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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一百零五章:日暮苍山远【修】 ...

  •   那黄脸汉子盯了一眼顾年雪,又低下头伸手在切斯卡伤口周围抚了几下,将血止住,这才收回手,将双手插在袖中,慢悠悠站了起来。

      “不过是一个路过的客人。”那黄脸汉子的唇角微微勾了勾,却带着一种僵硬感,“喝了老板的酒,总要有所回报的。”

      顾年雪搂着切斯卡,仰头去看那黄脸汉子。这才发现那个黄脸汉子虽然模样邋遢,相貌平平无奇,可他生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眼型外勾内翘,一颦一顾间极有威势,精光四射,英气逼人。

      ——可唯独那双眼睛里的光冰冷冷的,不管瞧谁,都像在瞧一个死人。

      那堂中狼藉一片已叫人收拾妥当,那黄脸汉子将双手插在袖中,在一团乱哄哄的情势之下,却是云淡风轻走回了自己的屋子,走廊上和楼上扶栏处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众人都没有心思管旁人,只是伸头左右四处打听。

      那黄脸汉子将门一推,便立即反手将门阖上,那门刚一关上,就听得屏挡处传来慢悠悠一个女声:“外头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热闹吵嚷。”

      那黄脸汉子将头上的帽子摘了,坐在桌前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下,这才放松下来,单手支着头,双眼迷蒙,把玩酒杯,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子:“也没什么,有人要杀店老板,没杀成。”

      室内静了片刻,而后发出笃笃响声,紧接着伴随这响声,从屏挡后面穿出来一个女人来,此人眼上叫一根约有指宽的白绫蒙住,手中捉着一根铁杖,正慢慢走了过来。她鼻翼翕动,挑了挑眉道:“你喝酒了?”

      而那黄脸汉子抬头看了一眼这姑娘,低低嗯了一声:“只抿了一口。”接着又叹了口气,“本来已经打听到一些西进的法子了,可惜掌柜的口风紧,半个字都不说。”

      那蒙眼的姑娘又笑了一声,却不接她的话:“原来你也会喝酒啊。”旋即摸索着坐在桌边,“打听不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想来阿娜瑟芙和艾维克本就是赶着在大雪封山之前进漠,我们晚了他们一些时日,被阻在这儿也是无可奈何。”

      那黄脸汉子听完,转头又看这蒙眼姑娘一眼,重重胡了口气:“可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去的,不恕……我很担心她。”

      那蒙眼姑娘眉头轻挑道:“你对你这个‘妹妹’倒是真好。”言语淡淡,但总叫人听着哪里不对劲,那黄脸汉子来不及细想,却见这蒙眼姑娘摇了摇头道,“方才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玉楼,你与我讲讲。”

      那黄脸汉子正是玉楼,蒙眼姑娘自是陈醉,这两个人一路结伴行来,打听那艾维克与阿娜瑟芙行踪,虽然紧赶慢赶,但到了这穆河水镇时,却正好赶上大雪封山,阻路难行,而艾维克与阿娜瑟芙一行人却已西进大漠,只是晚来数日,便更是追赶不及了。

      但即便如此,玉楼一想到那不恕多在阿娜瑟芙手上一日一时、一分一刻,心中便会生出无限愧悔歉疚,内疚不已。

      玉楼听得陈醉问了,便将那骆德发掌柜如何避而不谈,那切斯卡如何嘴快,而那顾年雪如何出现遭袭,又叫自己出手救了这事简要说了。

      陈醉在那里安静听她说完,手略微抬了抬,却又放下,反倒低声问了一句:“那可有人受伤?你受伤了没?”

      玉楼道:“我倒是不曾,除了那个叫切斯卡的,也就是那个刺客了,那刺客功夫不济,几下就倒了。”

      陈醉啊了一声,良久才神色淡淡,语调有些古怪道:“你怎么不受点伤?英雄救美,又为了救人受伤,指不定人家到时候要芳心暗许了。”

      玉楼眉头微皱,斜睨陈醉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你又在说些什么胡话?”

      陈醉嘻嘻哈哈笑道:“我可没说胡话,危机紧要关头出手救人,人家指不定春心萌动呢!”

      玉楼听了并不回答,只是牢牢盯着陈醉看了一眼,又将头扭过去,深深叹了口气,显得颇为无奈:“我同那些人说了,我已经有妻子了,我此番前去,便是为了给我妻子寻亲的,赶着让我妻子见她生母最后一面。”

      陈醉哦了一声:“休妻另娶又不是什么少见的事,那掌柜漂亮吗?”

      玉楼愣了一下道:“漂亮。”

      陈醉听玉楼毫不犹疑答了,那笑也陡然一收,低低哼了一声。

      玉楼道:“你哼什么?”

      陈醉冷笑一声道:“我没哼,你听错了。”

      玉楼不知道陈醉哪里来的脾气,眉头蹙了蹙道:“你最近好像总爱生气,可我又不知道你气什么。”

      陈醉道:“我可没生气,你不要乱说话。”

      玉楼张了张嘴正欲再说些什么,陈醉却忽然开口道:“有人过来了。”

      那话应刚落,就听得门被轻轻叩响三声,外头传来骆德发的声音:“楼爷,您在么?”

      陈醉眉头一挑,“看”向玉楼道:“你看,这不就来了?”

      玉楼无奈看陈醉深深一眼,听她将手中铁杖戳在地上发出笃笃声响,站起身来去将门开了。

      却见门口站着一个汉子,腰后一杆烟枪,年约五六十上下,正是这“春风来”的掌柜骆德发。玉楼忽然想起陈醉面上的假胎记并未附着,急忙转身往屋内看了一眼,却见桌前已无人坐着,陈醉已转回屏挡之后,自是没叫骆德发瞧见。

      玉楼长舒一口气,这才转过头大量一眼骆德发,却见那骆德发手中端着个托盘,盘中放着各色食品,并一大壶烫好的白酒。

      “骆掌柜,是有什么事吗?”玉楼的嗓音仍是低哑难听,粗声粗气道。

      “楼爷。”那骆德发微一欠身,接着将那托盘往上稍一托举道,“我们老板叫我送酒菜过来谢过楼爷,不知楼爷可否……”话到这里,骆德发目光向后偏移,看向室内。

      玉楼觑眼看他,将身子微偏,让出一条路来,那骆德发便行进室内,将盘上酒菜一一摆放妥当。玉楼在一旁默不作声瞧他,等他放完,并且将酒慢慢斟上一杯之后,才将双手插在袖中,身子坐正看向骆德发道:“掌柜的,既来了定有事情要说,不必遮掩,直说便是。”

      那骆德发拿着酒壶的手一抖,赔笑一声道:“楼爷……”

      玉楼没有说话,但屋子里头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女声,声音好似春日雪融,清泉淙淙:“掌柜的,送酒菜这件小事,店中多的是店伴伙计,何劳您亲自前来?想来是有要事,我说的对吗?”

      那骆德发身子一震,目光看向玉楼,却见玉楼面上仍是没有太多表情道:“是内子。”

      话音刚落,便听得屏挡后传来笃笃声响,骆德发定睛一看,身子下意识一震,旋即便将目光偏移,不敢再看。

      那陈醉行到桌边道:“掌柜的,你怎么不答话。”

      骆德发抬眼又看一眼陈醉,便又急忙将目光错开道:“是,是,楼夫人说的是。”

      玉楼则抓过陈醉的手,将她牵到桌边坐下,面色如常给陈醉布菜:“好,既然如此,不知骆掌柜前来有何要事。”

      那骆德发又抬眼觑了一眼陈醉,目光在这女人一双蒙了白翳的眼和那张大半爬满了暗红色胎记的脸上掠过,一触即收,才又赔着笑对玉楼道:“楼爷,我们老板吩咐下来,你救了我们老板一命,这几日客店的住宿钱与饭钱全数都免了。”

      玉楼看了骆德发一眼没有说话,反倒是陈醉抢先开口道:“哦?既然如此,那我与外子就先谢过掌柜了。”接着就是夹菜吃饭,再不说一句话。

      可那骆德发在那里站着,被晾了半晌,踌躇许久,见两个人都是泰然吃菜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只是才说了一个字,那陈醉就好似才发觉一般道:“掌柜的还没走吗?”她面上挂着笑,落在玉楼眼里却是狡黠揶揄。

      玉楼又无奈叹了一口气,将筷子放下,先是对陈醉低声道了一句:“你不要捉弄欺负人家。”见陈醉撇撇嘴,才又无可奈何笑了笑,抬起头对骆德发道:“骆掌柜,若是当真有话想说,大可当面直言,却是不必拐弯抹角,躲躲藏藏,我与内子夫妻一体,没有什么是我知道,却不能同她说的。”

      那骆德发见玉楼这样说了,才站在那里,神态恭敬行了一礼道:“我家老板仰慕楼爷侠肝义胆,武艺出众,命我前来请楼爷见上一面,当面感谢。”接着又从怀中摸出一沓厚厚的交子钱递过去道,“这些权做酬谢。”

      玉楼将筷子拿在手中,神色不动,照样给陈醉布菜,淡声道:“我既承了老板一碗酒的恩情,出手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况且店中已免了我食宿花销,自是不必……”

      她话说到这里,陈醉却忽的一扯玉楼衣衫,在她耳边飞快说了一句道:“又有人来了。”

      玉楼闻言,目光转向门口,却听得门口又被笃笃笃叩响三声,玉楼道了一声进,便见得门被推开,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裙的女子,比之方才衣衫打扮,更显模样娇美可人,可目中光彩耀人,叫人不敢小觑。

      而眼前之人,正是顾年雪,却见她行进门来,先对玉楼施了一礼,再看一眼桌上饭菜,淡声道:“楼爷救了我的性命,本不该只准备这些酒菜,但这几日雪疾风紧,也只得这些材料,做些粗陋的食物,却不知这些酒菜是否合二位的胃口?”说话间,她目光极快速地在玉楼与陈醉两个人的面上掠过,却在瞧见陈醉的眼睛与面容时多看了一会儿,而后才收回目光,面上又显出一个笑来。

      玉楼起身张口道:“多谢款待,顾老板有心了。”说话间,玉楼却听得陈醉轻笑一声,“看”向顾年雪,那双蒙了白翳的眼睛明明瞧不见东西,可顾年雪却不知为何心头一跳,有一种叫人看透的感觉。

      却听那陈醉道:“顾老板,亲自前来,所为何事?”她开门见山的意味过于明显,叫顾年雪不好再敷衍下去。

      接着玉楼就瞧见那顾年雪对着骆德发使了一个眼色,那骆德发便将手中厚厚一卷钱收了,将身一躬,安安静静退了出去,将门掩上了。

      那门一关好,就见顾老板神态恭敬端正对着玉楼施了一礼道:“在下顾年雪,先谢过阁下救命之恩。”

      那玉楼急忙伸手想要扶她起来,只是手还未碰到,就听陈醉冷笑一声道:“若当真只是为了谢这救命之恩,又何必支开左右旁人,顾老板说话藏掖,不像是真心的样子。况且……‘先’?难道后面还有要谢的吗?”

      玉楼听得此言,双手一顿,便收了回来,目光也有些变冷了。

      那顾年雪不由又看陈醉一眼,眼中带着些许赞叹的光芒道:“楼夫人聪明,再下佩服。”

      陈醉将筷子一搁,又笑道:“奉承的话就不必多言,快快直说便是。”

      顾年雪见两人面上神色都已有些不耐,便不再遮掩道:“我听骆德发说,二位想赶在大雪封山之前西进大漠?是也不是?”

      陈醉听了,啧了一声:“确实,怎么?顾老板能有法子?”

      顾年雪道:“法子自然是有,只是……”

      陈醉道:“只是你有个条件是不是?”说话间,陈醉伸手又将玉楼扯了一下,叫她坐回椅上,“这世上哪有平白无故的买卖?你直说便是。”

      顾年雪道:“我想求两位帮我带一个人去大漠,今晚就走。”

      玉楼听了,眉头一皱,没有说话,而陈醉呵呵笑了一声道:“很急?嗯,是很急。让我猜猜是谁呢?”

      接着还不待顾年雪开口,陈醉面色一凛道:“是不是那个叫切斯卡的小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日暮苍山远【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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