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火葬场的薛将军》鬼灯如漆点松花

6、大怒

　　第二日雨水褪去、天公作美，薛世嘉破天荒地一大早去给祖母请安，获准之后径直走到沈银铄的闺房，叩响房门。
　　沈银铄昨夜噩梦连连，这时听的屋外声响，以为是娘来喊交代自己做事了，随手披了一件布氅就急匆匆地开了门。她像昨夜一样险些撞进薛世嘉的怀抱。
　　“怎么？”她此刻迷糊，竟不记得昨夜自己应下了薛世嘉，要同他再叙的。
　　薛世嘉见沈银铄困顿的模样，不觉得邋遢反倒认为她稚嫩可爱，心里更是多出许多想法来想要和她分享。他低声重复一遍昨夜的言语，目光缱绻。
　　沈银铄大惊，退后一步，“砰”一声关紧房门。她在屋内请薛世嘉再等片刻，容她梳妆。
　　薛世嘉碰了一鼻子灰，背身靠在一根露在外边的笔直房梁。他一面耐心候着，一面诵起“无瑕堪比玉，有态欲羞花。只少官妆粉，分明张丽华。”
　　沈银铄在里头慌乱地簪发，连碎发散落在耳畔也无暇顾及，听到薛世嘉用清润的声音念这样的艳词，不禁又急又羞，恨不得永远逃到佛祖跟前，只求薛世嘉不要放肆。
　　这厢是少男少女的青春气息，薛祖母那厢却是暮色沉沉。
　　薛祖父病情近来稍有好转，薛祖母正喂他服浓稠汤药。药一口一口下肚，薛祖父原本涣散的眼珠慢慢聚成一团。
　　他恢复精神的第一句话便是，“把世嘉喊过来，我有话交代他。”
　　薛祖母目光怜悯，心里百感交集，吩咐仆人去喊来薛世嘉。
　　唤薛世嘉的下人中途换了一波又一波，先是伺候薛祖父的老仆找到管家的陈姨，再是陈姨寻到最近的沈母，最后沈母推敲了一番，刚好命人成功拦下了正欲出发的二人。
　　见沈母亲自过来，薛世嘉不好推辞，大步去了祖父养病的屋子。祖父那代，薛府人才辈出，有数位将军都出自薛家。可战乱不休，薛府世世代代的男儿无一不死在战场。薛祖父因体弱多病，无奈从了文，心里却一直记挂着薛府的武官荣誉。
　　薛祖父一生最是清廉，所住院子也是最最简朴的。一方十米见方的卧室连副字画也没挂，内墙刷的雪白，寻常人进了里面像是进了一个空无一物的山洞。
　　薛世嘉自幼被祖父管束，他知晓常人不知道的地方，祖父放着条上好的徽州墨锭。他曾在祖父的榻上孔洞里藏了些化掉的糖。
　　祖父对自己非常严苛，以至于薛世嘉长大后不愿再见祖父。可见到祖父病容的那一刻，薛世嘉还是心软了。祖父身形高大，现如今已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一把骨头、一张枯皮。
　　他似幼年孩童一样伏在祖父跟前，聆听祖父数不清的规矩。
　　见孙儿如此乖顺，薛祖父心中大喜，他一生最恨不守礼法的浪荡之辈。薛世嘉幼年顽劣，他便家法伺候，把孙子的皮肤打得血肉模糊才罢休，旁人劝也劝不下来。他心知世嘉父母双亡，缺乏管教 如果自己不严厉些，只怕这偌大一个薛府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人可以继承。
　　事到如今，他只有最后一个愿望。
　　薛祖父百般叮嘱孙子，“要从军获战功，振兴薛府荣光。”
　　薛世嘉原本心软，听了祖父的话起了滔天的叛逆心。他站起来，冷冷地说，“我今年便与沈家女成亲”。薛祖父的双目一下泛赤，面目狰狞，挣扎着站起来，直愣愣地盯着薛世嘉那张肖似其母的阴柔面庞。
　　薛世嘉也不惧，继续刺激祖父道，“这样便可免了两年兵役。”男儿十六要从军，新婚不满一年可免去兵役。是故，普通人家的儿郎多过了十八再成亲，贵族子弟则多十五成亲。
　　这样的办法在贵族子弟中是再寻常不过的。薛祖母私下便是如此打算。薛祖父最是清高不屑效仿这些官宦人家，突然得知实情，气得要对薛世嘉家法伺候。
　　薛世嘉本来记挂着最后一丝亲情，当下见祖父依旧痴心妄想，负气告知他实情。
　　薛祖父不出所料地勃然大怒，连薛祖母也拦不下来。
　　沈银铄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到了佛堂准备替薛祖母誊写佛经。薛世嘉身边亲近的小厮苦喊着来找她，向她磕头，嘴里叫道，“老爷气得要把公子打死了。求姑娘去给公子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