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风暴，顾我笑》暗夜明笙

9、第 9 章

　　“咕噜咕噜…”
　　一阵声响传来，顾笑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跑到了江边。
　　江南民宅依江而建，两岸皆是不超过两层楼的木制楼阁，顾笑走到此处时，天色已近傍晚，顾笑隐约可见有几家的烛火已经点亮，烛光倒影在江水中，江风吹起，那摇曳的灯火，如一位翩翩起舞的美人，美而不妖。
　　刚才那阵古怪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顾笑看着这美景，以为刚才听到的是错觉。
　　不知何时终风也走了过来，似毫不知觉的拉起了顾笑的手，顾笑也沉浸在这美景之中，没注意到终风的举动。
　　她见过忘川的美，黄泉路上，三生石旁，红色的彼岸花开得妖娆，忘川河中，那些恶灵散发出萤色的光芒，与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相互照应，是一种妖娆到极致的美，也见过南边的极光，看过长安的繁华，却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江南。
　　江南不似忘川妖娆，也不似南极唯美，更不似长安繁华，可顾笑觉得，这里比那些地方都好，有一种人间烟火的感觉，很温暖。
　　黄昏中，有一对夫妻拉着一个孩子走在街道上，孩子蹦蹦跳跳的走，男子的目光时而温柔看向女子，时而警惕孩子摔倒，将牵着孩子的手抓得紧些。
　　突然孩子手中的冰糖葫芦掉了出去，他挣脱父亲的手向前跑去，在刚捡起比糖葫芦时，一只手向男孩伸了过去，孩子的父亲急忙跑过去抱起孩子，那只手却穿过孩子父亲的的胸膛，那刚捡起来的冰糖葫芦被血染得更加红艳，孩子看着手中的糖葫芦，还有穿过父亲胸膛的那只手，愣在了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孩子的母亲吓得坐到了地上，惊恐的看着这一切。
　　一切都来得太快，看着夏耕的手穿过了那名父亲的胸膛，顾笑的双眼腥红，提起剑，向夏耕砍去，刚刚她仿佛看到了，那被金光包围的父亲渐渐消失的身影，他第一次用严厉的声音对她说：“阿笑，你是冥王，不能哭。”第一次想擦干她的泪水，却无能为力，就这样，在她的面前化为了一道金光，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把冰冷的金色战戢。
　　顾晓出剑依旧极快，只是毫无章法，终风知道，顾晓的心已经乱了。她只是疯狂的向夏耕砍去，而夏耕虽然没有了戈与盾，但他的速度原本就十分的快，在吃了男孩父亲的心脏过后，他速度增加了几倍不止，在顾笑没有找到他的这段日子，不知道挖了多少人的心脏，吸食多少人的鲜血。
　　只见那夏耕双手抱脚，如一个皮球般上蹿下跳，看似毫无章法，每一次攻击却刚好阻断顾笑攻击，又能避开顾笑的长剑，眼看着顾笑就要处于下风，终风大喊道：“阿茶，身后。”
　　听见终风的声音，顾笑回头看向身后，那跪在在地上的女子，本能的将孩子紧紧的护在怀中，而顾笑若再退一步，就会撞到女子身上，顾笑只得停止了手中的攻击，抱起女子和她的孩子，而那夏耕却从左面向顾笑撞过来，顾笑被撞出去老远，随即吐了一口血沫，却稳稳当当的将那母子放在了身后。
　　“不。”女子绝望的大喊声传来。
　　只见孩子父亲倒下的那个地方，被夏耕砸出一个大坑，那男子的头颅刚好在那大坑之中，被咋的稀碎。看着女子的模样，顾笑想起了在冥王府晒芍药花的阿娘，那样坚强的女子，是不是也曾像眼前的这位女子一样在夜间绝望的大喊，最后选择了遗忘。
　　想到这，顾笑提起长剑，准备再向夏耕攻去，却听见终风的声音传来：“阿茶，我来。”
　　不知何时终风已经正对向夏耕，将顾笑护在了身后，拿出骨笛吹奏了起来。那夏耕瞬间安静了下来，放开手脚，愣愣的站在原地，可瞬间又暴走了起来，化成一副更加庞大的身躯，那不知掉落在哪的戈和盾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终风的笛声突然提高了几个音调，如利刃般向夏耕飞去，撕开道道血痕，可那血痕却又在瞬间愈合了。
　　笛声又变化了几个音调，比刚刚更加沉稳，骨笛自终风指尖处发出妖冶的红光，如血丝，飘散在空中，不知道是不是顾笑的错觉，天空比刚刚更加黑了，几乎看不见月光。
　　忽然天空中似有什么东西向他们飞来，当那些东西靠近他们时，月光重新出现，顾笑看见了，飞来的竟是满天的嗜血萤蝶，在夜空中，它们的眼睛发着红光，密密麻麻的红点散布在空中，它们随着笛声，向夏耕飞去，夏耕快速逃跑，却还是被这些嗜血萤蝶团团包围住，萤蝶将夏耕的血肉撕扯下来，那血肉生长的速度，竟远赶不上萤蝶撕咬的速度。
　　夏耕脚下发出蓝光，一个巨大的阵法将它锁住，随即听见终风大喝一声：“封。”
　　夏耕瞬间停在原地，动弹不得，那些嗜血萤蝶化为一只，飞向终风的手臂，消失不见。
　　萤蝶消失后，夏耕的血肉又重新长了回来，僵尸是不会死的，只能封印。
　　顾笑看着身后的女子，她早在看见自己丈夫的头颅稀碎的时候，就昏了过去，而女子怀中的男孩，似傻了般，一动不动的坐在那。
　　顾笑看到黑白无常来勾走男子的魂魄，刚想叫他们等下，让男子在梦中同女子说几句话，就想起自己现在是阿茶，不是顾笑，她此次来人间，也没有告诉除了孟婆以外的其他人，便只得作罢。
　　“你们两个等一下，让这男子给这女子拖个梦。”终风看顾笑刚才如此在意这一家人，甚至为这一家子乱了分寸，便对黑白无常说道。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他能看见我们？”
　　“对，本宫能看见你们。”终风说道。
　　“他能听到我们说话。”两人又异口同声道，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他们将男子的魂魄勾出，带上脚镣手铐。丝毫没有在意男子说的话。
　　绿色的火焰自终风手中燃起，黑白无常相互看了一眼，吓了一跳，说道：“大，大，大人，何必为难小人们，小人也只不过是个干事的，听上头命令罢了。”黑无常说道。
　　“是呀，我们干活不仅多，而且累，全是深夜出没，头发都熬白了。别人休息我们干活，别人干活我们也没得休息呀。我们是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呀。”白无常指着自己的头发，苦笑着说道。
　　若是顾笑听见黑白无常这么说她，肯定腹诽，再给他们好好的“奖励”一番想，她的承影剑，已经好久没有见光了呢。可惜，顾笑离他们有点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们在交谈，但也只能假装没看见。
　　男子手中的火焰陡然变大，将那黑白无常包围，白无常谢必安对黑无常范无救道：“这位兄台一生善良，却是飞来横祸，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咱们应该给他和他的娘子留个梦。”
　　听白无常这么说，黑无常连忙点头称是，随即将男子身上的脚镣手铐解开，示意男子走到女子身边，进入女子梦中。
　　顾笑本不知道他们在交谈什么，却见终风放出了虚无业火，心中大骇。
　　然后看见那黑白无常放开了男子手上的脚镣手铐，男子的魂魄向女子走去，便明白了终风的举动，心中一暖，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顾笑的眼睛看向小男孩的眼睛，男孩双瞳一闪，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有了焦距，因为他看见自己的父亲，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来。
　　“元元乖，爹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从此以后你就是男子汉了，要保护娘娘，知道吗？”男子蹲下来，与小男孩平视，说道。
　　“那爹爹会回来吗？”男孩睁大眼睛，看向父亲。
　　“会的，等你长大，变成男子汉，爹爹就会回来了。”男子笑着说道。
　　“元元闭上眼睛，爹爹要和娘娘说几句悄悄话。”说着，男孩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男子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进入了女子的梦中。
　　不知道他们在梦中说了些什么，或许男子带女子去了她想去的地方，或许男子给他编造了一个美丽的梦境，或许男子对她说了什么甜言蜜语，总之，在顾笑怀中昏迷的女子，嘴角闪过一抹幸福的笑。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男子回来了，手上重新带好了手撩脚铐，准备离去，而顾笑身边的男孩却大喊到：“爹爹，不要走，我不要冰糖葫芦了，也不要成为男子汉，我只想要你陪着我。”
　　说着，就跑了过去，想像以前一样，抱着父亲的大腿，让父亲将自己抱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穿过了父亲的身体，男孩背对着父亲，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再一次变得呆滞。
　　那名父亲，看着孩子的模样，心痛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这小东西也能看见我们。”黑白无常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说道。
　　“不能让他看见我们。”白无常谢必安说。
　　“剥离他的记忆。”黑无常范无救说。
　　“对，不，不，不将他的记忆转换成梦境吧。”白无常本打算赞同黑无常的，剥离记忆是他们日常的应对手段，却看见身旁一双碧色的眸子幽幽的盯着自己，想起刚刚男子放出的虚无业火，心中一惧，改口道。
　　要知道，哪怕是冥王，也只能放出幽冥鬼火，只能灼烧阴灵，而这虚无业火，能焚烧一切。
　　看见终风没有说话，黑白无常就将男孩催眠，为他制造了一个梦境。随即带着男子的魂魄，快速离去了，那脚步还略显慌张。
　　顾笑看着男孩哭着跑过去，愣在那，最后睡了过去，心想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或许不该让孩子看见自己父亲的魂魄，却见终风走过来，对她说道：“阿茶在想什么？”
　　顾笑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终风怀里的小男孩。终风宠溺一笑，道：“放心吧，没事的。”
　　听他这么说，顾笑竟然无比安，想接过终风手中的男孩，示意终风将昏迷的女子抱起，谁知，终风死活不肯放开手里的男孩，对顾笑说道：“我不抱女人，我也不许你抱别男人。”
　　“他只是一个孩子。”顾笑无奈道。
　　“孩子也是男孩子。”终风依旧不肯退一步。
　　“我受伤了。”顾笑声音一软，说道，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抱着这男孩比抱他的母亲轻松些。
　　谁知，终风不知从哪变出一条大蛇，那蛇足足有两人宽，终风将母子两人放在蛇背上，自己则哼着歌，拉着顾笑的手，走在这江南古道上。
　　顾笑觉得身后这条大蛇有些眼熟，那蛇看见顾笑，眼里也闪过一丝害怕，顾笑这才想起，这不是烛龙镇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斩杀的那条大蛇嘛，那大蛇的头部，还有一道伤痕，那是顾笑的剑留下来的伤痕。
　　顾笑满头黑线，心想他俩果然是一伙的，他果然是报复。
　　其实这事，确实是顾笑误会了。这蛇被顾笑砍伤后，就被终风威胁着，收服了。在此之前，他们确实没有不认识，更不是终风的宠物。
　　“那个，大人。我们要去哪呀。这蛇那么大，会不会很招摇呀。”终风的歌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嘹亮，那些深睡的江南居民被他的歌声吵醒，刚想开窗破口大骂，却发现，那男子身后跟着一条巨大的蟒蛇，蛇背上躺着一对母子，蛇尾还拖着一团没有头的什么东西，随即将手中的烛火快速的熄灭，惊恐的关上了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顾笑原本想问有没有谁认识这对母子的，结果看着这场景，才小声的问终风道。
　　谁知终风对她倾城一笑，然后说：“不知道。”
　　顾笑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继续笑着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将她俩放在客栈，我们去过二人世界好不好。”终风笑着说道，一双碧瞳扑闪扑闪的看着顾笑。
　　而顾笑却愣在了原地。
　　二人世界？！
　　这才发现两人牵着的手，顾笑忙把手缩回来，脸上一片潮红，跑到蛇背上，左肩上扛着女子，怀中抱着男孩，提气飞快向前跑去。
　　“阿茶，你这么着急和我过二人世界吗？”终风看见顾笑的举动，对着顾笑的背影大喊道。
　　听到这话，快速前进的顾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忙稳住身形，继续向前走去。
　　终于在街道的尽头，找到了一家还点着微弱灯逛的客栈，在这寂静黑暗的夜晚中，那微弱的灯火，却也显得有些明亮，顾笑走进去，本想要两间房，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带钱。
　　“相公，你跑什么。”正在顾笑不知怎么办的时候，终风一脸笑靥的走了进来，看着顾笑无措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掌柜的，来两间房。”随即将一锭金子放在柜台上。
　　顾笑没注意到那么多，只是听他要两间房，急忙制止道：“要三间。”
　　掌柜看着金子，又看了看终风，见终风对他眨了眨眼睛，掌柜瞬间会意。说道：“抱歉啊，客官，本店只剩下两间房了。”
　　“那就两间吧。”顾笑说道，想到自己现在是影卫，要两间房，也合情合理，随即点头说道，便抬脚走到二楼房间，将母子两人放在床上，自己则越上房顶，看月亮。
　　而另一房间内，洗漱完毕的终风躺在床上，却始终不见顾笑走起来，想着，就将那母子俩放到房间也不可能这么慢呀。随即大喊了一声阿茶。
　　在屋顶上的顾笑听见终风叫自己，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随即跃下房顶，从窗户跃到终风房间内。
　　“大人，叫小人来有何…”顾笑抬头，便对上一双绝美的碧色眸子，和一张倾世的容颜，正含笑的看着自己，男子似刚沐浴好，如墨的长发还沾染着些水氲，衣衫似随意的套在身上，露出那白皙的胸膛，顾笑看着眼睛的妖孽，鼻尖感觉到一股热流。
　　“阿茶，你流鼻血了。没事吧。”终风关怀的问道，闪着那双无辜的碧色眼眸。
　　“小人有些上火，大人若没什么事，小人就去屋顶望风了。”顾笑垂下眸子，不敢看终风，双手捂着鼻子道，说完，不等终风说话，就直径从窗口，跃上了房顶。
　　寒风吹来，让顾笑冷静了些，她不是没见过美男，算起来辰月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可她与辰月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心如止水，没有向这般沉不住气，竟然还流鼻血了，顾笑真想找个地洞给自己埋起来。
　　肯定是辰月没有终风那么风骚，想起终风躺在床上那妖娆到了模样，鼻尖又是一暖。顾笑连忙用衣服，胡乱擦拭起来。
　　突然，左面递来一个手帕，顾笑接过，擦拭起来，然后起身想对那人说谢谢，然而谢在还没说出口，顾笑就条件反射的退出去老远，来人正是终风。
　　“阿茶，这么怕我。还说好一起过二人世界的呢。”终风有些伤心的说道。看着那绝美的面庞，有些伤心，顾笑突然就于心不忍，说句：“没………”
　　还没等顾笑说完，那张倾世容颜，又展开了笑颜，跑过来拉起顾笑的手，说道：“那走吧，我们去过二人世界。”
　　看着终风突然的转换，顾笑有点适应不过来，将自己的手从终风的手中抽出来过后，跪在了终风的面前，道：“大人，小人只是你的影卫。”
　　终风看着顾笑如此模样，脸上的笑容止住，问道：“那你在巫山救我，背着我逃离山鬼，还有烛龙镇那条蛇，都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影卫？”
　　“是。”顾笑答道。随即终风大手一挥，顾笑不知道他会是这副反应，来不及闪开他的攻击，便掉入江中。
　　冰冷的江水传遍四肢百骸，顾笑腹诽道，真是个阴晴不定的家伙。
　　终风不再去看顾笑，回到房间内，生着闷气。
　　顾笑爬上房顶，用内力蒸干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然后坐在房顶上，直至太阳从东边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