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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忘尘 ...


  •   烟花三月,雨落江南,润物无声。

      雨幕中的山峦,晕染了墨色,水天不分的灰蒙。
      一片绿色掩映之中的山路,蜿蜒曲折,青石漫阶。

      有人撑伞而行,拾阶而上。
      素白的装束,石青的发,腰间一块羊脂白玉,细润柔和。而身边青色衣衫的人,却是一头张扬的蓝紫色卷发,身形挺拔不同于白衣人的消瘦。两人之间半个身子的前后相错,雨顺着伞沿滴落,濡湿了后者的青衫,后背洇出了不规则的深色。

      “妙。”
      “恩?”微转头,轻应。
      “……”嘴角上扬,带着满足。
      身后的沉默让卡妙停下步子,眼帘微张,“米罗?”
      迈一步,平视对方的眼,米罗蓝紫色的眸子闪了闪,荡出温柔。伸手拉住卡妙的手,有些湿凉,随即握在手心,微微用力,那抹凉意慢慢沿着掌心延伸到心底。
      随着呼吸叹口气,卡妙的唇角牵动了一下,淡得几乎融进雨丝里的微笑,在略显苍白的脸上转瞬即逝。米罗的眉皱了皱,却没开口。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没有说的必要,很多事情一旦落幕,就应让它随风散了、消了。
      卡妙垂下眼睛,目光落到米罗打着伞的左手上,以手覆之,干燥的温暖。
      “……米罗,我……”
      “嘘!”食指轻点卡妙的唇,指腹感受着那略低的温度,米罗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眼神专注。
      卡妙心里一颤,下意识得后退,只有半步就撞进坚实的臂弯里,抬眼,旋即被那蓝紫色吸去了意识,想要说的话悉数被收进对方的口腔,在唇齿间含混不清。
      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米罗笑着拉开些距离,“往事莫提。”
      “可……”极轻的一声反驳,但终归没再说什么。卡妙别头,目光投入细密的雨里,心里明白这话今天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说出口的了。自己在米罗面前,就如同清澈见底的潭水,心事虽深,却依旧会被直看到潭底、哪怕是岁月堆积出来的泥藻……
      抬手将卡妙散落在肩头的碎发撩到身后,慢慢将头抵在对方消瘦的肩头,“别再离开了,好不好……”刻意压抑的情绪,带出沙哑低沉的嗓音。卡妙心中阵恸,明显感扶在自己肩头的手加大了力度,烫人的温度透过布料熨帖着肌肤。拧眉仰头,抿嘴闭上双目,卡妙听到了心流泪的声音……

      行云流水一般的琴声融进雨里,带着水音。
      曲调似曾相识,琴弦拨弄之间,万般惆怅……

      卡妙一愣,心下千回百转。这情、这曲,难道是他?
      “米罗,这琴……”
      “耳熟?”挑眉勾起邪气的笑。
      “恩。”
      米罗离了卡妙的肩,沿着湿滑的山路望过去,视线所及,是山间凉亭的一弯檐角。
      “去看看,没准真是故人呢。”把伞塞进卡妙手里,米罗身影一晃便已然飞了出去。
      “哎!伞……”
      无奈地摇头轻笑,卡妙看着那蓝色的影子,几个起落,便隐入了雨幕,在原本灰蒙蒙的视野里,跳脱得厉害,一如既往的张扬啊!

      深吸口气,卡妙提起被雨打湿的衣衫下摆,举步而行。忆起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雨里,他与米罗擦身而过。
      相撞的肩,纠缠的发,飞起的伞,以及对望的眼……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又似乎已经过了千年之久。虽然深居医谷,不问世事,但卡妙并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于是,米罗成了医谷第一位被强行请来的病人!可这一请,便再也没了送客的机会。
      卡妙始终知道,米罗的身份并不简单,但对方不说,他便不问。
      杀手杀人,医者救人。
      一念之差,天壤之别。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命运,但是否要妥协,全凭自己。米罗挣脱了枷锁,却被自己拖进了另一场万劫不复……

      五指用力,卡妙攥在手里的白色衣衫被挤压出死摺。木质的伞柄上还残留着米罗的体温,但手已经被山上的湿冷空气散去了温度,留下木讷的冰凉,一如尘埃落定之后的空虚。
      伞微扬,顺着油伞的边沿望着眼前的路,山风兜着细雨落在脸上,清爽而湿润。卡妙这才发现,那一弯檐角并不是歇脚的四角亭,而是有着两层的楼宇,隐约间能看到人影绰绰。
      琴声渐缓,许是因为米罗,可那婉转流长的再度转折,分明透着压抑的怒怨!卡妙眉头一拧,加快了步伐,虽不担心米罗会如何,却也不能放心这样晃荡着步子了。

      米罗提气运功沿着石阶一路而上,见到抚琴之人,先是一愣,那些往事登时纷乱如纸片铺天盖地迎面飞来。锁紧眉头,即使闭紧双眼,那难忍的血腥染依旧红了视野。口口声声说着“往事莫提”,无非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自嘲!米罗叹口气,撩袍坐在那人对面,也不言语。

      原本流畅的琴声在米罗出现的那一刻,出现了些微的停滞,黑眸从米罗脸上扫过,复又移开,薄唇微挑,少许的不屑。该来的终归躲不掉,这是否就是注定?
      玄黑的华服被人拉住,盛大的悲恸仿佛穿透了柔美的丝绸直击心脏!眉头渐渐拧起,拨弄琴弦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度,曲调染了难以压抑的怒,在山间铮铮作响。
      “噔”!
      不堪内力的琴弦终于在卡妙迈进来的瞬间断掉,断弦绷起,扯破了素白的丝帛。因为躲闪而滑落的斗篷下,翠发碧眸清亮异常!
      卡妙惊得倒退一步,手里的伞掉在地上,徒自滚了两下,停住。
      米罗揽住卡妙轻颤的身子,只听到卡妙张了张嘴,挤出来的破碎声音,甚至不如亭外的雨声完整,“瞬……”

      哈迪斯拉住瞬的手急切地上下查看,“伤到没?”
      “……冰……河。”瞬两只眼睛盯着一身白衣撑伞而入的卡妙,目光闪了闪,便没了焦距。可那清晰的两个字却直直地扎进每个人心里,又搅出了淋漓的鲜血。

      顷刻间,光阴逆流。
      殇,入骨。雨,正浓……

      哈迪斯第一次见到瞬时,还未执掌冥教。
      雅帕菲卡带着瞬登上祁连山顶,漫天的飞雪里,那绿色很是耀眼。哈迪斯站在远处,对身后的米诺斯说:“那才是活着的颜色……”
      7岁的瞬喜欢跟着15岁的哈迪斯到处跑,很少交谈,却形影不离。直到阿布罗迪飞鸽传书让雅帕菲卡速回圣域,哈迪斯才发现,原来这一年的时间,心里早已有颗种子开始扎根、生长出绿色的枝叶。
      分离在所难免,但重逢是否还能如初?
      雅帕菲卡启程的前一晚,米诺斯醉了,上好的女儿红,满室酒香,哈迪斯站在院里看着纸窗上摇曳的烛火,彻夜未眠。长久以来养成的冷漠在那晚溺进了窖藏的桂花陈酿,瞬坐在哈迪斯身侧,断断续续地吹着不完整的曲子,一遍一遍,仿佛要融进灵魂一般的音色,破碎却溢满了离愁。
      次日,晨雾里的金色阳光将远去的背影拖出黑色的影子,渐行渐远,哈迪斯伫立在那片金色里轻声痴笑:“米诺斯,你后悔么?”
      “不……”
      “……我也许……”会吧……

      一别十年,冥教称霸西域,圣域却在中原销声匿迹。再遇,何止“物是人非”!
      当年风光无限的圣域,分崩离析,人散了,恩怨还在。那一场蓄意的复仇,最终吞噬的是整个江湖。人心,在这场浩劫中注定会被践踏直至糜烂、腐坏。之后,便是每个人的,在劫难逃……

      将瞬带到廊下坐好,哈迪斯负手而立。亭外,半山之间,一声闷雷,震彻着山峦,大雨倾盆而下。哈迪斯眯缝起黑眸,凝视雨幕之外的远山,拧起的眉逐渐打开,不是释怀,而是隐藏。
      “别来无恙……”略微转头,目光透过眼角落在米罗身上,“冷月、蓝蝎。”
      米罗跨前半步将卡妙护在身后,眼眉轻挑,心下已起了十二分的戒备,“呵……堂堂冥教教主如此大费周章想见我们,不止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哈迪斯冷哼,视线越过米罗的肩扎进卡妙的眼底。
      “冷月可知忘尘?”
      卡妙呼吸一滞,当下拨开米罗,冲到瞬身前。
      “卡妙!”米罗大惊,如此距离若是哈迪斯想要做什么,易如反掌。
      拉起瞬的手,双指扣上脉门,卡妙猛地抬头瞪向哈迪斯,狠且冷,带着吞噬灵魂的怒!

      忘尘,非毒。醇香似酒,饮后相忘。
      一滴忘伤痛,两滴解忧愁,若有殇入骨,一杯划两清……

      师傅离世之前悠悠的浅吟暮然响起,卡妙的脑子“嗡”地一声,蹙眉开口,“他喝了多少?”
      哈迪斯轻叹,将刻着“雪”字的白瓷瓶递到卡妙眼前。
      “此瓶已空,喝了多少,我也不得而知。”
      卡妙闻言,不由得倒退两步,整个人撞进米罗怀里。也顾不得此时的处境,脑子里反反复复地飞过瞬带着笑意的明亮的绿眸,还有一双冰蓝色的暗藏汹涌的眼。手像受了蛊惑,颤抖着缓缓抬起,握住带着体温的此瓶,师傅的遗物,却也是害了瞬的物件!
      冰河,你让为师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咔啪”!瓷瓶应声碎裂,刺入手掌的疼痛远没有心里的抽痛来的强烈。握紧,鲜血砸在地面上,卡妙难耐地闭上双目,眼帘轻颤。
      米罗紧皱眉头,缓缓伸出手,覆在卡妙的拳上,干燥的温度让卡妙剧烈地一抖,绷紧的身子颓然散了力气,任凭米罗轻轻掰开血肉模糊的手。
      “……傻妙,疼不疼……”
      低得仿佛是含在喉咙里的句子,没有回答,卡妙只是无比怜惜地看着瞬失神的模样。
      白色的华服,上好的绸缎,素雅的银线镶边。
      除了空洞的眼,一切都一如初见之日。

      碧空之下,医谷开满了粉色的桃花。
      水绿衣衫的瞬笑颜如花,被冰河牵着穿过漫天的花雨时,卡妙突然就放了心、安了心。
      “妙,你徒弟很有眼光!”米罗不正经的调侃惹得卡妙冷了脸。
      “冰河,你跪下!”卡妙肃容而立,“为师只问一句,日后你可会后悔?”
      冰河微张嘴看着卡妙,又看了看米罗,最后落在瞬身上,坚定地一笑,“徒儿,不悔!”
      “好!”卡妙从怀里掏出一对琉璃环佩,递过去,“这是当年你师爷妙手神医笛杰尔与毒圣卡路狄亚的定情之物,今日便赠予你二人,此去江湖长路漫漫,各自,珍重吧……”
      “师父?!”
      抬手阻止了冰河的话,卡妙背过身子,“今日便是你出师之日,带他出谷吧。”言毕,卡妙举步前行。
      “神医留步!”
      白色的身影在瞬的喊声中顿住,并未回身。
      瞬咬了下嘴唇,“敢问神医可是原圣教右护法冷月公子?”
      “……”
      未得到对方的回应,瞬上前一步,曲膝行礼道,“恩师雅帕菲卡让瞬带话给您。”
      卡妙身形微滞,瞬朗声接道,“恩师说若遇冷月,只说一句:离是非,莫回头。”
      “……他,是否……”
      “不悔!”瞬答的干脆,声音不大,却足以斩断藕断丝连!

      不悔……不悔!
      雅帕菲卡不悔,冰河也不悔!
      可事到如今,又岂是一个“不悔”可以释怀的?
      卡妙啊卡妙,你这一生注定要背负着他们这些任性之人的孽,只因“世人谁能无情”……

      睁开眼,米罗捧着自己的手细心地清理着伤口。
      “疼么?”见卡妙双眉微蹙,脸色苍白,米罗的心疼的发抖。
      轻摇摇头,卡妙抽出手,走到瞬跟前,半蹲下身子,直视瞬的眼。
      “瞬,当初在凌霄宫冰河与我同去碧落阁见撒加之时,你若同去,或许冰河就不会食言与你。”握着瞬柔顺的手,卡妙垂下眼,“这是他留给你的,如果真的忘了,便当做故人所赠之物吧……”将环佩放在瞬的手心,握住,“保重……”
      起身,迈步,卡妙的背影带着相见无期的狠与绝。
      “卡妙!”哈迪斯厉声喝住对方的脚步,“你就这样走了?”
      “忘尘非毒,也就无解。”
      “什么?”
      “想你堂堂冥教善用毒之人并比我中原差吧?”
      “你不打算救?”
      卡妙长叹一声,“忘尘是我师父亲手所治,为的是在卡路狄亚病发之时救急只用,是药非毒。世上也只有两瓶。世人只知忘尘可以让人忘却,却不知忘与不忘全在一念之间。你若真心待他,便……遂了他愿吧……”

      不再多言,卡妙迈步出了雨亭。米罗望了瞬一眼,又盯住哈迪斯那冷漠面具下的怒容,一扭头,撑开伞追着卡妙快步而去。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唯有一句“珍重”聊表心意。
      “砰”的一声巨响,米罗驻足回首,哈迪斯的掌风震断了两根廊柱,破碎的土石扬起灰尘,模糊了雨幕,也冷了心……

      “咳……咳咳……”
      满目烟尘迷乱了眼,瞬忍不住轻咳。可一双绿色的眼直望着卡妙离去的背影,源源不断地涌出泪,在白瓷一般的脸上留下晶莹的水痕,再滴落在素白的前襟上,晕开一圈泪渍。
      在哈迪斯震惊的目光里,瞬缓缓站起来,瞪大的眼,睫毛轻颤,却舍不得眨上一丝一毫。
      卡妙与米罗的身影早已掩进泛起白烟的雨里,朦朦胧胧地,仿佛一闭上眼就会消散了一般。
      “哗哗”的雨砸在石阶上,汇成细小的水流,冲刷着老旧的古道。
      瞬微合上酸痛的眼,期艾的幽怨霎时间从天而降。
      右臂轻震,袖笼里的玉笛滑落在手,举到唇边,深吸口气,笛声悠扬婉转,穿透了那重重的雨幕、逝去的芳华、以及忘却的情事……

      【漫道情之为物由来无端情丝斩不断】

      冰河……
      冰河……
      冰河……
      一遍一遍在心里读这两个字。
      忘了容颜、忘了声音、却唯独没有忘记这名字。

      如果,忘记你是你最后的心愿,我亦无悔!
      你说忘尘如酒,入口甘醇,飘飘欲仙,我却品出了泪的咸涩,入腹冰冷,彻骨寒心。
      但,在你死去之时,可曾想过,漫漫人生我又将如何独对夕阳,寂寞地活下去?爱已成殇、成蛊,又岂是半瓶忘尘可以消融的……

      【奈何拟把疏狂暂图一醉相思已成灰】

      哈迪斯立在瞬身后,半步的距离。
      只消半步就能将瞬单薄的身子圈进怀里。可那半步却似千里、万里之遥,纵使我能护你一生,心已死,命还有何意?
      自嘲地笑起来,什么情、什么义,都是世人自我套上的枷锁;什么挣脱、什么斩断,都是私欲的借口。

      【纵尽义尽情尽爱又何用】

      “啪——咔啦——”
      玉笛碎裂,圆润的音色霎时碎成断音,如奋力撕扯的丝帛,带着泄恨一般的狠劲!
      哈迪斯一惊,冲上去一把夺下瞬唇边的玉笛,触目惊心的红色,粘稠而温热。
      “你!!”
      瞬的目光从哈迪斯脸上掠过,带着凄凉、绝望,连绵不断的、让人心碎的平静。
      恐惧从脚下腾起,傲世的冥教教主第一次有了怕的感觉。
      沿着瞬无血的嘴唇淌下的殷红狠狠地扼住哈迪斯的喉咙,也束缚住他的身体,脑中除了祁连山漫天的飞雪再无其他!
      “咳……”瞬猛咳一声,身子倾倒。
      哈迪斯伸臂接住瘫软的瞬,双指搭上瞬的腕子,脉象微弱,筋脉尽断,再无续命的可能。
      揽瞬靠在胸前,心突然就平静了。
      于瞬,他已做到仁至义尽。
      生死有命,都是各自的债……

      “……我第一次见到冰河时,他也穿着白色的衣……”瞬静静开口,嗓音有些沙哑,蕴藏着穿透时空的悠远,“凌霄宫的碧落阁,月亮很大、很圆……我站在廊下,看着他坐在阁顶,只有一坛酒相伴……”
      “然后……?”
      “然后……咳……然后我就想到了那坛桂花陈,还有那曲始终吹不完整的《离愁》……”
      “你吹得很好。”
      “你好像第一次……夸人吧?”瞬淡淡一笑。
      “大概!”哈迪斯耸耸肩,语气难得的轻松。
      “哈迪斯?”
      “恩?”
      “对不起,骗了你……”
      哈迪斯未答,只是收紧了手臂,心一跳一跳的疼着。
      双手将琉璃环佩举到眼前,晶莹剔透的蓝绿相容,澄黄的穗子,山风吹过,卷进来细密轻柔的雨,落在脸上、身上,衣发微潮,穗子轻摆。瞬猛地咳起来,整个身子一阵痉挛,待平静之后已经双眼迷离,布满水雾。手里的物件仿佛有千斤,再怎么用力也握不住了。

      “小哈……你说,冰河……他……会不会等我……”
      “……若是见了,一定要……问他……为什么唯独对我……食言……”
      “还有那首……曲子……”
      “还……有……”此生遇君,前尘种种,瞬也,无悔!

      哈迪斯就这样拥着瞬的身体,听着他不成句子的单字,一点一点地弱下去,被风吹散,直至气息全无。一直被瞬握在手里的琉璃环佩“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粉碎。

      落雨已停,斯人魂去
      徒留相思妄成殇

      俩俩相忘不相见
      笙歌息,前尘旧事
      不如忘却

      不如忘却……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忘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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