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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痊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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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府的路上,石听溪将马车帘子掀开一角,从中探着头瞧外面街头的景象。
敏秀格格则是在跟端静郡主闲谈,这几年石家人大多都被派到外面去平三藩了,她们已经甚少见过夫君,只是盼着信件。
但由于战况的原因,近些日子一直没有收到石华善和石文炳的信件。
其实在端静郡主看来,石华善这般年岁,也不必再去战场同那年轻子弟争那份战功了。
只是石华善还藏着些不甘,若非当年祖上为降臣,他们怎么能为汉军旗?
因着这种念头,所以他还是想多在皇上面前多出头,若是能趁着论功行赏,能将家里抬旗便更好了。
端静郡主叹了一口气,想到现在家中已经定亲却被拖累成婚的幼子石文焯,原本还因进献药方而喜悦的心情恍若被冷水浇了一通。
她看着石听溪娇小的身影,伸手虚拦住孙女,在看到她疑惑的眼神后,便轻声又哄了几句。
她看着窗外昏沉的天色,想着到底何时才能平定三藩呢?
夜间,宫里便传来消息,称药方很是灵验,太皇太后还派宫人送来了很多的赏赐。
石听溪看到身边家人难掩喜色的面容,心里也很高兴。
不过她想到那个陌生的坡脚道士,便又是很想知道他到底为何会送这些东西来给她们,而且还有那个梦境中神异的书册——
想到这点,她又看着敏秀格格漂亮的旗装,这是用金陵云锦裁剪而成的。
她想到了之前曾听婆子提的贾家人,便开始想要问敏秀格格,只是见她一直忙于整理收到的礼品,不便打扰,所以就开始跟着敏秀格格,看额娘去哪就跟到哪。
直到洗漱后,敏秀格格用帕子轻轻压着洗净的头发,瞧着身边困倦的石听溪,想到这一晚上的行径,被女儿逗乐了。
她将帕子递给丫鬟,轻声哄着她道:“玉琭玳,既然困倦了,便快些回去吧,额娘也想休息了……”
她见石听溪郁闷的神色,好笑的接着说。
“若是有什么事想跟额娘提,那便今晚在这里睡吧。”
石听溪听到了敏秀格格的话后,总算是高兴了些。
她起身去叫碧莲将将她的寝衣带来,换完衣服后仍是站在敏秀格格身边。
敏秀格格笑了,招呼身边人下去。
她侧身抱起石听溪,将女儿放入里侧,自己则转身躺外侧。
她的眼神温柔,轻声道:“玉琭玳,你想问什么?”
石听溪却是先未回话,她手指摸索了一下,想到了自己的那块玉温热的触感,眼睫轻颤,小声问:“额娘,有人跟我一样出生便有玉吗?”
敏秀格格用手肘撑起身子,侧身看向她,“谁与你说的?”
石听溪摇头,看敏秀格格神色有些异样,于是便接着问道:“额娘,怎么了?我就是突然想到之前听嬷嬷提过,所以一时好奇……”
敏秀格格用微凉的手指摸了摸石听溪的额头,温柔地将女儿的碎发撩到耳后,才道:“没什么,京中确实有一家衔玉而生的孩子,说来也巧,他家大姑娘同你一样都是正月初一所生……”
***
京城中的贾家一门两国公,又常与王家、史家、薛家联姻,算得上是钟鼎勋贵之家。
虽然老国公去世后逐渐没落,但现在依旧还算显赫。
荣国府的族长贾代善去世后,宫里便让贾家的长子贾赦袭爵,但是荣国府这个府邸却是让次子贾政当家继承。
这件事当时在京中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毕竟这算得上是将爵位和这座御赐的府邸分开了,这难免不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贾家虽揣测众多,终究没有直言,只当这是皇上心血来潮
石华善那时候跟他们讲过,贾家的爵位世袭被分开,表面上是因为贾郝犯了事,贾代善来向皇上为儿子求情,但皇上依旧是瞧他不喜才故意拆分,更深层或许是皇帝想要逐渐削弱他们。
京中想到这点的官员都是三缄其口,唯恐皇帝注意到自己,时间一久自然便被众人遗忘了。
不过荣国府二房得位不正一事,一直被人闲暇时拿出来聊上一聊。
直到康熙十六年,荣国府二房的王氏生了个衔玉而生的儿子,这之后才算是没人再提这事了。
贾家人都认为这是他们“受命于天”的重要佐证,小少爷又得了天授宝玉,满月酒好生热闹了一番。
可能也是他们觉得往年受了不少闲言碎语所扰,见众人虽不再提,依旧是觉得不舒服,便想着好好宣扬一番,就没有严格控制下人言行,这些话竟然还传到外面去了。
当时敏秀格格只感觉奇怪。
各家都不想自己家的事变成外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怎么贾家却反其道而行之,而且还不觉有误。
这两年过年,石华善回京听到此事后,他当时冷声一笑,嘲讽的说着。
“你想的没错,玉本身就很敏感,皇室对这个很是在意,他们竟然还大张旗鼓的宣扬此事?也不怕惹了宫中忌讳。”
石华善说完又叹,他看着正在席间的孙女。
“咱们家妞妞出生时握玉,我当时在江宁那里心特别慌,还曾想给你们传信压下消息,但后来也想到天上的异象已经被有心之人看到了,捂也捂不住。幸得皇上垂怜,没有对玉琭玳心生芥蒂。”
当看到敏秀格格她们困惑的面容时,他只是叹了一口气。
石文焯见父亲不提,便轻声解释了一番。
“贾家的这个事皇上肯定会记在心上的,女孩倒也罢了,偏偏还是个男孩。府里也没个清醒的,咱们大嫂还曾约束过下人,现在京城里除了个别达官贵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咱们家玉琭玳的事情。”
端静郡主这才缓过神,她想到贾家那般热闹的满月酒,又想到自家的孩子,无奈叹道,“也不知道这孩子压不压得住这个福气。”
许久后,石华善看着家中的人,心生感慨。
当年贾府的两位国公何其骁勇,战功赫赫。
没想到几代下来,族中再无出彩子弟,可见教育多么重要。
这次临到要离开时,还曾吩咐府中管事再多请几位有名的先生来教导族中子弟。
***
秀敏格格仔细讲完,又聊到抓周宴上见到贾家的那位小少爷摸到了胭脂。
当时荣国府的人都僵硬了脸色,贾政陡然变的满脸怒色,只是顾忌着场中宴请的客人,才没有对着王夫人抱怨。
小少爷却不懂发生了什么,场中的气氛还是变了,惹得宴会上一片尴尬。
她想到这事不禁摇头。
“若是当时府上人不要直接表露不喜,这场宴也不至于这般结果。又不是抓周定终身,之后等孩子长大再好好教育便是,何必这般严苛。。”
石听溪点头应了,她彻底确认了想法。
她看着黑暗中的帐幔,那上面用金线绣着的花样被月光照的微微反光,耳畔能听到敏秀格格清浅的呼吸声。
她暗暗思索,那道士说的真是准,自己可不是局外人吗?
不过她也不想进那浑水走一遭,倒真是应了那句话了。
没过几日,太子痊愈,皇上特地去太庙祭扫,并向天下臣民宣布喜讯。
朝臣对太子痊愈的速度有些疑惑,直到皇帝含着笑意在早朝将事情原委讲述出来,众人才得知了原委。
不少人都悄悄用余光打量着石家人和瓜尔佳本族等人,心中暗自嘀咕这家倒是有运,还爱宣扬这些灵异。
虽说这药方为真,但人们也都以为是石家故意往脸上贴金。
恐怕是觉得能治愈天花的方子功劳太大,家中又有个好似被宫中瞧上的女儿,提前开始布局。
纳兰明珠眸中闪过亮光,正要出列,却见索额图先冒了出来。
索额图从朝臣中走出,鞠躬行礼,嘴里祝贺。
“天佑皇上!此事定是神仙降临,为解您烦忧,特意前来相助,此乃我朝大福,乃天下人之福。”
身边的大臣暗恨这个老匹夫动作太快,但还是纷纷顺从的鞠躬行礼,面容都是一派惊喜的样子。
皇上看着下方的朝臣,心里喜悦。
他垂着眸子,摸索着指尖,又想到最近收到的奏折,三藩之乱想必快要结束了。
眼下正是需要一些事迹宣扬出去,以此来证明他们是众望所归。
此次石家所赠药方正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抚摸着衣袖上的纹路,开口道:“众爱卿,这个药方朕已经命太医抄录下来,宣告天下。”
大臣听后纷纷称赞圣上恩德。
朝中,皇上提拔了在这次帮助医治太子的候选知县傅为格为武昌通判,命他继续研究吹鼻种痘法,而石家则是等平定三藩后再赏。
回到乾清宫,梁九功上前来向他行礼,抬手让内务府的人进来。
皇上将手搭在椅子上,让慎刑司郎中直接讲明原委。
慎刑司郎中见他神情冷肃,也不敢耽搁。
太子的奶嬷嬷刘氏被拉下去后,心中很是慌乱,越想越是害怕。
她猜到皇上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当天就将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因着是先皇后挑选的奶嬷嬷,宫中的人对她还算不错。
大家也都瞧出了皇上看重先皇后,对坤宁宫留下的宫人们都得得了善待,更别提这个被派到二阿哥身旁伺候的嬷嬷了。
二阿哥被封为太子后,刘嬷嬷的待遇更是翻了一番,平时的例银再加上主子的赏赐,攒下了不少家底。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她的丈夫凌普这几年来被旁人捧的愈发心气高,跟着那些狐朋狗友染上了赌博。
素日里总是将家里钱拿去赌,当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欠了太多的钱了。
前些日子丈夫被赌坊拿下了,让她要么拿银子去赎人,要么就哄骗太子与皇上离心。
她煎熬了几日,想着先皇后对她的好,又想到家中的几个孩子,最后还是同意了那个要求。
于是她就总是在太子耳边提他生来克母,见太子有些远离皇上了,便去赌坊赎丈夫。
但主事又得寸进尺,要她将带着天花病人的血痂的棉布放在太子贴身的衣物上,要不然就将之前来往的信件透露出来,迫于无奈她便听从了。
她是胤礽的奶嬷嬷,自然很方便就能接触到太子的衣物。
她将这个在太子的衣服上放了一夜,第二日便带回家烧毁了。
她心神惶惶,还有一丝期盼这事不成。只是没想到太子身子这般弱,接触了一次就得了。
慎刑司郎中原本还觉得这只是奶嬷嬷奴大欺主,对太子不太尽心,没想到听到这话——
他也不敢欺瞒皇上,兹事体大,又是调查了几日确定后,才来向皇上禀奏。
皇上心里涌出怒火,面上却不动分毫。
慎刑司郎中穆阳顿了顿,看了眼皇上的眼色,回道:“奴才查到那赌坊是由白莲教所开,但奴才赶到时已经人去楼空了,现在正在派人搜查。”
入清以来,白莲教增加到了百余种支派,但与朝廷一直处于敌对位置。
他们一直想要反清复明,总是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号来暗中起事,令朝中倍感厌烦。但每次剿匪,总是会有另外的起事。
皇上轻轻点头,想到这个教派就暗恨,但也知道他们不好根除,所以也就按捺着此事,又问:“凌普是被何人引着赌博的?”
穆阳俯首,“奴才询问了一些人,听他们说是包衣姚欣曾经主动带他去赌坊,后来凌普对这事热衷起来后就不接触了。”
他微微抬眼,打量皇上的神色,见他面容冷凝,忙低下头恭敬道:“当奴才去他的住所时,已经被害了。探查他的家人后,发现他曾与光禄少卿的下人接触过。”
佟国维的远房堂侄女是现任光禄少卿的妻子,与佟家算是有些关系。
皇上想到这一点,就问:“那是因何接触?佟家可有嫌疑?”
穆阳摇头,郑重的说:“那个下人曾经因为负责府中采买出现岔子,被打了出去。姚欣是与那人在酒楼吃酒的时候遇上的。见过几次面后,一次夜间,那人醉酒后坠入河中身亡。”
皇上轻蹙眉,手指摩挲着桌面,这件事情佟氏明面上没有嫌疑,但是事情有些太巧了。
他捏起桌上的奏折,打开看了会,又想起贵妃佟氏,便眼眸一暗,心中的天平还是偏向了一侧。
虽然有些怀疑佟家,但贵妃同他这么多年还是有感情的。
他知道这件事情再往下查不到什么东西了,叹了口气吩咐凌普继续接着调查白莲教,其余人便先处置了。
他坐在桌前,看着案上空白的奏折,原本想册佟氏为皇贵妃的想法倒是消散了。
***
岁月不拘,时节如流。
三藩之乱结束后,石华善因平定三藩有功被授议政大臣。
石文炳为副都统,驻防杭州,未过多久,就升为正白旗汉军都统。石文焯则由监生授江南松江府同知。
后来石华善上书,恳请皇上将他们转为满军旗,得到应允后被抬为满军镶黄旗,但石文炳仍为汉军都统。
至此石家多年以来的心愿已经达成。
转眼便到了康熙二十六年,石听溪坐在苏勒的身边,听着姐姐跟她讲姐夫家的事情。
苏勒前两年便嫁给了刑部尚书赫舍里·常泰的儿子察岱,也就是向氏之子。
向氏和敏秀格格的关系很近,自她嫁过去后向氏便待她很好。察岱也很喜欢她,二人相处的很是融洽。
就是小姑子雅尔檀很少回府,她们未嫁人前总是常常见面,没想到变成一家人后却见不到几次了。
石听溪问道:“雅尔檀怎么了?我记得听向氏跟额娘提起过,称女儿总是回府见她,现在怎么不回来了?”
苏勒摇头,拿起桌上的茶碗,撇了撇茶叶,浅酌一口。
她叹了一声,“可能是家中事务繁忙。”
她又像是想到什么般,轻轻扫了她一眼,笑着道:“说不定雅尔檀又有身孕了?她前几年生下岳兴阿后便没有动静了。”
石听溪闻言心中一叹,那年雅尔檀参加选秀后,被皇上赐给了想到雅尔檀嫁给了一等公佟国维的第三个儿子佟佳·隆科多。
她之前有次偶尔梦中记起佟家那事,才觉出这桩婚事不妥,但事已至此,也无力转圜。不过就算早知道,她这个小辈也是没办法阻拦这桩婚事。
隆科多在现在看来都是前途无量,佟家一直深受皇上器重,自登基起就大力提拔他们家的子孙。
他更是佟家最出色的子弟,更是当今圣上的亲表弟,年纪轻轻便是二等侍卫,现在谁能想到他后面会做出那些荒唐事。
苏勒放下茶盏,侧身打量妹妹今日的一身打扮。
石听溪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红束腰压金丝线裙,长发挽起梳了个小两把头,上面点缀着珠钗,很是娇憨可爱,但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个小金簪。
苏勒用扇子指向妹妹发间的金钗,满面笑意。
石听溪见她这幅样子,不由疑惑摸了摸。只以为姐姐好奇,伸手将发钗从头上取下来,递给姐姐看。
苏勒接过来仔细瞧着,这是一只芙蓉石并蒂莲的金色步摇。
芙蓉石常被称为“爱情石”,产量极其稀少,簪子上的成色更是极品,粉莹剔透。
“这个便是前些日子太子殿下送来的吗?这几次看你总是带着。”
石家本就富贵,石听溪在家中也最是受宠,所以从不缺首饰,每次发间都是不重样。
石听溪听了姐姐的话后,脸颊不知为何染上热意。忙用扇子闪了几下,平稳下来才小声说。
“我前些日子在宫里遇到了太子,当时私下送给我的……”