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次谎言（短篇BE）》谁雨度

3、无法回首

　　常雪很漂亮，也很聪慧，公司绞尽脑汁让他上了几个节目去解释，慢慢的他澄清终于有人看，甚至还有不少人入坑。
　　他缺的那个机会也终于来了。
　　一个短剧，一个舞台，他一炮而红
　　人红是非多，有一次他被人泼了硫酸，进了医院。
　　萧朔疯了一样赶过去，上次那么着急是在母亲住院那天。
　　他以为自己进不去，结果没想到门口的人把他放进去了。
　　他进去看到常雪，常雪笑得眉眼弯弯，说你来了。
　　他悬着的心在看到常雪完好无损的那一刻终于放下了。
　　常雪说他不信萧朔，萧朔很穷，穿的那么破那么烂，给他买的奶茶买的吃的却是最好的。
　　他能感觉到萧朔很忙，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他打电话萧朔永远会接，接不了也会发短信说明，在忙完之后回拨。
　　常雪经常忘记穿外套，萧朔就总是会备着一件外套，自己不穿，他怕弄脏了。
　　常雪低血糖，他口袋里永远备好糖果。
　　太多太多了。
　　常雪说，如果你只是玩一玩，那为什么你从来没朝我要过什么，反而一直都在付出。最后那天我们也只是接了个吻，你就满足了吗？
　　常雪眼神里的信任赤裸裸。
　　情意也很明显。
　　萧朔明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狂喜，还是没忍住靠近。
　　他想，就这样瞒着常雪吧，瞒着他，先这样过着，自己去磨红姐，他们总会答应的。
　　钱不够他可以想别的办法，大不了去贷款，卖血卖肾，反正总会有办法的。
　　等全部处理好，到时候他再坦白，是刀是剐都随便常雪处置。
　　常雪那么好，他也要给他全新全新干干净净的爱。

　　他们没说在一起，但是默认了恋爱，两个接吻拥抱，很甜蜜。
　　常雪红了，两个人不能像以前那么自由，只能小心翼翼的。
　　常雪的经纪人助理什么的都不喜欢萧朔，他们觉得他们养的好好的白菜被拐跑了。
　　萧朔被他们冷眼相待的时候却觉得感激。
　　他太内疚太心痛，别人对他不好才是应该的。

　　母亲的病渐渐好起来了，情况没有萧朔想的那么极端，他不需要卖血卖肾，虽然要贷款好几年，每天打很多份工，但是他依然觉得满足。
　　网上骂常雪的帖子从来没停过，常雪看多了也会不解，问他为什么无冤无仇那么多人那么恨他。
　　萧朔说，因为你太红了吧。
　　红就是原罪。

　　有时候意外来的就是那么措不及防。
　　萧朔去磨红姐，找合同漏洞，威胁她大不了曝光一起死。
　　红姐当然不会被他威胁到，但是常雪现在太红了，萧朔是最有力的武器。
　　一开始她还哄着骗着，后来看他坚持，只冷冰冰说没得商量。
　　萧朔绝望的想，到底应该怎么办。

　　峰回路转，第二天红姐换了一副面孔和颜悦色说可以解约，但是之前赚的钱都要还回来。
　　萧朔同意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原来有人的心真的能脏到那种程度。
　　常雪红了之后一直很小心，也没有被拍到过，但是萧朔不一样，萧朔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他虽然也有设防，但是毕竟没有到百无一漏。
　　红姐和他签合同的时候在笑，笑得像一只狐狸。
　　萧朔莫名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网上他的那个微博账号发出了几段文字和一些图片视频。
　　账号公司当然有权利收回，萧朔其实已经处理好了，他解散了粉丝群清空了微博内容，还和几个相熟的大粉说他三次元出了事以后不玩微博了
　　文字没什么感情，大概只是说常雪和粉丝私联，谈恋爱。
　　还有一些私生活混乱的谣言，半真半假。
　　图片和视频都是他和常雪亲密的照片。
　　萧朔只看了一眼心就凉了。
　　他真的不知道原来他去找常雪的时候有人跟着他。
　　他真的不知道他们接吻的时候被拍了。
　　他真的不知道。
　　可常雪还会相信吗。
　　相信他不是故意让人拍的那些照片。

　　他心很慌，打电话去质问红姐，没人回他，他尝试了一切办法，都联系不上。
　　原来他真的如蝼蚁般渺小，可笑他竟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

　　那个帖子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无数矛头指向常雪。
　　有些事情板上钉钉，没法否认。而那些浑水摸鱼的黑料混入其中，也被所有人默认。
　　常雪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
　　萧朔很害怕，他知道常雪的性格的，善良又天真，坚毅又勇敢。
　　他可能不在乎别人骂他，但是，但是……
　　公司门口甚至有人去泼油漆，去拉横幅，说常雪滚出娱乐圈。
　　走在街上，小助理都会被人扔鸡蛋。
　　一时间，全世界的恶意扑面而来。
　　公司想保他，但是光是谈恋爱的视频就没法洗，更何况还是两个男人。
　　常雪一向不想连累别人的，他发微博说，恋爱是真，潜规则是假，偷税漏税是假，阴阳合同是假……
　　通篇只有谈恋爱是真。
　　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
　　公司力即使想保他，也没有人敢用他，他黑料缠身，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远。
　　好像每一个大红大紫的人都会经历一次，有的人抗住了，有的人没有。
　　而常雪扛不住，因为他真的恋爱了，而那些黑料是他爱的人亲自曝光。
　　他退出了娱乐圈，那个他梦想中的舞台。
　　明明前一天还是闪闪发光的大明星，一夜之间人人喊打。

　　有时候人以为已经很糟糕的时候，往往还有更糟糕的。
　　医院打来电话，母亲病情突然恶化，人已经不在了。
　　萧朔没有哭，全程沉默地办完葬礼，看着母亲的音容笑貌，只觉得全身都疼。
　　他才二十几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是他却觉得已经结束了。

　　那天之后常雪就失联了，萧朔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再一次去到天台，看到常雪。
　　常雪看着他第一次没有笑，眼睛有点红，看起来很平静：“是真的吗。”
　　他念出萧朔的微博ID。
　　萧朔说不出话，他瞬间明白了。
　　常雪其实可以公关，他可以说是谈恋爱但是已经分手了，或者昏了头，或者继续挣扎。
　　只要常雪有耐心，他可以继续挣扎，总会有人愿意相信。
　　时间也会冲淡一切流言蜚语。
　　但是他没有。
　　因为他累了。
　　红姐那天把她和萧朔的聊天记录和录音发给他，就是想从内打垮他。
　　外界的挫折只能让他成长，可他全心全意对待的恋人却能轻而易举把他击垮。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玩言论的人大概真的很厉害，直接将他的地基扬了。
　　常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从来不过问萧朔的私事是不想提别人伤心事，但是他的善解人意被利用成刺向自己的一把刀。
　　怎么会这样呢？
　　常雪不明白。
　　他知道自己有时候显得很单纯很天真，也很愚蠢，但是他始终记得离开孤儿院的那天，院长笑着让他保持初心。
　　情怀不能当饭吃，他的初心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他运气大概真的很好，遇到的娱乐公司也好，经纪人也好，助理也好，都是真心待他好，他们建立了一座象牙塔，他就是其中的公主。
　　萧朔在象牙塔外向他伸出手，他走出去，然后被推进深渊。
　　深渊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推他进去的人。

　　看萧朔的表情，常雪就明白了，更觉得自己可笑。
　　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依旧不肯信，依旧要来听萧朔亲口确认。
　　多愚蠢啊，多可笑啊。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是他一文不值的真心。
　　他的梦想，他的爱人，他的真情，从来都不值一提。

　　“你那天看我哭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常雪很好奇，只是好奇。
　　冷风像刀一样锋利地刮过萧朔的脸，他想，原来冬天了啊。
　　去年冬天，常雪戴着他买的围巾和他依偎在这里吃板栗，板栗热乎乎的，是他排了很久的队买的，一路紧赶慢赶，怕冷了就不好吃了。
　　今天常雪依然戴了围巾，却不是那一条了，他的脸被深色的围巾衬得雪白，依然很好看。
　　“当时你一定觉得很好笑吧，我竟然向罪魁祸首倾诉。”
　　常雪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他从来没有歇斯底里过，他觉得那样太难看了。
　　他漂亮一辈子，哪怕这时候依然温和有礼，眼神却不再柔软，冷寂如灰。
　　萧朔的喉咙干涩生疼，他甚至觉得下一秒他就能呕出一口血，每一个字挤出来，都像是耗费了全部力气：“没有，没有觉得你好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想解释，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能一直道歉。
　　他想，只要常雪想，他可以从这里跳下去。
　　哪怕只为了换他展颜一笑。

　　常雪没有说话，他的眼眸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干净纯净，他真的做到了保持初心。
　　可是里面再也没有光亮。
　　他的梦想和爱情再也不复返，一生再无法回首。

　　上天是残忍的，常雪自问从小到大从来没做过坏事，虽然不能说自己是多好多好的好人，但绝对算不上坏人。
　　只是谈了个恋爱，唾手可得的梦想，对自己那么好的人，都被连累被摧毁。

　　萧朔一遍遍朝他解释，解释那些所谓的误会，而他一言不发。
　　人有时候会自欺欺人，有时候却又看的通透，他一开始就知道萧朔有事瞒着自己，但是他天真地想，燃尽自己又如何呢，反正他孑然一身。
　　但是想完又觉得愧对经纪人和助理，愧对那些对自己好的人。
　　他也不是看不出萧朔的真心，那些情不自禁，那些眼神里的痛苦和情意，从来就装不出来。
　　萧朔确实爱着他。
　　但那又如何。
　　常雪觉得自己太好笑了，到这一步依然还在心软。
　　他原来是那么的好骗，也对，只见了一面就能放下心防，不骗他骗谁呢。
　　他心灰意冷，依然有不解：“你是为了钱，对吧？你医药费不够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开始就算了，你明明知道如果后来你提，哪怕不说用途，不管多少钱我都会给你。”
　　萧朔咬着舌尖，满嘴都是血腥味，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只是以为他能处理好。
　　他真的这么以为。
　　自大又渺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苦难。

　　天上下了雪，白花花一片。
　　常雪是很喜欢雪的，他喜欢一切纯净的洁白的东西。
　　可是雪融化成水，也是脏的。
　　常雪的声音很轻，像是一吹就散：“你走吧，我自己待会。”
　　他像是心灰意冷，却又温柔的让人如沐春风。
　　萧朔眼睛里燃起一点希望，他卑微的低头，说好，我不碍你的眼，我对不起你，我……
　　他说不下去了，常雪转过头没再看他。

　　萧朔没有走，他在楼梯间的窗口抽烟，外面冰天雪地，一片白茫茫。
　　突然眼前划过什么，他的双眼猛地睁大，烟掉在地上。
　　楼下响起嘈杂声，人群喧闹。
　　萧朔站了一会，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一定是的。
　　可是他手抖着去捡烟，眼前一片模糊，摸索了半天也没成功。
　　楼下似乎传来救护车呜呜的声音，但是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想起常雪最后的那个眼神。
　　带着悲悯的温柔。
　　同样是一个雪天，常雪告诉他，他希望自己永远能保持初心，如果有一天他面目全非，迷失自我，他宁愿随着最初的爱去死。

　　天上应常雪，人间未有春。

　　他做到了。
　　他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