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逼我宫斗》行踏春芜

51、第五十一章

　　“您的意思是，您认识我四姐姐？”

　　“神威将军长女，英姿勃发。追随着父亲的脚步，保家卫国，战功赫赫。苍溪皆赞道“虎父无犬女”，百姓见到，都爱喊她一声沈小将军。”

　　他抬了抬眉头：“如此奇女子，自然认识。”

　　梁晔回忆起那年宜州一见，便被那女子身上的锐气所震惊，他抬眼看过来：“沈珠不就是你的同胞姐姐？”

　　此时，沈宁琛的内心蒸腾一股满足感。

　　沈家这一辈的女眷都是从宁从玉，沈宁珠不愿与世家贵女并论，对外都称自己叫沈珠。

　　“是。”沈宁珠鼻头突然一酸：“她是我们这一辈儿最有出息也是最得父亲喜爱的孩子。”

　　但往往，最爱你的人才是伤你伤得最狠的。

　　沈将军与沈宁珠太像了，谁也想不到，父女二人会走到那一步，以致两败俱伤抱憾终身。

　　想到这，沈宁琛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转而开口：“皇上与我姐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默了片刻：“差不多有十年了。”

　　提到沈宁珠，梁晔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他微微一笑，起身往内室走。

　　坐到位子上，梁晔接过王桓新泡好的茶，幽幽地品了起来。

　　“十年前？”沈宁琛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跟着走了进去：“你们是在宜州认识的？”

　　“嗯，朕巡访八州，她那时候立下大功，被宜州百姓称颂。”

　　“所以。”沈宁琛托着下巴：“您在苍溪做王爷的时候就认识姐姐了。”

　　忽然，她垂眸喃喃道：“您要是当时将她留在苍溪就好了。”

　　梁晔的动作一顿，看向沈宁琛。

　　“您是王爷，若是当时随便找个理由将她收进府里，她也不会受那些苦……”

　　听完这些话，梁晔无奈地笑了笑。

　　敢情这丫头是误会了他与沈珠两情相悦，在这儿指责他呢。

　　“朕与沈珠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并无其他情意。”

　　他轻弹了一下沈宁琛的脑门，

　　况且当年朕微服出巡隐藏了身份，用的别称，她根本就不知道朕是谁。”

　　闻言，沈宁琛顾不上额头那点微不足道的同感，眼尾稍稍上扬，双眸中透露出些许好奇：“什么别称？”

　　梁晔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也是一愣。

　　只见面前的美人，薄唇微张，两只眼睛睁得滴溜圆，用一种十分新奇的眼神望着他。

　　梁晔抿唇微笑，突然朝她伸出了右手，沈宁琛不懂其意，只是傻乎乎地将手递了过去。

　　刚搭上男人的掌心，倏然一阵天旋地转，她心里一紧，再一定眼，面前便是一张清俊肃穆的脸。

　　梁晔将人拉过来坐在腿上，用手手掐着她的下巴，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只见她肉眼可见地绷起身子，眼前的人已然屏住呼吸。

　　梁晔伸手覆在她的后脑上，一脸正色：“江、宴、礼。”

　　沈宁琛眉头一紧，眼睛在他的脸上流转：“江，宴礼？”

　　她缓缓重复了一遍，用缱绻绵软的声音包裹着他的名字，听得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眉眼沉着，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嗓音清冷：“可知道这个名字？”

　　渐渐地，就看她的眸子由迷茫转而清明，眼睛微微睁大：“妾想起来了。”

　　梁晔覆在她后脑的手顿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犹豫着开口：“宸妃娘娘的本家就姓江，所以皇上在民间都用外祖家的别名？”

　　闻言，梁晔叹了口气，随即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紧紧盯着她：“你当真不记得了？”

　　“嗯？”沈宁琛露出不解的表情：“记得，什么？”

　　她的手腕很细，又细又白，仿佛一折就能断，梁晔的眼睛变得更加幽深，片刻便松了手。

　　沈宁琛感觉到眼前的男人情绪有了变化，但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抿着嘴角，从他身上站起来。

　　起身后她反而不知所措起来，殿内一时寂静。

　　梁晔倒吸了口气：“你之前说幼时曾去过宜州？”

　　“嗯。”沈宁琛点点头，走到他旁边的软榻上坐下。

　　“那在宜州就没有认识一些……朋友？”

　　沈宁琛一怔，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不一会儿又带着点委屈。

　　她明明都告诉他了，对于宜州的种种印象都是后来家里人告诉她的，而她自己的记忆，早就在那场落水中丧失的七七八八了。

　　她犹豫地张了张口，声音还有点飘忽：“妾不记得了，只有一个王家的偲筠姐姐，也是后来回到京城才记起来的。”

　　梁晔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模样，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他倒没要同她计较这个问题，只是脸上的失落还是没有藏住，眼下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只得安静地品了口茶。

　　“皇上。”她忍不住心底的猜想，满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是我的故人？”

　　梁晔捧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掀起眼皮看向她，仿佛要将她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沈宁琛也不怵他，两眼凝望着他眨巴了两下，仿佛真的很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男人双眸一觑，突然轻笑了一声，有意凑近她：“你自己想。”

　　自己想？她如何能想得起来，梁晔这不是存心为难她！

　　沈宁琛没辙了，却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心里暗自生闷气，连这一日在床上伺候他都没了热情。

　　直到入睡前，她都一直在搜罗脑海里那点可怜的记忆，却依旧没什么进展。

　　看来，只能改日问问贞贵妃了。

　　沁芳阁熄了灯恢复了寂静，星夜笼罩下的皇宫寂寥幽深。

　　这一夜，沈宁琛无端做起了梦，梦里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繁荣景象，小小的她穿梭在街市上，不一会儿又到了宽阔的草原。

　　春和景明，小姑娘悠闲又快乐，只是她突然发现，在那小人儿身前总有个年轻挺拔的背影，她不知道那人是谁，也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

　　九月廿七，沈岑等人班师回朝。

　　南方水灾、战乱、时疫历经一年多的时间，终于完全平定，解了梁晔的心头大患。

　　这日沈岑和余铮率军凯旋，由正阳门进城，梁晔和众多官员在宫门的城墙上迎接。

　　两位指挥使骑马走在最前头，威风凛凛，一路上人潮涌动，百姓相互打听，得知他们的功绩后都赞不绝口。

　　沈宁琛一早接到消息，听闻沈岑今日抵达京城，她不能去宫门口迎接，只能在广阳宫内激动地来回踱步。

　　“姑娘！”秋绥跑进来，满脸笑容：“二公子递了牌子请见，已经从紫宸宫出来，正往这边来了。”

　　沈宁琛正打算喝茶解渴，闻言手腕一抖，茶水都差点溅到裙子上。

　　没想到她二哥今日就请见她，还以为至少要等上一阵子，也可能一直都见不到面。

　　“将人请进来。”

　　等沈岑的这会儿功夫，她随手摘了发髻上的一支钗环，握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把玩，神情却抑制不住的高兴。

　　不多时，殿门边露出一块银白的铠甲。

　　沈宁琛抬头，便见一抹身量修长、体型健硕、皮肤略黑的男子，与记忆里那个温柔又带着稚气的人有些出入。

　　很奇妙，明明只有一年多未见，瞧见这张脸，竟有几分陌生。

　　“给沈美人请安。”沈岑俯身下跪，声音干净有穿透力，一下子将她的思绪拽了回来。

　　此时宫人们都在，沈宁琛身为皇妃，不得不端着姿态，表现出皇家的规矩。

　　她沉着嗓子开口唤他一声“沈副使”，道：“起身吧。”

　　莫说沈宁琛不习惯，沈岑又何曾习惯？

　　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国公府的后院，她穿着粉嫩的薄衫，跑起来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如今她成了天子的女人，坐在主位上端庄隆重，眼尾那一抹被拉长的眼线，衬出她三分威仪。

　　“谢小主。”沈岑起身，只犹豫了一下，便缓缓抬眸直视她。

　　殿内静了一瞬，沈宁琛抿唇浅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俏皮：“南方一行，二哥怎么变呆了？”

　　听着她打趣的话，沈岑松了口气，还好，她还是那个爱与他说笑玩闹的轻轻。

　　他憋住笑，努力保持正经：“微臣自然比不得美人冰雪聪明。”

　　话毕，他忽然想到什么，态度更加恭敬：“还未感谢美人当初的指引，若不是您的那封信，微臣也不会向皇上自荐，更不会有此立功的机会——”

　　他越说语气越庄重，仿佛他们俩不是一起长大的兄妹，这样疏离的态度让沈宁琛很不满意。

　　“行了！”她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感谢语。

　　“别人上了战场历练一番，都变得更加冷静持重，怎么还能有人变成个唐僧？”

　　她嘟嘟囔囔的一番话，逗笑了殿内的众人。

　　沈岑的表情一僵，很快反应过来，只能痴痴的笑了笑。

　　沈宁琛笑够了，起身走近他：“仲辞，你我虽许久不见，但也不至于生疏至此，这样的话我以后不想再听到。我帮你，是因为你有能力，你值得更好的机会，能够出人头地，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取的，与我并无太多关系。”

　　说完，还似没有尽兴，伸手一丢，“啪嗒”一声，她手中钗环被搁置案桌上。

　　沈岑没料到她会因自己的态度心生不满，来之前，他总以为宁琛做了妃嫔，被后宫的规矩思想浸染，会变得难以接近。

　　原来一切都是他多想了，他的小妹真是一点都没变。

　　思此，他也彻底放松下来，嘴角扬起一抹释怀的笑意，总算敢伸手摸摸她的青丝：“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也不重要了。

　　沈宁琛对着他歪了歪头，原本庄重得体的脸庞又显示出了女儿般娇俏的表情。

　　沈岑越看越欢喜，原本在来的路上，他心里就有好多话想与她说，现在反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沈宁琛也不催他，只是一个劲儿的打量着他，活脱脱一个少年将军的气质，与她记忆里耿直木讷的沈仲辞有了差别。

　　她怔怔地出神，视线里的人忽然动了起来，在身上翻找什么。

　　下一瞬，一颗颗透亮滚圆的珍珠出现在她的眼前，沈宁琛眼睛都亮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