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留学群像］》starseed

46、第 46 章

　　冬日的半夜，几小时没动的车里冷得像个冰窖。
　　他哆哆嗦嗦发动车，把空调风速开到最大，又顺手打开方向盘和座椅加热。
　　当然也包括副驾的。
　　“谢谢，你好贴心啊。”Jessica的嗓音刚刚又被酒泡了一遍，醉意放大了原有的妩媚。
　　他心不在焉地轻笑，没说一个字，只觉得这行为在正常不过，她这是在没话找话。
　　发动机转速很快掉了下来，他松了刹车，没急着往回走，而是开往王轩家的方向。
　　“哎？大门不是在那边吗？”Jessica迷茫地盯着右后方的出口，眼看离她原来越远。
　　难不成周清和喝多了？认不清路？
　　他还是一言不发。一个劲儿地往前开。
　　“你怎么搞的呀？”Jessica的语气没了刚才的慵懒，反而增加了几分紧张。
　　反方向是Wood Park背后的树林？
　　他不会想，打野战？
　　Jessica猛然回想起去年有一次，就是在现在这辆车里。
　　心跳顿时加重。
　　“你要带我去哪？”她继续问着，音量弱了几分，原本随意搭在腿上的手指，下意识地捏起了侧开叉的裙摆。
　　她飘忽的眼神望向挡风玻璃前的表盘，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应该不用担心有人会发现。

　　不料，周清和一句话把她的□□扑灭。
　　“送你回家啊。”
　　他不是没捕捉到她话里的意思。
　　这么刺激的事情，他比谁都喜欢。
　　可眼下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排在这之前。

　　余光瞟了眼Jessica不依不饶的眼神，他只好用刚刚下楼前便想好的说辞继续搪塞：“哦，刚刚有个朋友说也在Wood喝酒，喝到这么晚不好打车，我看看要不要也把他带回去。”
　　Jessica顿觉不妙，问道：“哪个朋友？”
　　“一个学弟。”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着Jessica。
　　心中已然乱作一团，盘算着最坏的可能。
　　如果陈微然的车依旧停在那里，她八成是在梁老师家过夜。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直接冲进王轩家。
　　而且退一万步，说到底他们只是普普通通室友关系。
　　他更不可能当着Jessica的面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这些他心里都清楚。
　　可是偏偏存有一丝侥幸心理，就想绕过来再看一眼。
　　他强迫自己往好处想，刘梦曦之前在朋友圈发过什么吸引力法则好像就是这么个道理。
　　他希望陈微然已经离开了这里，希望她只是和那些工科的朋友们喝了场酒，希望回到家就发现陈微然已经坐在家里吃他点的比萨。

　　在路口右转，到了王轩家的楼前。
　　他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刚才白色Macan停的位置。
　　他不禁眼前一亮。
　　路灯下，那车位是空的。
　　陈微然的车真的不见了？
　　“学弟？”一旁的Jessica随着他的视线，望向空无一人的楼前。重复着他刚才的话，“哪有学弟？”
　　他毫无意识地回答着等等，同时踩了刹车，停在原地多看了几眼。
　　空车位右边就是梁老师的435i，它倒是一动不动板板正正地躺在车位里，好像是在说，它的主人什么也没发生，他就安安静静在那，一切与他无关。
　　他的手离开方向盘捏了捏下巴，抬眼又检查了卧室的两扇窗户，里面仍旧是黑漆漆的。
　　他有些懊恼，刚刚路过另一侧时被焦急冲昏了头脑，忘了看客厅的窗户。
　　不过看着空荡荡的车位，似乎也无关紧要了。

　　“他应该已经走了。不用管了。”这简直是今晚他语气最为平静的话。
　　他不由想到两天前的半夜，陈微然说梁老师喝得吐了一地，照顾完他才走的。
　　刚才不会是同样的情况吧？
　　想到陈微然大概早就离开了，堵在心里的结瞬间松快了不少。
　　梁老师可真菜。

　　他摇着头，唇角勾了勾，单手转动方向盘，向小区出口驶去。
　　Jessica本来就要信了，忽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怎么在楼下停了几秒，也没发信息问，就知道学弟已经走了？
　　他这云里雾里的反应，前言不搭后语的搪塞，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好骗？

　　思绪一时间回到今晚137的酒桌上，小姐妹无数次组织他们俩一队玩游戏，他表面上极为配合，甚至也的确替她喝过好几杯。
　　但是所有关于他们关系进展的暗示，他一概闭口不谈。
　　他周清和可不是听不懂暗示的人。

　　想到这些她就越发不淡定，借着刚才的酒劲，将今晚七上八下的情绪即刻喷涌而出。
　　“哪有学弟？”她的音调随着她的怀疑越升越高，“你是不是来找Vera？”
　　话音刚落，她就注意到周清和的侧脸瞬间严肃起来。
　　嘴唇微微颤抖，却什么也没说。
　　没想到一年半时间过去，可这道坎还没过去。
　　原本今天接到他单独喝酒的邀请，就做好了心理建设，绝不提以前的事，也绝不提起那下头绿茶Vera的名字。
　　车内的气氛像外面的天气一样冷，她心中随之而来的是后悔。
　　难得破冰的关系，不会又因为她冲动地自讨没趣而节外生枝吧。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若是真的和她发展什么，陈微然的事情早晚要做个了断。
　　想到这里，她又故作镇定地抬眼。

　　出乎意料，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说她没事找事，也没顾左右而言他，只是矢口否认：“不是啊，和她有什么关系。”
　　昏暗的车里，他挤出的微笑讳莫如深，她完全捉摸不透。
　　但至少是不怎么生气。
　　而且眼下，和她的互动比陈微然重要。
　　这就足矣让她窃喜了，她松了口气，试图自己找台阶下：“哦，你不要多想，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我今晚去你家的时候，看她好像不在，以为是要接她......”
　　他似笑非笑打断了她：“她自己会开车的。自己会走，不用我接。”

　　他带着舒畅的心情又拐了个弯，来到小区的主路上。
　　一辆SUV赫然出现在眼前，也正在朝着小区出口的方向缓缓前进。
　　这尾灯他再熟悉不过，是陈微然的车。
　　今晚他的嘴开光了吗？
　　她不应该早就走了吗？
　　怎么现在才离开？
　　他心中立刻燃起了冲上去打招呼的冲动。

　　Macan车内。
　　陈微然本来安静地坐在副驾翻着歌单，压根儿不用操心开车的事。
　　但此时却一会儿盯着反光镜，一会儿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看。
　　起初只是奇怪，居然还有人深更半夜不睡觉和他们一样在街上赶路。
　　直到看轻那帕拉梅拉的车灯。
　　在黑暗中圆溜溜的，简直像怪物的两只大眼睛。
　　她简直难以置信，怎么每次周清和都要无端跳出来坏事？
　　她一度怀疑阿灵顿的磁场有什么问题，怎么什么巧合都能让她碰上。

　　她一边佯装淡定，不想让梁以恒发现她的异常，一边自我安慰。他和周清和似乎没那么熟，应该认不出他的车吧？
　　早知道说什么都要晚点再出发。
　　不过因为睡得实在太早，不符合她的生物钟，她竟然自己醒了。
　　看了眼手机，还不到三点，但这尴尬的时间，继续睡又怕睡过。
　　况且也莫名其妙没什么困意。
　　于是打开了前几天正在追的小说，又担心屏幕太亮会把一旁的梁以恒晃醒，便决定下床去上个洗手间再慢慢看。
　　她小心翼翼地搬起搭在她腰间的胳膊。
　　很遗憾，她刚挪了一下，身后就传来了他的声音。
　　“几点了？”
　　她如实相告，“2点45。你再睡一会儿，我去个洗手间。”
　　说罢拿起手机直起身。
　　谁知这句话反倒给他说精神了，他睁开眼，看到她手机的界面是小说，便问：“你不睡了？”
　　她回过头，见他竟然又把台灯打开了。
　　“嗯。你再睡一会儿吧。”她试图游说他。
　　梁以恒揉了揉眼睛摇摇头，“睡也睡不了多久。你怎么不睡了？没睡好吗？”
　　“不是不是。”她连忙摇头，无辜地说，“可能就是生物钟乱了，平时我都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才睡。”
　　他笑了笑，先是思索了几秒，便目光柔和地道：“那就不睡了。要不现在就去机场吧？这样你早点回家，还能再睡一觉。”
　　她刚要说不用，大腿被他轻轻拍了拍，又听他说道：“你不是今天白天还有一天课？听我的，回去再躺几个小时，嗯？”

　　她望着昏暗灯光下他真诚的眼神，又觉得他的安排也有道理，便没再反驳，提出反正时间还早，干脆去一趟麦当劳，买个早餐给他带上。
　　他本来想拒绝，这半夜三点起床，完全没什么食欲，不如转机的时候饿了再说。
　　但是转念一想，陈微然那点厨艺，大概又是跳过早餐，一杯咖啡顶到下午，下了课又像个饿死鬼一样，也就答应了。
　　于是二人简单洗漱，立刻动身。

　　“等会儿我来开车吧。”梁以恒一边锁门一边说。
　　“不用啊，我不困。我开就好。”她在开车的事情上，习惯性大包大揽。
　　“还是我来。”他锁好了门，站在原地也不下楼，“一会儿回来你再自己开。本来就是我麻烦你，而且我熟悉路，开得快点。”
　　在这露天的楼道里僵持，多少有些冷。
　　她便顺了他的意思，把车钥匙交给了他。
　　一边跟在他身后下楼一边想着，自己原先并不喜欢别人开她的车，一来是怕别人车技不好，给她的爱车磕了碰了有点心疼。二来她对她的车有种莫名其妙的“领地意识”，总感觉别人开她的车，就是侵占了她的“地盘”。
　　这些莫名其妙的心态在梁以恒面前似乎都没存在过。
　　梁以恒已经是第三次开她的车了，她想想前两次，坐在副驾玩玩手机，似乎轻轻松松的听歌玩手机，还挺开心。
　　总给她一种难以形容的踏实感。

　　但这次不同。
　　谁能想到才出门就活见鬼，和周清和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