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江湖行》舟遥遥风飘飘

15、初入内院逢吴朔（二）

　　吴朔带着林笙走到了一处极空旷的地方，那里积着一层薄雪，白茫茫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吴朔道：“你要学的这个剑法，名为江天暮雪，共有六式。你且退远一些，看我演示。”

　　林笙退开十数步，只见吴朔人与剑一齐翻飞，与这天地动静相宜，分外和谐。

　　半盏茶的功夫后，吴朔停下，问：“看到了什么？”

　　林笙想了想，道：“苍茫天地，清逸一剑。”

　　吴朔点点头，又问：“记住了吗？”

　　林笙道：“嗯。”

　　吴朔道：“你做一遍，我看。”

　　林笙闭目静思片刻，将无际的雪景映入心中，然后出剑。

　　刹那间，她觉得自己与茫茫雪原已经融为一体，但随即便感觉到不对，雪地和寒风似乎捆住了她的四肢，使她每一次挥剑都无比沉重。

　　她停下后，吴朔上前，道：“不对，太寂寥。”

　　林笙见他的评价只是“寂寥”二字，便明白过来，这套剑法注重的是心境。她便也不急着再出剑，闭目，试图获得这套剑法所需要的心境。

　　然而这心境大概不是一味玄想便能获得的，林笙定定站了许久，一无所获。

　　直到站得太久，冻得有些僵了，忽而福至心灵。她想到了自己进天沐前一晚，走出小巷时的感觉。

　　心念一动，她出了剑。这回便感觉自在的多了。

　　吴朔在一旁微微点了点头，见林笙停下，便道：“这回基本对了。”

　　林笙本想再多练几遍，但看吴朔一直在旁边等着，觉得耽误他时间挺不好意思，便道：“师兄，我们回去吧，得空我自己再来练。”

　　恰好吴朔也想着早些回去，然后从天沐带点上好的伤药去送给白岚，他点了点头，便顺着来路往回走去。

　　吴朔去送药给白岚时，白岚正在院子里练剑。

　　吴朔本不欲打扰，准备把药放在门口就走，但他又多看了几眼后，发觉，白岚这与其说是在练剑，不如说是在折磨自己。

　　一个刚能下床两天的伤员，能行走已是不易，怎么可能完成那些复杂的动作呢？

　　正月的寒风里，白岚穿着单衣，却已是满头大汗。即便她神色依旧如常，也很容易看出，她此刻做出每一个动作都极为不易。

　　吴朔有些看不下去，走上前，道：“岚姐，我来送些伤药。”

　　白岚没有停下动作，只说：“放门口吧。”

　　吴朔见她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劝道：“岚姐伤势未愈，不妨再休息几日。”

　　白岚还是没有停下，并解释道：“伤口已基本愈合，此时若不活动开，筋肉长错了，便再难恢复如初。”

　　吴朔觉得这说法奇怪，哪有伤没好全便又去牵动伤口的道理？但白岚终究是长辈，他也不好反驳，放下了药，便准备出去。

　　白岚却又叫住他，问道：“林笙怎么样了？”

　　“江天暮雪剑法，她学得很快，再过五六日便能掌握了。”吴朔道，“您不必急着回去，她学会之后，我可以再给她找些别的事。”

　　“也不能一直让你帮忙。”白岚道，“再过一旬，少年武林大会便要开始了，你今年还会为天沐出战。”

　　“明白，我会做好准备。”吴朔道。

　　林笙和吴朔分开后，眼前却还是吴朔在雪地里舞剑的样子，这江天暮雪剑法在雪地里的样子实在是好看，林笙很快便按捺不住，又独自去了那片雪原。

　　然而这回她太过急切，失了应有的心境，练了几遍发现是不进反退。

　　林笙终是意识到练这剑法是急不得的，于是便决定明天再继续，转而开始练自己刚拿到不久的通经拳。

　　拿到通经拳法后，她自新年第一日便已开始学，如今已经学成，只需默念口诀，让真气按一定的方式运转，即可疏通并温养经脉。

　　林笙清晰感受到这功法的好处，仅是练了短短数日，她便隐隐觉得自己的经脉坚韧了些，也宽敞了些；若只是按部就班地练寻常内功，这至少是要经过数年的努力方能到达的。

　　在之后的四日里，林笙每日早晨都会在吴朔的指导下练江天暮雪剑法，下午和晚上便练通经拳法。

　　第五日，林笙练完江天暮雪剑法后。

　　吴朔道：“你已经学会了。”

　　“这六天多谢师兄了。”林笙道，“师兄帮我这么多，我无以为报，师兄若是日后需要帮忙，随时差遣。”

　　吴朔本来觉得不过是在这六日里每日耗费最多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往往也就是林笙在练剑他在旁边养剑意，倒不必如此郑重地道谢。

　　但看着林笙很是情真意切的样子，又想起自己答应白岚要再给林笙找点事，便有了主意，道：“我现在就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请跟我走。”

　　吴朔没说具体是要帮什么忙，林笙也没问，只跟在吴朔后面走着，心里暗自高兴，觉得无论做什么，能帮上一些忙总是好的。

　　走着走着，二人便走到了内院学生们的住处，吴朔径直走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门。

　　林笙见吴朔对这屋子的位置很是熟悉，不由好奇是谁住在这里，看了眼门边挂着的木牌，上面赫然写着，“沈琢逸”。

　　林笙正奇怪，说好的帮忙，找沈琢逸是要帮什么忙，门便开了。

　　沈琢逸站在门口，看见来人是吴朔，似乎很是高兴，他笑道：“吴兄今日怎么得空亲自来在下的寒舍，难道是来赴比武之约了？哦，林姑娘也在，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吴朔道：“不是我来找你比武，是她。”

　　林笙既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沈琢逸奇奇怪怪的寒暄，又不明白说好的帮忙怎么就变成了比武，愣了愣，本分地抱了抱拳，道：“师兄好。”

　　沈琢逸笑了笑，道：“行啊，走吧，找片空地去。”

　　沈琢逸的兵器是把折扇，那扇子通体铁质，但开合灵活，不输一般的纸扇，共九条扇骨，每条扇骨前端皆长出扇面，成剑尖状。

　　林笙是第一回同这样的兵器交手，只觉棘手无比，那扇子似剑似盾，在沈琢逸手中灵活如游鱼，不断开合旋转，普通的剑招根本无法突破这把铁扇的防御，还要时时小心其变防为攻。

　　林笙一直处于劣势，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使出了剑招万壑雷，终是逼得沈琢逸暂缓攻势；随后又使出江天暮雪，从第一式到第六式，剑意越来越盛，使出第六式时，她身周五步距离之内已是剑气漫天。

　　沈琢逸匆匆退开几步，林笙本以为自己占据了上风了，却忽见沈琢逸的扇子脱手，旋转着向她飞来，她身周剑气与那扇子相撞，不断发出清脆声响，可那扇子非血肉之躯，并不会为剑气所伤，它在来自四面八方的密集剑气中保持了原来的轨迹和速度，很快便到了林笙面前。

　　这江天暮雪剑法最大的破绽便是，在漫天剑气的中心，即剑招使用者所在的位置，是没有剑气存在的，因而如果越过了剑气构成的屏障到达使用者面前，那很容易便能击溃使用者。

　　不过这个破绽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不必在意的，因为实力相差不大的对手是穿不过剑气屏障的，而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能让兵器脱手数步之远并形成有效的攻击，更没有人会轻易让兵器离手。

　　但偏偏沈琢逸有这样的招数。

　　那扇子刹那间便到了林笙面前，林笙忙回剑去挡，然而这一挡太过仓促，她被击飞出去。那扇子转了个弯，又回到了沈琢逸手里。

　　沈琢逸收回了扇子，道一声“承让”，然后一边用那扇子扇着风，一边走到了林笙面前。

　　他笑道：“这江天暮雪，可是吴朔最爱的剑法，林姑娘也会啊。”

　　“嗯，刚学会。”林笙道，“师兄扇法精妙，输给师兄，心服口服。”

　　沈琢逸又笑了：“林姑娘已经很厉害了，吴朔在你这个年纪，肯定是不如你的。”

　　吴朔道：“我在这个年纪时，琢逸师弟尚不在天沐，”

　　“无论我在不在，你那时候大概都打不过我。”沈琢逸道，“林姑娘你是不知道，遇到我之前啊，吴朔用着这江天暮雪剑法，那可是打遍天沐无敌手啊，然而偏偏我这扇子有诸多能脱手的招式，正好克他，因此吴朔他最讨厌和我比武了。”

　　林笙莞尔。

　　吴朔道：“我们现在可以比一场。”

　　沈琢逸笑道：“之前约你你不答应，如今我刚和林姑娘比完，累了，改日再说吧。”

　　说罢他挥了挥手，然后便向他的屋子走去了。

　　吴朔一时无话可说。

　　待他走远后，吴朔对林笙说道：“前些日子有不少人要找我比武，我暂时没有精力和他们一一比过，故而需要你帮忙。现在我们去找下一个人。”

　　林笙还是不理解，怎么会有人找人帮自己比武，不过她没有多说，只道一声：“好。”然后便跟在吴朔后面去敲下一个门了。

　　这一日林笙是累得不轻，她抱着尽量多帮吴朔一些忙的想法，从早上一直比到太阳落山，敲开了此处至少三成的房门。

　　她比了数十场，是一场也没有赢过，她也不沮丧，倒是觉得和比自己厉害的人比武是一种很好的锻炼，一直是屡败屡战，大有一种她和对手必要先趴下一个的气势。

　　此时她终是感觉自己再也使不出半分内力，也在方才的数十场比试中多多少少负了些伤，于是对吴朔说：“师兄，今天就到这里吧，还有别人吗？”

　　吴朔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剩下的我自己解决就好。”

　　他心里盘算着，林笙这一天消耗如此之大，应该是要休息几天的，他要好好想想，过几天要再给林笙找些什么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