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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舞曲过半。

      程绾绾从最初的狼狈羞耻,渐渐变得有些麻木。

      她以前一直盼着及笄,是想着嫁人一途,总还有几分希望。她不指望嫁高门权贵,图荣华富贵,也不指望嫁如意郎君,求举案齐眉,她只盼着能嫁一个脾气好一点、事情少一点的主君,让她后半辈子能安安生生地过。

      可她没想到,就在她刚及笄的这一天,赵夫人就把一切都毁了。

      哪个好人家会愿意娶一个当众献媚的女子回去?
      肯娶她回去的,莫不都是将她当作一个可供消遣的玩意儿。

      程绾绾一瞬间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但她还是在跳,不得不跳。

      起先看戏的人也都看出来,程家献舞的这个女儿,明显不是自愿的。也不知道程家打的什么主意,就算哪位殿下真看上了,这不情不愿的,不是得罪人吗?

      七皇子惯来是个心软的,不过江诀都没发话,他自是不敢僭越,只小声地对六皇子道:“六哥,你看她,是不是要哭了?”

      六皇子为人温谦,一向要求自己做君子,程家这种举动,他十分不喜,也一直没有往献舞的人身上看。

      江煜说了,他才看了一眼,不禁不悦:“程家此举低劣。”

      江诀倚在座靠上,单手支着脑袋,他今日的耐心已经耗尽,等这支荒唐的舞结束,他便离去。听见二人说话,他掀起眼皮又看了一眼。

      那小姑娘还在跳个不停,眼睛红了一大圈,但倔得很,硬是忍着没哭。

      江诀懒散收回视线。

      一支舞很快临近尾声。

      秦昭倒是一直在看舞,他并不是轻浮之辈,只是好奇心过剩,抓心挠肝地想知道程家这一出到底是冲着谁。

      这一看,还真叫他看出了一点端倪。

      秦昭拱了拱身,凑近江诀:“殿下,程家好像不是冲你来的,像是……冲着仁远伯府。那赵夫人频频往仁远伯府那边看,多半是没跑了。”

      江诀在听,但没搭话,只是百无聊赖听秦昭啰嗦,消磨时辰。

      秦昭知道江诀的脾气,也不等他说什么,又道:“仁远伯今儿就带了个窦明宇来,那是他最宠爱的儿子,那小子,可被宠得有些无法无天,看程家小姐那副柔弱样子,若真进了伯爵府的门,怕是有的磋磨要受了。”

      江诀仍旧没说话。
      又过了片刻,他仿佛才听见,侧过头来:“他干什么了?无法无天。”

      “……”秦昭哽了哽。
      这是现在的重点吗……

      秦昭听出他话里的审度,不便背后告黑状,又挽回道:“也、也没什么,就是些仗势欺人的混账事……”

      江诀侧着脸,定了两息,不知在想什么,片刻转了回去。

      献舞终于结束。

      江诀道:“孤先走了,你们继续。”

      他话是跟身边的六皇子七皇子还有秦宣秦昭说的,声音并不大。

      秦昭忙放下酒杯:“殿下这就走了?”

      江诀点头。

      他正要起身,那头赵夫人又说话了,正是对他们说的:“今日得几位殿下赏脸,屈尊来程府,实在是程家上下的荣耀。席宴简素,招待不周了。这是臣妇的女儿湘湘,就叫这孩子给几位殿下斟几杯酒,聊表歉意吧。”

      赵夫人话音一落,席间就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合着刚才一个女儿跳了舞还不够,原来这个才是冲着皇子去的。

      程湘湘顾不得别人怎么看,红着脸就要上前。

      江诀起身,看都没看程湘湘一眼,垂着眼皮道:“不必了。孤还有事,走了。”

      赵夫人没料太子这么不给面子,连给他斟酒都不行,一时愣住。

      程秉融却很清楚太子的脾性,连忙跟着起身:“太子殿下既然有事,微臣也不便再请殿下久留。今日府中招待不周,还请殿下恕罪,改日微臣一定亲自去东宫请罪。”

      “程大人何罪之有。”江诀瞭了他一眼。护卫青影上前,给他披上披风。

      赵夫人今日所为,程秉融多少也知道,程绾绾献舞的事他就知道,但程湘湘斟酒这事,他完全不知道。

      本来呢,他也不知道几位皇子要来,听赵氏说仁远伯府上对程绾绾有意,想着也是一门贵亲,这才默许了献舞的事。
      可谁知道,几位殿下突然也来了。尤其是太子殿下。早知道太子要来,他绝不准赵氏去丢这个脸。莫说叫湘湘舔着脸过去斟酒,就连绾绾献舞的事,也不该在几位皇子面前。

      程秉融也拿不准自己是不是把太子给得罪了,太子问他何罪之有,他竟不知怎么回答。

      气氛一时间好不尴尬。

      “皇兄,”江煜看程秉融吓得满头大汗,擦都擦不完,好心给他解围,“皇兄要不再多留一会儿?皇兄忙于政务,少出来放松,父皇总惦记着,怕皇兄辛苦呢。”

      江诀刚把披风穿好。

      他哪里听不出来江煜话里的意思。

      皇帝既然放了话,就是真干得出来。国事多如牛毛,那老头子日日直管修仙问道也就算了,把烂摊子扔给他,还要来做他的绊脚石。

      江诀无比烦躁。

      婚事的事一日不解决,那老头子怕是一日不会消停。

      江诀没搭理江煜的话,众人只见太子的脸又黑了一层,个个都不敢说话了,总感觉太子随时要发怒,毕竟谁叫程家如此胆大,手段层出不穷,脸皮也是极厚。

      正当众人都以为江诀是不是要发落了程家人的时候,只见太子黑着脸,解下披风扔还给护卫,竟又坐下了。

      席间一时无声。

      江煜笑了笑,转头:“程家小姐,还不过来斟酒?”

      程湘湘还愣着,赵夫人也愣着,最后赵夫人先反应过来,喜不自胜,忙推了女儿一把,催她过去。

      程湘湘回过神,面色羞红,上前斟酒。

      江诀为太子,身份最尊,程湘湘先给他斟了酒。斟酒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瞟看座上的男人,只觉得太子身形高大,俊眉修目,风姿绝艳,虽然神情冷漠,眼底仿佛没有温度,但那种生人勿近的气质,反倒更吸引人。

      程湘湘一阵心神荡漾,呆了两瞬,险些忘了还有两位皇子。

      等她晕晕乎乎去给江偃和江煜斟酒的时候,她却完全没注意,江诀始终冷着脸,她斟的酒,他从头到尾连扫都没扫一眼。

      程湘湘斟酒的时候,赵夫人欢喜得很,好似女儿已经一脚攀进皇室大门了,她念头一转,又继续打起程绾绾的主意来。

      她朝瑟瑟发抖的程绾绾招了招手:“绾绾,快过来,给仁远伯爷倒酒。”

      程绾绾被康妈妈的人催着过来,连一件披风都没来得及拿,刚才又在冷风里跳了半天的舞,现下她冷得厉害,也耻辱得厉害,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赵夫人又叫了一遍,她才兀地回过神,抬眸望过去,正对上仁远伯眯着笑看过来的视线。

      程绾绾浑身一僵,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

      宾客的注意大多在皇子这头,只有秦昭心不在焉,四处乱瞟,一眼就看见了程绾绾那头的事。

      程湘湘斟完酒退下,秦昭立马忍不住道:“老天爷啊,这程家干的真不是人事!我还以为程家是要把那个程三小姐嫁给窦明宇,没想到居然是要嫁给仁远伯!那仁远伯都三十好几了,程三小姐才及笄,仁远伯做她爹都够了!程家人这干的叫什么事啊!”

      秦昭一向话多,但这回没人说他聒噪,几人闻言都顺势看过去,果真见程家三小姐捧着酒壶、如履薄冰地朝仁远伯走过去,那细弱的身量,似在风里颤抖。

      仁远伯呢,那冒精光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不仅秦昭看不下去,江偃、江煜和秦宣也都看不过眼。

      江诀什么都没说,但眼底也浮起厌恶。

      不大点的小姑娘,才刚及笄,就要嫁给一个年纪够做她爹的老男人。

      无奈这事,是程家和仁远伯府的事,就算是皇子,也没立场管,再加上江诀从来只问国事,从不过问这等风月闲事。

      程绾绾也自知是不会有人管她的,仁远伯虽然只是伯爵,但她一个庶女,再轻贱不过了,谁会为了她去开罪仁远伯府呢。

      今晚的事,一件比一件糟糕,她有种强烈想哭的冲动,隐忍了十几年,可最后呢,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到仁远伯席座前的一段路,短的可怜又可怕,她走得很慢很慢,还是走到了。

      这短短的路,她绞尽脑汁想法子,可脑袋却像生了锈、结了冰,怎么也转不动,也想不出任何办法。

      她麻木着,给仁远伯倒酒。仁远伯笑着看她,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然后,突然地,他伸手要捉她的手。

      程绾绾猝然惊醒,猛地甩开手后退一步。

      舞裙太长,她慌乱中踩着了裙摆,往后一个踉跄,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酒壶摔在地上“哐当”一声,宴上客人的目光一下子都看了过来。

      程绾绾急忙把头埋低,死死地埋着,她感觉仁远伯恼怒地盯住了她,又感觉其余人的目光织成了一张大网罩住了她,箍得她喘不过气。

      赵夫人未料一向卑顺的庶女竟然敢甩开仁远伯的手,眼看着拂了仁远伯的脸面,他神情不快,赵夫人赶忙去拉扯地上的程绾绾,嘴里赔着笑:“伯爷息怒,绾绾身子弱、胆子小,实在是失礼了——还不快起来给伯爷赔罪!”

      赵夫人掐着程绾绾的胳膊,把人往起拽,这边席座上的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秦昭低声骂道:“这赵夫人!”

      秦宣和六皇子江偃都紧紧锁着眉,七皇子江煜不忍心看,偏开头去。

      唯有江诀,面无表情。

      耳畔是秦昭愤愤的低语,江诀却觉得席间突然很安静,只有间或的风声。

      江诀看过去,那小姑娘坐在地上,眼尾通红,仍旧没有哭。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任凭赵夫人怎么掐她拽她,她都不起来,像起不来似的,又像小孩子故意在耍赖。

      只不过她的耍赖,比旁的小孩儿要凄惨些,因为她,是别无办法。

      江诀搭在桌上的食指,慢慢地敲了两下。

      片刻,他抬起手来,指过去:“邹吉,就她了,孤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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