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长弓四野

4、初见

　　靳佳佳盯着罗涵手机里的一张照片陷入了沉思。
　　照片里的女孩儿扎着高马尾，穿着白衬衫和深蓝色裹裙，脚底踩着一双小白鞋，极度青春漂亮。
　　那是她挂在成江高中教师风采栏上的工作照。
　　三年前，靳佳佳保研毕
　　业，插班带高三。成江高中英语老师奇缺，她一进学校就被安排带毕业班。可见校领导对她颇为重视。
　　翻新的教学楼非常气派，一个20多米长的回廊从校门口一直延伸到教学楼。
　　整个楼体粉刷成鹅黄色。与大红色的实木回廊放在一起，真是一言难尽。
　　据说常校长是个财大气粗的人物，整个学校翻新全是其亲手设计的。
　　靳佳佳每次站在校门口都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肃穆之感，阳光正好的时候，金灿灿的，又黄又红，真的让人好想进去参拜一翻。
　　主楼自一楼向上依次是高一，高二，高三年组，顶层是校办公区。
　　高三5班在三楼西侧拐角，旁边紧挨着卫生间。
　　由于地理位置不好，所以安排给了年组成绩吊车尾的5班。
　　大课间一阵兵荒马乱，几个高高大大的小子推推搡搡的冲进教室，把教室门撞到墙上咣的一声，就好像没看见似的。
　　惹得几个小姑娘频频冲他们翻白眼儿，却又不敢出声。
　　5班是整个初三年组成绩最差的班级，所有靠关系进来或者是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体育生，全都在这个班级。
　　此班差生齐聚，自然谈不上学习好，纪律更是形同虚设，因此成为全年级最令人头疼的班级，没人愿意搭理。
　　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爹不亲，娘不爱！
　　罗涵正是5班的一员大将，此刻正趴在最后一排睡觉。
　　听见响动，他一挥手不耐烦的甩了个东西，啪的一声砸在黑板上。
　　“卧槽！”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几个男生顿时噤声。
　　一个白白胖胖的矮个子男生捡起差点儿砸到他的水瓶，蹑手蹑脚的走到罗涵旁边坐下。
　　小声说：“哥，听说了吗？一班新来了一个英语老师，他们说长得可漂亮了！像一个韩国明星叫啥名来着，我忘了。。。”
　　宋思文抓耳挠腮的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名字了，继续鼓动他哥到，“咱们去看看呀？”
　　一石激起千层浪，班级里又开始沸腾起来！
　　“你们才知道啊，我媳妇儿昨天晚上就告诉我了。人叫靳佳佳，刚毕业，今年27岁。长得么，我媳妇儿说一般般，课讲的到是相当好。”
　　“吴言你他妈真能吹，谁啊？就你媳妇你媳妇的，还他妈一班的，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一班的能看上你啊？”
　　“唉，别理他！他暗恋一班姜小花呢。姜小花那么自恋，她说谁都一般，就她自己最好看！”
　　“要我说，当老师的就不可能好看，好看的谁当老师啊？好看的都去当空姐儿去啦！”
　　一群青春期小伙子咋咋呼呼，为了显示自己荷尔蒙爆表，满嘴都是男女话题，常常让班级里的女生羞怒难言。
　　罗涵烦不胜烦，好好的睡个觉，都让这帮孙子搅和了！
　　他阴着脸起身一脚踹翻椅子，在众人噤若寒蝉中走了出去。
　　“都怪你们，也不知道小点儿声儿！涵哥生气了，放学谁带我们去打野？！”
　　“草你妈了个巴子的！你少说了？谁刚说他媳妇儿媳妇儿的？”
　　胖男生慢吞吞的起身，企图悄无声息遁出门去，却被眼尖的叫吴言的高个男生堵在墙角，动弹不得。
　　“哪儿去啊？胖胖儿？”
　　宋思文最忌恨别人说他胖，但他是个怂货，只有他哥罗涵在的时候，他才敢炸刺儿。
　　此时只能赔笑，“我去找我哥，晚上打野肯定没问题啊，包在我身上。”
　　吴言狰狞一笑，“行，去吧，胖儿。找不到就去八班，涵哥没准儿去找嫂子了。顺便让涵哥给咱几个留好位置，要'吧友'的啊！他家配置最好。”
　　他说着在宋思文屁股上踹了一脚，那家伙便顺势赶紧滚了出去。
　　罗涵趴在自己的摩托车上昏昏欲睡，昨天晚上跟他舅忙活到半夜，很没有精神。
　　阳光正好，他打算上午就这么混过去，不去上课了。
　　靳佳佳被几个学生簇拥着，一路从实验楼走过来。
　　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睛，她头疼又犯了，有点恹恹的。
　　高三一班班长邵博手里捧着一捆卷子，跟在她旁边，不时地与她交谈着语法问题。
　　邵博是个三好学生，勤奋又有天分。靳佳佳刚到此班就得到了他的大力支持，很多事都是邵博跑前跑后的帮忙，非常的贴心。
　　“靳老师你有男朋友吗？”一个圆脸短发女生贼兮兮的问。
　　几个学生在靳佳佳看不到的地方冲她竖大拇指。
　　学生们对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有浓烈的好奇心，靳佳佳太理解他们了。
　　“老师有男朋友。你呢？”
　　圆脸女生没料到靳佳佳会反过来问自己，更不知道能不能对她说实话，众目癸癸之下脸腾的一下红了，特别可爱。
　　“老师，她有男朋友，就是—呜呜呜”
　　嘴快的男生被圆脸女生捂住嘴，一顿小拳乱捶，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放心吧，老师不管学习以外的事情。”
　　拐过英语角是一大片空地，原本是杂草丛生的废弃角落，翻新教学楼的时候被改建成了停车场。
　　整个停车场泾渭分明，西侧是整齐划一的白色轿车，不知道谁引领的潮流，竟然清一色的全是白色本田。
　　东侧则是学生们的自行车，五颜六色，好不鲜艳。
　　最中间扎眼的停着一辆摩托车，两边都不占，上面趴着个人形生物，大长腿拖在地上，特立独行的耍着派头。
　　靳佳佳多看了那人两眼，邵博马上揣测圣意，“老师，那是5班的学生，不好惹，您别管他。”
　　靳佳佳笑了，“怎么不好惹？”
　　“5班的都不学习，能耍着呢，老师都不管他们，混到毕业就算完成任务了。”
　　“靳老师，他们都不讲武德，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咱们班老师都不愿意给他们代课！”
　　“他们不好好学习就算了，还混社会，网吧包夜！你不知道老师，尤其是那个罗涵，就是刚刚那个趴摩托上的，可能打架了！咱们学校就数他最能混！”
　　“就是就是，您可别去他们班，上次物理老师去代课，都被他们气哭了呢！”
　　“嗤，现在不是你们吵着给人家封校草的时候啦？”
　　邵博慢声细语的吐槽，语气凉凉的，兵不血刃。
　　靳佳佳发现这个孩子时常语出惊人，杀人无形，有点儿腹黑，又很好笑。
　　她笑笑说：“那看来确实不好惹，多谢你们提醒哦。”
　　几个人说说笑笑走进了教学楼。上课铃响了，罗涵却依然趴在车上纹丝不动，好像一具死尸。
　　赶着去上课的学生和老师们见怪不怪，无一人上前提醒他该上课了。想来该是校园常景，见怪不怪。
　　周五晚上每周例会，因为高三不双休，所以周五早放学。
　　整个教学楼只有四楼办公区亮着灯。
　　大会议室内，高三年组12个班级，10个理科班，2个文科班，算上大小领导30多人正襟危坐。
　　台上几名领导分别布置了周任务，强调校风校纪老生常谈，听得人昏昏欲睡。
　　靳佳佳刚要进入迷离状态，就被点了名，同事推她胳膊肘，她赶紧站起身来，等待领导指示。
　　常校长本名常顺，职务为成江高中常务副校长，实际却是成江高中的一把手。
　　靳佳佳来学校3个月了，传说中的大校长房子铭一次都没出现过。
　　所有人都知道，在成江高中，他只是个挂名校长，常顺转正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佳佳啊，你的课真是没得说！别说学生们喜欢，就连我一个外行人听了都觉得精彩。不枉费我花大力气把你从三中挖过来，你很优秀啊！哈哈哈。。。”
　　还没等靳佳佳谦虚两句说“哪里，校长你谬赞啦。。。”之类的狗屁话。
　　这位大肚子弥勒佛紧接着又来了一句，“但是我们要物尽其用，啊！雨露均沾！不能浪费你这么好的老师啊！”
　　“这样吧。从下周开始呢。。。在保证一班课时不变的情况下，你每周给其他班级上两堂课，争取一个月各班都能上一堂你的课。课表我找人给你排，不用你操心，你只管上课就是！”
　　靳佳佳那点儿瞌睡顿时烟消云散，好一个物尽其用，雨露均沾！
　　“好的常校。”靳佳佳说完就一屁股坐下了，爱岗敬业无私奉献的奉承话就别指望她了。
　　常校长瞥瞥了似乎不太通人情世故的靳佳佳，只好继续下一个话题，磋磨其他老师去了。
　　“呐，给你们俩的。”尚伟东拎着几杯奶茶给靳佳佳和朱丹丹一人一杯。
　　“烧包了你！有啥企图，赶紧说。我可不借钱啊。”
　　朱丹丹和靳佳佳是搭班英语老师，两个人的办公桌面对面。
　　“借钱也不跟你借。你一个已婚妇女有什么可图的？赶紧喝吧你！”
　　“切！佳佳你更图不着，人家男朋友是教育局的，省省吧啊。”
　　朱丹丹心直口快，非常爽直，没什么坏心眼儿。
　　“丹丹别瞎说，谢谢尚老师。”
　　靳佳佳冲尚伟东笑笑，手里不停在电脑上敲字。
　　“真的吗佳佳，你男朋友是教育局的？谁啊？”
　　尚伟东不理朱丹丹，似真似假的打听到。
　　“嗯。。他是在教育局，叫东方竹。”
　　靳佳佳想了想，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早晚大家都会知道的。
　　“啊。。。”尚伟东有点懵，本以为朱丹丹是开玩笑的，没想到靳佳佳亲口承认了。
　　而且那个人还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东方竹。
　　“是东方啊，那挺好的，挺好的，你们俩。。真配。哈哈。。”
　　尚伟东有点儿局促，说实话，靳佳佳刚来学校，几个单身男老师都有儿点那种意思，他也不例外。
　　他和靳佳佳是一个班子，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看来这下谁都没戏了！
　　“我先去上课了，咱们回头再聊。”
　　靳佳佳拿着一捆资料准备往外走。
　　“唉，你下节课是几班的？”朱丹丹叫住她。
　　“5班，我先走了啊？”
　　“唉！先别走呢。”
　　朱丹丹起身拽住靳佳佳，把奶茶放一边去。
　　“我得嘱咐嘱咐你，5班的学生不好管，你应付应付就行了，别理他们。”
　　“对，佳佳你得严厉点儿！要不然他们蹬鼻子上脸！一群□□崽子，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对不起他们爹妈交的学费！简直就是渣子！败类！”
　　尚伟东没了刚刚的局促，看起来就要七窍生烟了。
　　靳佳佳莞尔一笑，想到了什么。
　　“你该不会就是那个被5班气哭的物理老师吧？”她有点调皮的眨眨眼。
　　尚伟东对着她那张漂亮脸蛋儿发不出火，只好悻悻地说：“才不是，你别听他们瞎传，我弄不死他们的！”
　　“好吧，我知道了，走了啊。”
　　靳佳佳和朱丹丹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看来确有其事啊。
　　高三5班照常乱哄哄的，罗涵为首的几员大将聚在身边打手游，周围一圈看热闹的，加油叫好，支招唱簑声一片。
　　罗涵要烦死了！
　　“你们他妈的能不能安静点儿！”
　　教室里一时寂静无声，上课铃适时响起，众人各归各位，不知道罗涵最近为何如此火大。
　　靳佳佳白色衬衫，黑色西裤，不急不缓的走进教室。
　　这是成江高中的统一着装，所有老师上班时间必须穿制服。
　　与其他老师不同的是，她脚上穿了一双小白鞋，原因无他，靳佳佳不会穿高跟鞋走路。
　　“大家好，我叫靳佳佳，是你们的代课老师。以后每月第一个周三的这节英语课由我来给大家上，其他课程不变。”
　　靳佳佳很少在学生面前秀英文，能用中文说的就坚决不用英文。
　　在新安实习两年，她感觉，现在的学生们其实很反感这一套。
　　他们对于比自己优越的各种行为不会崇拜向往，而是深深地鄙视。
　　他们会认为你是在卖弄、显摆，因而极度反感。
　　“好了，先来认识一下吧。点到名字的同学请举手。”
　　“罗涵！”
　　没人想到第一个被点名的会是罗涵，靳佳佳是故意的。
　　擒贼先擒王，大名鼎鼎的校草，她得先认识认识才行。
　　罗涵定定的看着传说中年轻貌美的女老师，心里忽然冒出一句古诗：
　　—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到！”他举手示意，竟无一丝怠慢。
　　接下来的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5班一向为罗涵马首是瞻，他的态度决定了一个老师在本班的地位。
　　靳佳佳目的达成，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