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许一人》偷时间的鱼

1、立春

　　第一章
　　青城春天的风总是温柔中带着点凛冽，每一阵风掠过，街道旁的梧桐树叶洋洋洒洒的落下，街上行人的脚步稀稀疏疏，告别了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剩下的便是春暖花开
　　上课铃刚响，容许觉得有人打搅了她的美梦，不情愿的抬起沉重的眼皮，“干嘛？”
　　李颂之指了指讲台，“铭子叫你呢，别睡了，上课了”
　　容许揉着眼睛，昨天打工到太晚，以至于忘记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校服，“怎么了？”
　　陈铭推了推眼镜，毕竟也是教了容许两年半，对于这种好学生，他也只能见怪不怪了“明天呢，是咱们学校的百年校庆，有不少校友都会回来看望母校，咱们班需要推荐一个演讲人，你有经验，去吧”
　　容许还以为是自己没交作业的事情呢，松了口气，应了声就坐下了
　　陈铭开始讲课，李颂之给容许把课本翻开，“昨晚几单？”
　　容许杵着头，比了个五
　　“不是吧你，拼命啊”随后发现声音过大引起了不小的波动，压低声音，“咱们晚自习就上到九点半，你去那里都十点了，还撑了五单，你也不怕猝死”随后递给她一块巧克力
　　这种事容许做惯了，李颂之也听习惯了
　　容许的爸妈在生下她没多久就离婚了，原因是因为她是个女儿，后来上了初中，因为车祸容许的妈妈也走了
　　李颂之的妈妈郭嘉跟容许的妈妈是同事，关系很好。那天晚上李颂之跟在妈妈身旁，看着那个小姑娘身上都淋湿了，呆呆的坐在灵堂，竟然一点泪都没有落下来，硬生生的挺到了客人离席
　　后来郭嘉把容许接到了自己家里，由于家里不差钱，李大少爷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妹妹
　　初中毕业后，容许用她妈妈留下来的钱给自己交了学费，后来不管是多晚，她都会去附近的餐厅里打工接单，店里的老板人很好，觉得她一个小姑娘不容易，经常给她小费，也就这样凭着自己打工赚钱，给自己交学费
　　郭嘉很心疼这个“闺女”，知道她的脾气，想要借钱给她，可都被容许拒绝了
　　尽管每天都熬到深夜，可第二天李颂之还是起早就能看到穿戴整齐的容许，就算如此她的成绩也是极好的，李颂之有时候都觉得，她好像无所不能
　　下课之后，容许去了趟陈铭办公室，刚进去看到他正在打电话，心情似乎不错，鼻梁上的眼镜被拿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行了，你明天早点来，身为咱们学校当年的三好学生，你不得早点来给咱们学校撑撑场面啊…”
　　容许不经意的往前靠了靠，陈铭瞟了眼她，对着电话那头喊：“我可告诉你周时晏，我班里可是有一个几乎可以跟你媲美的好学生，你不来见见……”
　　周时晏？是他嘛？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容许觉得自己耳朵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猛地跳动
　　陈铭关了电话，看着身体不自觉抖动的容许，有些担心，“昨天晚上又熬到几点啊？不睡觉了啊”
　　容许许久没有缓过来，直到陈铭推了推自己，才从回忆里走出来，“啊”
　　陈铭戴上眼镜，“啊什么呢？跟你说话呢，我可和你说啊，你奖学金就快发下来了，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别等没收到钱就猝死了，多亏”
　　容许颤颤的笑着，陈铭比他们大不了几岁，性格又好，所以更谈不上威严，大家时常喊他铭子，他也会笑着回应
　　容许家里的情况陈铭都知道，所以从高一教她开始，这个奖学金陈铭就不要脸的给她留着，一留就是三年，数目不少
　　容许答应后就回到了班级，李颂之给她打了水，“咋样？”
　　容许接过喝了一口，“还行没事，等发了钱姐带你去吃好的”
　　李颂之被逗笑，“行，等你能睡个好觉再说吧，中午去哪吃？”
　　容许摸着水杯，思绪早就飘到了远处，随口回了句：“老地方”
　　她记起来那个雨夜，以及那个人
　　回忆
　　当班主任抿着嘴把容许叫出来的时候，容许似乎就猜到了好像出事了，于是没管老师在后面多大声的喊她，她脑子里就一句话
　　要回家，一定要回家
　　要把满分的卷子交给妈妈签名
　　天空中打过闪电，路上全是躲雨的路人，容许个子不高，在人群里被挤的东摇西摆，有几次被撞到了也只能捂着出血的膝盖继续站起来，手里还捏着一百分的卷子
　　直到膝盖上的血出的太多，她的腿暂时的不听使唤，她蹲下来，觉得脸上湿湿的，不知道划过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无力的抱着膝盖，手里的卷子已经被打湿，不知淋了多久，直到她感受不到雨滴的冲刷，颤抖着抬头，看到一个长的很高的人半弯着身子，给她打伞
　　那个人在雨夜里，眉目温润，碎发被雨滴打湿杂乱的铺在脸上，鼻梁高挺，一身简单的白色运动服，显得他整个人温柔且夺目，就像是乌黑的云里露出了一丝彩虹
　　他扶起容许，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擦一擦吧”
　　他的声音很干净，那是容许很少听过的声音，她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
　　男孩把伞递给她，他没有询问为什么下雨天，她要自己一个人跑在街上，也没有询问她的名字，只是告诉她，一会下大了要赶紧回家，记得喝药
　　说完男孩转身就要走，容许攥紧了他的外套一角，男孩回头询问：“怎么了？”
　　容许觉得她的嗓子好疼，她捏紧他的衣角，“能…能不能…借我点钱？”
　　说完后，容许没有得到回应，只能听见雨滴砸到雨伞的声音，噼里啪啦
　　容许认为等不到了，“对不…”眼底却看到了那张绿色的五十元
　　头顶上又传来那个干净的声音，“不好意思，我今天出门急，只有五十的，给你”
　　容许激动的接过，嘴里不停的喊着谢谢，本来想问他的名字和电话好还钱
　　“周时晏，再不走迟到了”
　　“来了”
　　“你早点回家，哥哥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容许没再抓到那个人的衣服，只知道他叫周时晏，甚至连那三个字都还没有配对上的时候，这个人就在她心里了
　　等到容许打到车来到医院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确是她妈妈苍白的脸，以及身旁郭嘉的哭声
　　来到灵堂的时候，周围都是不相干的人的寒暄以及对她的怜悯
　　而她脑子里面对这些关心的声音的时候，都是周时晏的声音，“早点回家吧”
　　家？现在的她还有家嘛？
　　容许的眼底变得猩红，李颂之看了眼愣住了，自从那天开始，他还从没有见过容许的情绪有这么大波动的
　　“不是吧，我只是叫你出去吃午饭啊”
　　容许揉了揉眼睛，“走，吃饭去”
　　李颂之拿起书包里的手机，一中的午饭时间很长，不少人都去学校外面的饭馆吃，自从容许在外面找了个打工的地方，他们中午就会去那里吃，毕竟容许的嘴很挑，她觉得好吃的地方一定很好吃
　　李颂之拉着容许到了三班门口，“等等姜寻呗”
　　容许无奈的摊着手，她早熟的早，再加上对李颂之的了解，肯定是对人家有好感，到底超没超过朋友的界限还说不清楚
　　虽然在旁人眼里，李颂之和姜寻是一中的双校草，可在容许眼里到底是不同些
　　没一会儿姜寻从教室后门出来，他没有穿校服外套，看见容许招了招手
　　姜寻把胳膊搭在李颂之肩膀上，某人肉眼可见的脸变红了
　　容许：“出息”
　　李颂之红着脸低着头，“要你管！”
　　容许快步走着，对身后的姜寻说：“不管管”
　　姜寻摸了摸李颂之后脑勺，宠溺的说：“我哪敢啊”
　　容许白了白眼，上了高中，只有李颂之跟她亲，后来认识到了姜寻，容许对这种同性之间的爱情虽然不认同但是不难受，所以就只能欣然接受
　　到了吃饭的地方，李颂之熟练的点菜
　　“对了，一碗牛肉面里多加麻油，不要葱不要香菜，其余的照旧”
　　“好嘞～”
　　容许拆开筷子，本能的避开发狗粮的两人，突然闻到了一股鱼腥臭味，她不自然的蹩着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一个拾荒老人拖着麻袋走进来，服务员熟练的把店里的废品递给他，其实这个拾荒老人容许认得，每次她值夜班都能看到他一个人在街上捡东西，后来她也长了个心眼，让店员把废品收拾起来专门给他
　　大家都是熟悉这家店的老顾客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在意的继续吃
　　可没想到今天碰上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男子站起来，腰上坠着的啤酒肚堆在一起，“诶，臭要饭的，你没闻见你自己身上什么味道啊，我们在这里吃饭，你想干嘛，还不赶紧滚出去”
　　一时间吸引了不少动静，店员忙出来打照应，“不好意思啊，我们马上解决”
　　拾荒老人似乎被说的有些难受，拖着麻袋就要往外走，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听声音似乎是“我马上走”
　　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叫住了他，举起桌子上的水瓶子，“呦，捡破烂啊，我这里有一个你要不要？”
　　老人停下脚步，嘴里喊着，“谢谢谢谢，好心人啊”
　　刚要接过，瓶子却被随意丢下了，老人呆愣在原地，低着头在地上找寻那个瓶子
　　容许皱着眉瞪着那个男人，一旁吃饭的李颂之和姜寻也停下了筷子，“有些过分了”
　　“岂止过分！”
　　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容许就站起来，把滚到门口的水瓶子捡起来递给老人，“老爷爷，我这里也有水瓶子，一起拿走吧”
　　李颂之听声，熟练的快速把水喝光，递给老人
　　老人佝偻着腰，嘴里不停的喊着谢谢
　　身后的男人却后悔了，伸着胳膊就要老人把那个已经装进麻袋的瓶子还给他，声称有水没喝完
　　一旁的李颂之踢了踢姜寻，“不太好，准备随时跑”
　　姜寻却看向了二楼，那里好像有个人一直注意着这边
　　老人一时间难以下台，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低着头翻找着
　　就在男人要拿老人麻袋的时候，容许捏住他的手
　　男人没想到一个比他还矮半个头的女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使了些力气，没想到容许拉着他的手向后掰，死死的瞪着他，嘴里淡淡说着：“道歉”
　　男人有些呆住，“我凭什么道歉，你个臭娘们给我撒开”
　　容许也使了些力气，男人有些吃痛，“道歉！”
　　这个时候店员又连上网了，急忙出来打掩护，可容许没有作罢
　　男人看着这个小姑娘，虽然穿着校服也就十几岁的样子，那个眼神却像是一只鹰，随时都能把他撕裂的样子，他的额头冒着汗珠，嘴里低声的说着，“对…对不起”
　　老人拉着容许的衣服，似乎又嫌自己脏，不停的擦着自己的手，“谢谢谢谢”
　　容许松手，店员把老人送出去，李颂之怕再出事，加快了吃面的速度，还得哄着容许再吃一些
　　容许看着自己的衣服，不是嫌弃被老人摸过，是突然想起来，那天她也是那样握着他的衣服的
　　二楼刚从洗手间出来的陈铭算是目睹了全程，“嘿，中午就一会儿看不住，打架还给我打出圈了！好个三人行啊！”
　　说完就要下去逮人
　　“算了吧，回来吃面”
　　陈铭疑惑的看着周时晏，“不是，你啥意思？”
　　周时晏穿上黑色的外套，靠近心脏的的地方有个党徽，看了看手表，“我一会儿还得去趟检察院，快吃，我要结账了”
　　陈铭坐下来吃着面，一边快速吞面，“不是，那是我学生，我不得管啊！”
　　周时晏看着下面认真吃面的容许，“她那么大的自尊心，你还是别去了”
　　“哦行”，愣了几秒，“嗯？不对”
　　“怎么不对”
　　“那个不是我的学生嘛？你认识？”
　　周时晏喝了口茶，“算不上认识吧”
　　陈铭见周时晏微微上扬的嘴角，吓得掉了筷子，“不是，你…你…”
　　周时晏又拿出来一双筷子递给陈铭，“我怎么了？”
　　陈铭：“那是我学生，你个禽兽！你…看上了？！”
　　周时晏被呛到，一脸懵逼的看着陈铭，“……”
　　陈铭立马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头一次见不动凡心的周大法官笑和沉默的情绪是在同一天出现的
　　“你…”
　　周时晏叫来服务员结了帐，“你这么多戏，没少被人嫌弃吧”
　　陈铭喝了口水咽下，“要你管，对了，她就是那个我和你说起过的”
　　周时晏打量着吃面的容许，饶有兴趣的回着：“哦，是嘛？”
　　看样子，长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