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王不难

10、第十章

　　互联网对汪潇来说，能续命。她可以靠玩手机刷微博看剧在宿舍里就这样呆一整天。以前没什么朋友，现在就更没有了，她最喜欢一个人清净。就这么混了一周。

　　汪潇看了看手机，又快到饭点儿了。她喜欢吃甜品和零食，不怎么爱吃正餐，叫了下午茶和各种甜品外卖。一个人点了三杯奶茶，都只喝了几口，味道都不正。甜品也非常一般，唯一的优点是便宜。

　　这地方静的吓人，一个人在屋里呆着，外面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汪潇以前住的地方，真正的别墅区管制森严都还能偶尔听见车声呢。她喜欢安静，也害怕过于安静。

　　手机里全是各种消息轰炸，唯独就是没有他发的。

　　汪潇盯着他的微信头像看了半天，发了一条信息：明天能帮我装个监控吗？

　　过了许久，天都黑了。

　　他才回复：装哪儿？小区里有监控。

　　汪潇：大门口，我住的地方大门口必须安监控。

　　黄枭：好，明天安排人去装。

　　汪潇四仰八叉的躺在大花床上，想了半天，想着再怎么继续跟他聊下去呢？

　　他消息主动发过来：今天怎么没去山庄里吃饭？

　　她举着手机，四脚朝天的对着手机傻笑：你怎么知道我没去？

　　他：我问了。

　　她：没人陪，很无聊，你确定下周能开业？我再这么等下去会发霉的。

　　他：确定。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吧。

　　汪潇翻身趴在床上，高兴的蹬腿：好啊，去哪儿？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他：爬山。

　　靠！这是她此生最痛恨的事情之一。刘见深热衷于爬山，回回带上她都要吵架，还一定要把她训哭为止。在香港的那个什么山，来来回回的鬼佬都瞻仰过她鼻涕一把泪一把闹得像个疯婆子似的鬼样。气死了！

　　不过此时此地，黄枭这个提议，她觉得甚好。

　　爬山路途漫长啊，可以聊很多很多……她最喜欢聊天了，聊天可以得到很多信息。这是跟刘见深学的。

　　她立刻约好时间，然后在手机上查周边各大景点的信息。离他们最近的山，是巨石山。

　　把信息都截图到手机里，看看时间，外面店铺应该都还在营业，她决定出门买运动装备。

　　商场没装修的部分场地都还在营业，一家品牌专卖店，生意惨淡到不行，看着就像快要倒闭一样。不过营业员小姐姐热情的要命，忙前忙后，帮她挑了一套店里最贵的运动装，一双运动鞋。也就刷了千把块而已，在这里消费毫无压力，都没感觉的。

　　第二天上午，黄枭安排人来给她装监控，那师傅和他特别熟，俩人有说有笑的。汪潇吃着他买的早点，努力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在说他们另一个共同的朋友赌钱输得很惨被老婆打了还在闹离婚。

　　哈，原来男人们也很爱八卦。

　　也许只有刘见深不爱，他从不在背后议论任何人的私事，他那些乱糟糟的生意伙伴没有一个好玩意儿，私生活再怎么糜烂，他都不会议论半句，怪人一个，不，他根本就不是人，是个鬼。

　　安装师傅把调监控的电脑主机装在一楼的房间里。黄枭给她弄了一套配置很好的台式机，可以随时调监控，无聊的时候也可以玩。

　　安装师傅教汪潇怎么操作，反复试了好几遍，她似懂非懂的，这些事以往根本都不需要她留心的。

　　黄枭看到她那半迷糊的样子，说：“你记个大概就行，真不会，就找我。”

　　忙完监控的事，他提议去这里很有名的一个5A级景区，最高山峰海拔一千四百多米。

　　想想这高度都头疼，幸亏她做了一晚上功课。

　　“我想去巨石山，我查过了，有玻璃栈道，看着特别好玩。”

　　他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赞同，想了一下，说：“照片上看着都好，去了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你确定要去吗？”

　　汪潇用力点头，她非常确定，因为这个地方的山只有五百米，对于一个平时根本就不爱运动的人来说，爬这种山都很勉强，要不是想跟他一起玩，谁愿意啊！

　　巨石山这个地方黄枭来过很多次，他们公司团建在这里租过那种整套的别墅给员工住。小金鱼幼儿园做户外活动，在这里露过营。接待外地客户也来过这里坐缆车，吃特色菜。都是些很普通的旅游项目。所以他迟疑，怕她这样见过世面的人去了会觉得并不好玩。他怎么会知道汪潇心里想什么，她才不在乎好不好玩，她只在乎跟谁一起玩。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车停在山脚下。汪潇一下车就很兴奋，拉着他就往爬山的台阶走。

　　“你平时喜欢爬山？你还有什么爱好？你们这还有什么好玩的？”

　　“也不是，我没什么爱好。我们这属于大别山，除了山比较有名，其他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

　　她走在前面一点，问题一大堆。他跟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答话，眼神不经意落在她脚下的鞋上。他认得出这一定是在婷婷那个专卖店买的，不便宜。

　　“我们坐缆车吧，我走不动了。”

　　说完拉着他就去买票，手机一刷，都不给他一点时间摸手机。

　　他觉得出来玩让女孩花钱不合适，说：“应该我买票，怎么能让你花钱。”

　　“那有什么！谁规定就一定要男的花钱。我喜欢给别人花钱。”

　　俩人一起坐进缆车里，他忍不住问：“为什么要答应我哥的条件，听说你是合盛和的股东。”这意味着她完全没有任何必要接这种活干。以她的这种背景只要合盛和在，就是往后余生都不工作天天玩，也可以吃穿不愁。

　　“在那儿呆够了，特别没意思。我还是喜欢小地方，你信不？”

　　黄枭看着她没有说话。信与不信，好像意义不大。她人都已经在这儿了，而有些事人家不想说的不必深究。

　　汪潇笑着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各种拍，最后，相机前置镜头对着他们俩的脸。

　　“我们来一张合照吧。”

　　她玩的很开心，他不忍扫兴，也就没拒绝。

　　到了玻璃栈道，汪潇又抢在前面买了两个人的票。他没办法，只好买了两瓶水和一些吃的，顺便帮她拿着包。

　　她胆子很大，走在玻璃上还敢一直看下面的山。半悬空的玻璃栈道，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很多女生吓的尖叫，她就像走在大马路上一样平常。

　　黄枭第一次来的时候就不敢往下看，他有一点恐高。这次还是不敢看，只在门口短道上转了转，并没有走到最里面去。

　　此时汪潇在他身边像个雀跃的小鸟儿，跑来跑去，看到有人害怕，绕到他身后偷笑，那笑声一串一串的，像铃铛，真是一点都不怕的。

　　他扶着护栏慢慢走，整个背都僵了，还要故作镇静，假装欣赏远处的天空和白云。

　　“喂，你不会是害怕吧？”

　　她贴上来，很近很近，近到呼吸扑在他的脸上，有一点点香气。她身上的那种淡淡的香就像是天生自带的，总也散不去。

　　黄枭躲了一下，也没有隐瞒，“我有点恐高，你一个人进去可以吗？”

　　“不可以。恐高是小毛病，我可以帮你治好。”

　　她胆子是真大，伸手就握住了他手心，拖着他往前走，霸道的捏住他手指结，不许他松开。两个人手心的温度叠加，升温。他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说：“你看着我，不要看下面。”

　　黄枭就这样看着她，任由她牵着手往前走，一直走到尽头。圆弧形的露天看台，脚下的玻璃完全悬空着，下面是无尽的山脉。

　　她先松开手，一个人趴在安全护栏上，对着山间大喊：“大山——你好吗——我来啦——！”听见自己的回音，咯咯笑。

　　被她牵过的手，有些发烫，余温尤在，她的手像她的人一样美，而且又软又滑。

　　黄枭靠在护栏边，悄悄把手揣进了裤兜里。

　　她望着他的眼睛，“你好像不太喜欢玩。”

　　像个小孩子一样扑过来，他竟不自觉伸手接了一把，两只手扶住她胳膊，待她站直了，立马松开。

　　他不放心的叮嘱，“你小心点，别摔倒了。”

　　“摔倒了也没事啊，又不会真的掉下去。我问你的问题你总不回答，你是不是不喜欢出来玩？”

　　“没时间玩，我平时很多事要忙，还要接送小金鱼上学。”

　　“为什么？还要你带孩子啊？怎么不请个保姆？”

　　“保姆带着不怎么放心，我姐大儿子马上要考高中了，怕管不过来。小金鱼从出生都是我带的，跟我比较亲也很听我的话，所以长这么大也基本还是我带。”

　　带小孩是件很烦的事。这是汪潇在前同事们的吐槽中得到的一个结论。

　　大刘公司里那些已婚女士生活好像都不太如意，大部分原因是孩子问题，老公不管，婆家也不管，钱不够花压力过大。大家都为了自己的事业不肯让步妥协，导致经常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发生争吵，然后到公司里来各种吐槽自己嫁错人。吐槽完还是要过下去，周而复始。过日子都难免犯贱，没办法。

　　“你喜欢小孩？”她问。

　　“喜欢。”

　　“喜欢小女孩？”他是那么喜欢他们家的小金鱼，提起名字都满眼宠爱。

　　“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那你希望自己什么时候当爸爸？”

　　“三十五岁之前吧。”

　　“一定要当？”

　　“对，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结婚生子，都是必要的。”

　　这和汪潇预料的一样，他是个很传统的人。

　　“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是必要的，也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说我应该怎么样，我自己的事凭什么要听别人的。”

　　风吹动她的头发，阳光下皮肤白的发亮，嘴角弯弯，又落下，那样子即天真又有些深沉。

　　在山间，在风中，如梦幻泡影，好不真实。黄枭一时竟分不清她究竟是像孩子，还是个厌世的高人，在同他讲离经叛道的那套理论。也许，她真的是落入凡尘的仙子。

　　山上新增了一些娱乐项目，悬崖边荡秋千。别的女孩即便跟男朋友一起还犹豫半天下不了决定。她可好，问都不多问几句，上去就把费用刷了。

　　汪潇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他，“帮我拍照。”

　　坐到秋千上，她拼命的对着大山呼喊，仿佛压抑太久太久，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不满都在这一刻撒出去。

　　镜头里的人怎么样都是美的，开怀大笑，甚至根本就是放肆。秋千摆的越高她越是欢喜，表情越夸张。

　　时间定格在这一秒，她身处苍穹之中，穷尽一生都想要这样，一直一直开心快乐下去。

　　说好的走下山，她还是悄悄买了缆车票。

　　“我讨厌走路，很累的。花钱能解决的事干嘛难为自己。”

　　振振有词的，不停拍照，直到用完最后一格电，手机自动关机。

　　黄枭看看缆车外面的景色，又看看她。装都花了，眼眶黑黑的，把眼睛衬的更大。他忍不住低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座位。

　　“你就不能老实坐一会儿？这样危险。”

　　“你笑什么？你老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跟你哥描述的不一样？”

　　“有点吧。”他说话始终是有所保留。

　　实际上是一点都不一样，梁宽对她的评价是觉得她很有自己的思想，独立精明能力强。而他接触下来实际感受是很能疯，用他们当地话就是疯疯恰恰的。

　　也许这就是人有千面，私下里和职场上不可能一样。就如同喜剧演员台前卖力的搞笑，回到家连笑都不会了。

　　汪潇用手指着窗外，说：“诶，这里真好看，你用你的手机给我拍一张，等一下回去发给我。快点啊。”

　　他用自己的手机，给她拍了照片。

　　下山后，天色渐暗，中午只吃了一点饼干面包，好饿好饿。

　　“明天是周末，你放假吧？我们要不就住这儿吧，吃了饭再出来玩。”

　　周末？他哪儿有什么周末可言，天天都一大堆事等着。虽说没怎么爬山，陪着她也一直没闲着，跟带小金鱼差不多，够累的，他在犹豫要不要住下，手机响了。

　　电话是许旭打的，“黄总，快递从早上到晚上一直送，没停过。全是汪经理的，也不知道买什么了？全是大件，只能堆咱办公室门口，太多了，根本都放不下关不了门。人都下班了，我这家都不敢回在这儿看着呢。”

　　“行，你让晚上值班的保安看着，我这就回去搬。”

　　他们的办公室那么大都放不下？

　　黄枭转头，茫然问她：“你快递到了，你都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