内侍,将帝王威严也全部抛诸脑后,提起自己繁杂的龙袍朝杨岭奔了过去:“王爷!”
      “王爷怎么不去里面等着?”
      杨岭站在原地满眼笑意的看着他跑过来,静静地盯了一会儿,看见他还是一样的白嫩,才若无其事的摇摇头:“我这就去换衣服。”
      刚迈出去一步,杨岭就转过身来,停在原地不走了:“阿霁…”
      陈愈少不解:“王爷怎么了?”
      杨岭觉得他有些不解风情,却又不想浪费了这样的好机会,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我想让你看看。”
      听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陈愈少更摸不着头脑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直到对上他躲闪的眼神,才明白他为何这么反常。
      这是他第一次挂帅出征。
      陈愈少看着眼前高大英气,在盔甲的映衬下越发铁骨铮铮的人,他已经想到了在波涛如怒里,在战鼓擂鸣里,成千上万的士兵是怎样的齐声喊王。
      初战就告捷的是策马无双的将军,更是他豪情万丈的少年郎。
      陈愈少走到杨岭面前,将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前甲上,盯着他的眼睛道:“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几句话把杨岭听的愣神了好几次,顿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被这小东西拿捏了,杨岭平日里脸皮有几尺厚,但此刻却比纸还薄了:“我没想让你夸我。”
      陈愈少看破不说破:“是我想夸王爷,不行吗?”
      “行。”,杨岭欢快一笑,心满意足的换衣服去了。
      只是苦的小皇帝还没看够他的大将军,就被扔在原地,像块望夫石似的眼巴巴的看他背影。
      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林公公,适时开口:“别看了陛下,一会儿王爷还回来呢。”
      “………”
      又被抓包?!
      上次是皇兄,这次是林公公。
      “公公不许笑朕!”,陈愈少佯装威严,撂下这句话,灰溜溜的跑了。
      杨岭进来时,陈愈少正椅在榻上吃着蜜饯,垂下来的脚也一晃一晃的。
      杨岭见状,笑问他:“不是不爱吃这些吗?”
      “王爷回来了,我高兴。”,陈愈少说完,将那盘杏干儿往外推了推,道:“王爷爱吃这个。”
      “特意给我备的吗?”
      陈愈少点头:“是啊,我知道王爷快要回来了。”
      杨岭心知肚明,他是日日备着。
      但看着他得意的小模样,杨岭也配合道:“那你怎知我是今日回?”
      “朕是天子,事事了然于心,无一不知。”
      陈愈少边说边朝人扬了扬下巴,杨岭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陈愈少毫不在意,反而顺着杨岭捏他的手将人拽到了身边坐着。
      杨岭问他:“这段时间朝中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有不长眼的欺负你吗?”
      闻言,陈愈少低头笑的停不下来。
      这人一回来就像个山匪一样,有时候他也怀疑,自己那个温文尔雅的老师怎么会教出这样无赖的儿子呢?
      “笑什么?有没有啊?”
      陈愈少强忍着停下来,摇头道:“不长眼的人包不包括舅舅啊?”
      杨岭一脸坦然:“他若是欺负你,让你做你不愿做的,那他就是不长眼。”
      太大逆不道了。
      陈愈少实在怕这么倒反天罡的话折他家王爷的寿命,忙一把将王爷的嘴捂住了。
      “不许胡说!”
      杨岭觉得自己的肺腑之言不被理解,无奈道:“行行行,不说了。”
      陈愈少小声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为了我出征,他们也看得出来,虽然人人都觉得我是傀儡,可他们却忌惮你,所以真的没有人那么不长眼。”
      听他这么说,杨岭才彻底放心,卸下了那一身加在身上两个多月的警觉。
      看他眼神柔和了,陈愈少继续说:“太后没有难为我,可皇兄却不太好过。”
      “怎么了?”,杨岭惊诧,御王可不是好惹的人。
      “去年年底,我不是给皇兄封了亲王,另立了王府,最近太后就经常念叨,说皇兄已经快到加冠之年,该娶一位王妃来帮他打理王府了。”
      杨岭:“那是好事啊。”
      陈愈少使劲摇了摇头:“才不是!”,声音压的更低在杨岭耳边道:“皇兄都还没有心上人!怎么娶亲?”
      这话问的,杨岭也犯了难。
      不能与心上人长相厮守恐怕是要白活一辈子了。
      他虽不是十分了解御王,但也记得年少时他与御王、桥羿闲聊起此事时,御王坚定不移的态度。
      他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样的真性情哪里改的了。
      杨岭:“嗯…那太后什么意思?”
      陈愈少:“太后说这世间有许多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幸与心上人结为夫妻,有时候日久生情也不是一件坏事。”
      听到这,杨岭嗤笑一声:“她说的好听,她与先帝日久生情了吗?她就是巴不得所有人跟着她不得善终。”
      杨岭的声音冷冰冰的,听的陈愈少心血一滞,知道自己戳到他的痛处,陈愈少有些心疼,试探着握上他的手:“王爷…对不起…”
      杨岭回握后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对不起,我又不会生你的气,只是烦她罢了,你接着说。”
      杨岭生怕他内疚,又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陈愈少这才放心:“太后给皇兄选的几个,都是名门望族的女儿,最出色的那位是御史大夫范大人的嫡女,她应该是最合适的王妃人选了。”
      杨岭:“嗯…范小姐,京中有名的才女,和御王殿下倒是般配。”
      陈愈少立刻警觉:“你怎么知道!”
      “这…”,杨岭有些无奈,不知从何解释,“这…她…都在京城中长大的,范大人又与我爹来往颇多,我多少听过一些。”
      言辞十分诚恳,陈愈少听完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嘴硬道:“我就问问。”
      杨岭宠的没边:“嗯…我知道。”
      陈愈少也不知为何,即使王爷是温柔的语气,他也总是落下风,为了避免此事,陈愈少还是规规矩矩的把人引到了正事上去:“皇兄说这些人里,只与这位范小姐有过几句交谈,我听他这意思,估计是要定了这位了。”
      “若是御王自己选的,他们两个又都不是寻常俗人,一对才子佳人,到时候关起门来花前月下,柴米油盐,也说不定能日久生情呢。”
      陈愈少:“但愿如此吧。”
      杨岭见他还不开心,又问:“这事虽算不得好事,却也不全是坏事,范小姐不是黎段两族的人,估计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你怎的还如此不痛快?”
      “可是皇兄那日跟我说,他若娶了亲,就带着王妃去北境立府,一面替我守着北境,一面又远离了乱糟糟的京城…我明白他这些年不好过,可我也不想让他走。”
      这话说的杨岭心中一疼。
      他贵为天子,却是这京城中最孤苦伶仃的一个。
      无父无母,血脉至亲只剩下同父异母的哥哥妹妹,这位哥哥若是再一走,他更无依无靠了。
      想到这,杨岭觉得心疼的无以复加,强压着思绪哄他道:“你皇兄更怕你为难,范家虽不比黎段权倾朝野,但若拼尽全力的扶持一位皇帝也不是没有可能,太后之所以豁得出去允许御王与这样的权臣结婚,不过就是想威胁你,她手中不只你这一个砝码。你皇兄显然想到了这一点,但他肯定不会让太后如意,所以他一走,既保全了你,也给了自己自由。”
      陈愈少自然想的明白这些道理,听话的点点头:“太后说了,让皇兄这几日挑好人选,上元灯节一过就成亲。”
      杨岭:“她竟这么心急。”
      陈愈少一语成谶,御王最后果然选定了范家小姐
      这个结果同样在太后预料之中,她懿旨一下,礼部就开始忙起来了,朝中唯一一位亲王成婚,谁都不敢怠慢。
      按照皇帝的意思,一切都要最高规格,礼部知道皇上的意思,这位亲王成婚虽不能与皇帝大婚相比,却也差不太多。
      快要年底时,一封石钟王薨逝的折子突然传到朝中,连带着还有刘太医水土不服,感染恶疾已经去世的消息。
      这两个消息同时传来,坐实了刘太医死于非命,但很显然,尹绍为的就是这个,他的野心越来越不加掩饰,这次连摄政王也看出来了。
      藩王有异心,不遮不掩,剑指朝堂。
      一时间朝堂被这件事闹的人心惶惶,太后与摄政王一连商议了几日,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将世子继位和摄政王亲自前往抚慰的折子传到了豫章。
      原本御王成亲之事都是摄政王全权操办,他一走,事情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杨岭身上。
      黎广本想趁着御王与召诰王不熟络的机会将权揽过来,却不成想御王和召诰王竟然一团和气,将所有事都安排的清清楚楚,没给他一点插手的余地。
      祭灶宫宴上,陈愈少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御王身上,从小到大,皇兄都是疏离的,但却从没像现在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彻底的失意与寂寞。
      宫宴结束后,陈愈少跟着御王上了房顶,杨岭知道他是心疼皇兄,也没阻止,只是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和林公公一起在下面等着。
      到了年底,风里夹带着雪,打在人脸上疼的像被刀割,林之柱看了看一旁的召诰王,劝道:“殿下,这会儿太冷了,您要不去那边的偏殿暖和暖和,奴才在这守着,陛下不会有事的。”
      杨岭摇头:“无妨,我在这等他。”
      陈愈少知道其实跟皇兄没什么可聊的,但他就是想多些两人相处的时间,吹了半刻的冷风,陈愈少开口问:“皇兄,你会常常回来看我吗?”
      御王答的干脆:“自然,我只有你这一个弟弟。”
      陈愈少听得想哭却忍住了:“你若是偏不娶,母后又能拿你怎么样呢?”
      “………”
      御王许久没说话,直到兀自灌了口酒才回答:“阿霁,她不能拿我怎样,可咱们这样的人,命就是如此,相比情爱与心意,合适才是要紧。”
      是啊,帝王家哪里来的情爱。
      生在不合时宜的时间,长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又在不合时宜的年纪识得不合时宜的人,成了一段不合时宜的姻缘。
      他们这种人,生是为了安顿山河,成婚与否是为了造福山河,连死也是为了报效山河。
      都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他们偏偏相反,若为自己才是天地人心共诛之。
      陈愈少有些落寞,皇兄没有心上人,而他的心上人将会是他要埋藏在心里一生的秘密,陈愈少朝望着那轮惨白的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走一条怎样的路,他本能地恐,恐惧到只能用酒来消:“皇兄给我喝几口。”
      御王轻笑:“小孩子会喝酒吗?”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将酒壶递到了陈愈少手里。
      杨岭站在下面,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直到看见陈愈少给自己灌了两口酒,心里一紧。
      这小东西什么酒量没人比他更了解。
      杨岭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君臣礼法,三两步越上房顶,动作轻到一贯谨慎的御王都没察觉。
      陈愈少此时已经醉了,从酒入口到听不懂人话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陛下,殿下。”,杨岭走上前,行了个礼。
      御王这才注意到他,不怎么情愿的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召诰王有事吗?”
      杨岭恭敬一笑:“殿下,陛下不胜酒力,被这冷风一吹怕是要沾染风寒,臣来接陛下回去。”
      御王:“你站在下面有一会儿了吧,不冷吗?”
      “谢殿下关心,臣不冷。”
      御王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弟弟,正把头埋在腿上,哼哼唧唧念叨呢。
      “杨岐昭,你记住,这世上没有哪个臣子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君主。”
      这话听的杨岭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态度愈发恭顺:“臣谨遵殿下教诲。”
      面上不熟,但对于杨岭,御王还是了解颇多,所以他清楚的知道,此刻杨岭只是话里顺从,他想做之事不会因此改变一点。
      于是御王眼睁睁的看着杨岭将皇上揽进怀里,柔情蜜意的哄了一会儿,而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弟弟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只闻了几下就知道哄他的是谁。
      杨岭:“殿下,臣先带着陛下回去,不打扰您了。”
      御王知道自己没那个阻止的本事,伸手一挥,随他去了。
      往回走的路上,陈愈少不肯坐轿撵,一路上半倚半靠的窝在杨岭怀里,不住的嘟囔…
      其余的杨岭到是没听清,但唯独有一句,疼的他近乎失智…
      “王爷…我只有你…你会丢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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