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三章 长长久久，携手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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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午后，君离尘一直没有出现，她一个人矗立在静静的桃花湖畔等了许久。往事如烟，一层一层是那么清晰的飘浮在自己的面前，如同那波光似镜的湖面一样，没有半分的遮掩和模糊。
她记起了一切，甚至是鬼榷。可是，随之而来的痛苦，却如同这冬季的薄雾一般，慢慢的加深。之前没有记起，她可以面对君离尘，如今全部记起，让她任何面对？
“姑娘，起风了，早些回宫吧。”虽然瞧出了她的沉默，可是边上的宫女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在迎娶的队伍路过以后，芙香姑娘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
“我……”她欲言又止，心里乱成了一团，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动过半分。那么多宫女随从，也不是她说不回宫就行得通的。更何况这天大地大的，哪里都不是她的容身之处。
“姑娘，再不走就晚了。”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年长的宫女颇为担心，若是回去晚了，免不了龙颜大怒，到时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对上官姑娘是格外的关心，所以他们都是不敢怠慢的。
究竟要不要回去呢？
就在芙香犹豫的时候，远处传来了急切的马蹄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夕阳的余晖下奔来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的人英姿卓越，即便是夕阳下的一抹剪影也让人看得挪不开视线。
“陛下。”等看清楚来人之后，所有的人都纷纷福身作揖，恭敬请安，唯独芙香直立在人群中，显得突兀又桀骜。
“那么晚了还没见你回来，怕你有事被耽搁了，我就出宫来看看。”君离尘一跃下马，将手中的缰绳甩给身边的随从，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芙香的面前，在确定她没事儿后才松了一口气。
“走吧，逛了小半日，应该累了吧。”他一边说，一边自然的牵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往软轿的方向走去。
跟着他的步子，望着他英挺的背影，那一个称呼如同魔咒一般从她的口中溢出……“夫君。”
君离尘稳健的步子一顿，牵着芙香的手慢慢的滑落。他没有转身，心狂跳不止，这一句“夫君”他已经整整有三年的时间没有听见过了。
“夫君。”见他不语，也不转身，芙香又淡淡的喊了一声，心痛的感觉却已经弥漫了全身。
“你……”君离尘捏紧了颤抖的双手，转身看着安静的芙香，她的双眸依然是那么清澈，可是却没有了之前的迷蒙，而是那种一目了然的神情。
“夫君死都不愿意放过我吗？”簌簌的清泪滑下脸颊，失忆的她痛苦，可回忆起来以后竟然更痛苦。
“芙香。”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究竟要从那一句最先开始说。
“夫君如今坐拥江山，这是付出了多少的代价？”两年前的事情她一无所知，如今的误会已是根深蒂固。
“很多事情我可以慢慢和你解释。”君离尘急切的上前想拉住一直后退的她，却被芙香一再的躲开。“你别再退了，我不过来就是了。”最后，他终于先作罢了。
“夫君那一剑，真的忍心刺吗？”她不明白，一夜夫妻百夜恩，就算他并没有那么爱她，可是也能狠心刺那一剑吗？
“那你究竟为何要挡那一剑！”君离尘的语气微怒，这疑问纠缠了他三年，随着她停止的呼吸，一度成了他难以入眠的梦魇。
“夫君，嗜杀太子，那是何等的大罪，若是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你杀了太子，那就什么都不能挽回了！”芙香停住了脚步，她什么都不知道，只单纯的不能让君离尘在那种紧要的关头再犯一丁点儿错误。
“可你又知道么，君长廷本来就不是太子！”对啊，她怎么会知道，没有人告诉她，她连开口说话的办法都没有。君离尘眼中充满了懊悔，那一刻，知道溯柳的死，他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等到发现的时候却已是后悔莫及了。
芙香愣愣的站在湖边，身后是流淌不息的潺潺湖水，忽然，她轻笑出声，滚烫的泪滴落在她的衣襟前，晚风吹起她长长的发丝，这一刻的芙香看起来单薄又柔弱。
“没人告诉我，没有人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连我那嫡亲的哥哥也狠心的把我给药哑了。”她全身因为绷紧了筋骨而瑟瑟发抖，“杏儿，你可知道好端端的一个丫头，就这样被糟蹋了。”
“芙香……”
“她那时脖子上架着明晃晃的剑，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眼前的人影渐渐的模糊，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忽然如同一张黑色的网罩住了她，令她难以呼吸。
“我看见了，你藏在衣襟中的布条。”君离尘尽量的保持平静，生怕一个刺激就会让芙香错乱无比。
“所以你也知道，知道我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她积蓄了近三年的伤心和痛苦，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很后悔，芙香，溯柳就死在我的面前，你不知道，他本来完全不会命丧黄泉的，可是他回来，却是为了拿你送给她的香囊，你不懂，不懂我当时又气又怨的那种感情。”这一段往事，他从来不愿意去回忆，哪怕如今他坐在了那万人之上的龙椅中，他也不愿意去想，其实他和君溯柳，本就是亲生的兄弟，却已经阴阳两隔了。
“所以你恨我，因为我是杀了四殿下的罪魁祸首？”如今听到这一迟来的事实，她却是哀默大于悲痛了。
“不，我知道你和溯柳的感情好……”
“那是因为你和四殿下的感情好！”芙香愤怒的开口，硬生生的打断了君离尘的话，“所以你是这么看我的，你以为我和四殿下……”她有一巴掌甩到他脸上的冲动，夫妻如他，难道是这样看自己的么？
“不，我是嫉妒，芙香，是嫉妒。”君离尘苦涩一笑，“我知道，溯柳那种毫不掩饰的情感是你所向往的，你的付出，你的爱我都看得见，可是你却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而溯柳那么善于表达，我懂，你是希望我能和溯柳一样的。”
“呵呵，你不懂，你不懂我的担心我的焦急。我本以为看见哥哥便是看见了希望，可是他，他面带笑意，却端着药强行将我药哑了。”芙香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我开始还不知道他那么做的用意，后来我明白了，他就是希望你误会，误会我和太子的关系，所以他和太子设了局，目的就让你落入他们的圈套。”
君离尘借机，一把拉住了芙香颤抖的双手，将她猛的带入了怀中。
芙香在他的怀中泪落不止，“所以我不能让你犯错，这一犯错，众目睽睽之下，你就什么狡辩的机会都没有了。”她不知道真相，只知道在那一刻，她要拼了命的去保护君离尘。
“芙儿……”君离尘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我错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能那么残忍。”芙香失声痛哭，每每想及那时候惨死的君溯柳，被糟蹋的杏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心就一阵一阵的疼，仿佛是被碾过的花朵一般枝叶散尽，支离破碎。
“因为，他们想得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那你又为何要保存我的尸体？”她婆娑的眼中透着一丝绝望，然而又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有一些怨有一些痛心，却也有一些小小的期盼，可是却从来不敢轻易的泄露心底的秘密。
“因为，我舍不得你。”君离尘伸手理顺了她被风吹乱的长发，颤抖的唇吻上了芙香冰凉的唇，“因为，我爱你！”
明明是初冬的季节，她却听见了春暖花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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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两人促膝长谈了许久，一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芙香才红着双眼在他怀中熟睡过去。
从来没有的安心让君离尘满心雀跃，只是他心里清楚，他和芙香之间还是有一些淡淡的生分的，毕竟三年的光阴，抹煞了很多的东西，感情会历久弥新，悔恨也会。但是他却无比的清楚，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再把芙香从自己身边带走，绝对没有！
那晚，她睡得格外的好，翌日清晨起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可是她却惊讶的在里屋发现了君离尘的身影。
“你怎么没有去早朝？”她如果记得没错，君离尘散朝后通常要过了晌午才会回来的。
“去了，今儿个我让他们早散了。”君离尘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那个，昨晚你说，杏儿……”她心里一直担心着，可那精灵的丫头却终究还是没能挨过去。
“我命人好生的葬了，你若是想去瞧瞧，我就马上让人准备。”在芙香死了没多久以后，杏儿也跟着去了，走的时候倒也是平静的，就是可惜了一个这么好的小姑娘。
芙香眼底浮起一抹哀伤，默默的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有人传话，说善妃娘娘求见。
君离尘一听，本是想拒绝的，可芙香却抢先开了口道，“让她进来吧。”
“芙香。”虽然昨晚他已经解释过了，娶善琪儿的初衷并由不得他自己，可是他还是不希望芙香和善琪儿有正面的冲突。对于善琪儿，他三年来都是采用冷处理的方式的，如今他依然希望继续冷处理下去。
“我想见见她，陛下回避可好？”芙香拒绝了他无言的请求，执意要君离尘离开，拗不过她的君离尘只能作罢，无奈的先出了里屋。
善琪儿一如她记忆中的那般华贵美丽，只是那双眸子却被岁月吞噬了灵气，早已经灰暗无比了。
“我走之前想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些事儿。”她想了许久，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放了君离尘，也放了自己。
“走？”芙香不明白善琪儿话中的意思。
“择日我会上书给陛下，让他批准我出宫返乡。”
“善琪儿……”
“你听我把话说完，其实那么多年，我连你的影子都不是，或许你不记得了，但是……”
“不，我记起来了，记起了全部的事情。”就在善琪儿说话的间隙，芙香忽然小声说了一句，善琪儿一惊，随即自嘲的笑开了。
“哈哈，记起来了？所以我就更显得多余了。这三年来，我费尽心机，想要和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争一份残缺的爱，可最后我得到的是什么？我失去了青春，浪费了心意，最后既没有得到人，也没有得到心。上官芙香，你说我究竟为了什么？”善琪儿言辞虽然激烈，可是表情却很平和，她想明白了，看开了，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我还是要谢谢你。”芙香无力的笑了笑，千言万语，她不知道对善琪儿，究竟要用哪一种语言才最恰当。
“你不用谢我，你要谢的是君离尘，他为了你，真的改变了许多了。或许这其中本身的误会，只是一种磨练而已。如今连我都放弃了，你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善琪儿的眼中闪着泪光，为了自己逝去的心和褪色的年华，一切都变的那么遥不可及，那么虚无缥缈了。
是啊，一个人，能有几次可以重新活过的机会，那么她究竟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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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后，桃花湖畔。又见春绿桃花艳，泛舟湖水碧波青。
日头正暖，不浓不淡，玉湖酒楼的顶楼雅间早有一妙美女子靠在窗边，那模样整个一望穿秋水。
她的身侧坐着一个男子，怀中抱着一个粉嫩的女娃娃，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水，像极了眼前那一片粉带成画的桃花湖。
“怎么还不来呢？”女子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转头朝女娃娃笑了一笑，伸手逗弄着她那粉嘟嘟的小脸蛋。
“你别着急，方才不是有飞骑兵来报过，说已经快到了么。”女娃娃耸动着小小的肩膀，害羞的往男子怀中直钻，男子抱住“咯咯”笑个不停的小娃娃，示意女子不要再逗弄她了。
女子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儿，一直和爹爹比较亲，有的时候真让她有些吃味儿。
忽然，远远的行来一只漂亮的画舫，船头站着一个青衣女子，身边拉着一个小小的男孩，虽然那男孩的身高还不及女子的腰部，可是那英挺的身形却已经初现贵气不凡了。
“来了来了。”女子一见画舫，精致的脸上展现出了一丝妩媚的笑容，随即立刻起身，翩然而出。
“芙儿，慢些！”君离尘“唰”的一下站起来，却只来得及看到芙香那飘逸的衣角消失在楼梯口。
“青嫣！”远远的，芙香站在酒楼边的竹排上冲着画舫上的女子打着招呼。
“她是越发精神了。”从画舫里走出的黑祈耀自然的搂住了娇妻的香肩，趁机偷吻了一下青嫣的侧脸。
“爹爹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顾及君子之礼。”青嫣还没说话呢，她牵着的黑炎修倒是一脸小大人的模样摆开了道理。
黑祈耀睨眼瞪了儿子一眼，随即将青嫣搂的更紧了些。小家伙真讨厌，从出生讨厌到现在了，总是和他抢青嫣，别以为他那点居心叵测的小心思他黑祈耀看不出来。
站在中间的南月青嫣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什么话都没有多说，等到画舫一靠岸，随即撇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就朝芙香走去，“姐姐……一年多不见，姐姐可好？”
“好呢，就盼着你来。”芙香娇羞的拉着青嫣的手，两人如同亲姐妹般一点生疏感都没有。“别站在楼下，我们上雅间边吃边聊。”
本是清冷的雅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原本还一直在和爹爹闹别扭的黑炎修自从看到了君离尘怀中的粉娃娃以后，视线就不曾移开过半寸。
“呦，这就是姐姐的小宝贝吧，瞧，粉嫩嫩的，多可爱，起名字了没？”青嫣笑着逗了逗君离尘怀中的女娃娃。
“起了，唤命无忧。哎，可惜啊，这丫头和我不亲，和她爹爹倒是亲的很。”芙香拢了拢无忧有些散开了的衣襟，眼中满是浓浓的母爱。
“君无忧，真是好听的名字。”青嫣笑着坐下，将芙香拉到了身边，便是笑声笑语的聊了起来。
忽然，就听见黑炎修轻声喊了一句，“娘，我要抱抱。”他说话的同时指着君离尘怀中的君无忧。
青嫣先是一愣，在得到芙香的同意以后，从君离尘的怀中抱过了无忧，将可爱玲珑的小无忧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黑炎修的怀中，还不忘记叮嘱道，“可要仔细些，妹妹还小，经不得折腾的。”
黑炎修重重的点了点头，却突然出乎所有人意外的俯身啄了一口无忧的小嘴，随即一脸严肃的说道，“以后她就是我的皇妃了！”
“黑祈耀，你儿子轻薄我女儿！”君离尘猛然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指着自己面前小小的黑炎修，连手都有些颤抖。
“不如，就把你女儿许配给我们夙幽可好？”黑祈耀倒是一脸平静，可心里却是笑开了花，除了青嫣之外，终于又人可以引起这小魔头的注意力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还要再到哪里去找啊。
“黑祈耀，你什么意思！”
“夫君，你安静些，吓着无忧了。”
“姐姐，其实这倒是个好提议，若是你不嫌弃犬子的话，不如我们两家定个娃娃亲如何？”
“好啊，妹妹，我也正有此意呢。”
“好个鬼啊！我不同意！”
“辰帝，没想到你我还能有机会成为亲家。”黑祈耀的笑容让君离尘觉得刺眼无比。
“谁要和你做亲家！”君离尘长袖一甩，满脸的怒意。
不管四个大人是何种表情、何种神态、何种语言，在这热闹的雅阁中，五岁不到的黑炎修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依依呀呀”笑眯眯的君无忧，眼眸中散发着纯纯的爱意，一颗心便是从此失落在那粉嘟嘟的笑容中。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长长久久，携手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